牧云凉淡淡地看她一眼。
她又道:“比如说,有天你被坏人抓走了,若要救你,我就必须为坏人做事,那么这时我该如何做呢?”
牧云凉又看了她一眼,末了,说的话却是:“你对我有情?”
她笑了:“自然,我们是兄弟啊。”
牧云凉冷哼一声,转去浏览书卷,不太想理她。
她对他的冷脸色司空见惯,毫不气馁:“二哥,你就说说嘛。这个问题我想好几天了,但想不出所以然。”
牧云凉将书卷一推,干净修长的手指按于书封之上,不急不缓道:“这还用想?自然选我。”
她微蹙眉,纠正道:“我说的是情与义,刚才那个只是比喻。”
牧云凉不耐:“选我。”
她皱了皱鼻头,又道:“那如果有天大哥被坏人抓走,若要救他,我就必须为坏人做事呢?”
牧云凉:“选他。”
“如果有天你和大哥同时被人抓走,我只能救一个,那时我选哪一个?”
牧云凉给出一个字:“滚。”
她:“……”
后来,慢慢长大,她渐渐明白,当初那个情与义的问题问错了对象,因为牧云凉是个很自我很理智的人,他根本不纠结此种问题,因为他压根不管什么义还是不义,只选自己喜欢的,要么就选对自己有利的。
而她不同,所以她迟迟想不明白。
她从未想到,有一天真的会遇上这种选择。
“四。”
“三。”
“二。”
倒计时将近终结。
方晗忽地抬眼,眼圈已是红透,哽了声:“古意,下辈子,别再遇上我。”
死一个彭古意,不过是少了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不过是她方晗一人的伤痛。死一个风常洛,或将置无数臣民于水火,或有千万无辜人丧命。情,是一个人的情,义,是天下人的义。她是将军,是朝臣,终不能将儿女私情置于家国之上。
福亲王咳嗽了两声,含笑看她:“不后悔?”
她不答,却站在风常洛身前目光愈发坚定,护着他一步步向后退。
唐德元大笑一声,将剑横起,扫向彭古意脖颈,要将人当场斩杀。不料,他的剑刚划破彭古意脖颈,忽觉一阵劲风劈来,劈在他的手腕,将那剑震得脱手飞出。
侯爷收了手,拄着手杖黑着脸走出来,竖眉高声道:“我们方家的儿媳妇你们也敢动?真当我宣武侯是死的不成?”
福亲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手围过去,拦在方轲面前。
侯爷睨向对方,提手杖一一点去,轻蔑地笑:“就凭你们几个毛都没长齐的?”
福亲王脸色很不好,半晌,道:“方轲,你别忘了当年答应先皇的事。”
侯爷冷然一笑:“我自然没忘,不然会留你挨到现在?”
福亲王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良久,将恨意藏于心底,他又恢复常色,悠悠笑道:“侯爷要保的人,本王自然要给这个面子。”他将手一招,撤回人手,向唐德元道,“德元,送彭公子过去。”
侯爷鼻孔出气:“不用。古意,你自己过来。我们爷俩到后院散心,让这群兔崽子自己闹腾去。”他睨向四周,冷着脸道,“死一个少一个,省得看着心烦。”
正在彭古意将拾步之际,福亲王又咳嗽起来,但这次不同前两次,咳声一起竟再不能止住,他咳得俯身下去,用手捂着嘴,有淋漓血红自指缝间渗出,由缓到急,一滴滴地砸在地面上。
众人皆是惊诧。
平郡王自人群中跃出,快步行去,一手搀了他,一手轻拍他的背疏解,急声道:“父王,父王你怎么样?药呢,快服药。”
福亲王正要颤抖着自袖中取药,孰料掩口的手一松,当即一口血喷出,身子不由倒向前。
平郡王将他接在怀中,忙去他袖中取出药,往他口中喂,慌得几乎哭出来:“父王,服药,服了药就没事了。”
脸上血色迅速退却,眼中光芒黯淡,福亲王竟连吞咽的力气都没了,抓着平郡王的手,直直地望着面前的人,嘶哑道:“我儿,我儿,父王再不能……”又是一口鲜血,他的双目圆睁,他的手骤然松开,他的话戛然而止,他的生命亦戛然而止。
突然的变故,让在场众人惊住。
平郡王瞪大眼睛,似不能相信,好一会儿颤巍巍地伸手探他的鼻息。触手唯有冰凉,他大哭出声:“父王,父王——”
唐德元等人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