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曾料想权势煊赫的福亲王就这样死了,死在即将成功之际,死不瞑目,徒留无限恨意。
树倒猢狲散,福亲王党羽见如此变故,眼中有了惧意,虽然仍握着刀剑,但那握刀剑的手已是颤抖不止,下意识地向后退。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退步再无生路。唐德元见此,起身高声而呼:“大家不要怕,没有了王爷,我还有郡王爷。”他指向风常洛,怒声道,“只要杀了他,我们就成功了,我们就是拥立新主的大功臣。不要退,也不能退。”
他捡起地上的剑,一马当先,就要杀向方晗与风常洛。
然而,平郡王却挡住了他,面无表情道:“唐大人,收手吧。”
唐德元恨意满目:“郡王!”
平郡王将福亲王的尸身自地上抱起,抱在怀中,呆若木鸡地向门外走:“父王已经不在了,你们收手吧,都收手吧。”
当府门打开的一瞬,拼杀在外面的双方终于找到缺口,瞬时如洪水般涌过来。
平郡王抱着福亲王的尸身,避也不避,看也不看,只缓缓向前走,任刀光剑影齐齐罩下。
眼见平郡王即将命丧当场,一道寒光杀入,为他格开所有利刃锋芒。方晗持剑而立,剑尖滴血,厉声喝道:“福亲王伏诛,尔等休再助纣为虐,降者生,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一瞬安静。
王府高手终于注意到平郡王怀中已无生息的人,不觉骇破了胆,手中刀剑啷当坠地,连连向后退却。
被她挡了道,平郡王只得停下来。他将怀中的人慢慢放下,叫了一声:“方晗。”
方晗循声回头。
“啪”的一声,平郡王一掌掴在了她脸上,将她打得偏过头去。他红着眼睛,怒喝:“我跟你说他没多少时间了,让你再等上些日子。为什么不肯信我?”他哽咽了,哽得语不成调,“方晗,我们十多年的交情,我何时,何时骗过你?”
方晗偏着头,一语不发。
平郡王抽出旁侧人的腰刀,猛地砍过去:“我怎么交了你这样的朋友,去死吧,滚去死吧。”
众人惊呼一声,向前欲救,却来不及。
方晗却犹如未见,一动不动,任他一刀砍上自己的肩,砍得肩骨硬生生地疼,但却无半点血流出。因为他用的是刀背。
平郡王将那刀撂开,眼中流出泪,大声道:“不是不信我吗?你怎么不躲,不怕我一刀砍死你吗?”
方晗眼底润湿,许久,闭了眼长叹一声,唇畔有掩不住的哀伤:“常泽,我有我的立场。如果能重来一次,我想,我还是会……”
平郡王蓦地打断:“够了!”他将那尸身又抱起,不再看她一眼,一步一个脚印出了侯府,出了那条街。身影消失在红绸飘扬彩带高悬的尽头。
福亲王暴毙,平郡王撒手不管,亲王党无所依恃,又被西北大军重重围困,只得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待将叛臣贼子带离,原本喜气洋洋的侯府已是一片狼藉,红绸坠地沾满血污,彩带凌乱满院飘飞,宾客惊魂甫定,鼓乐手心惊胆战。
侯爷沿着喜堂台阶行出,拖起彭古意就要向内堂行去:“一个大男人穿什么劳什子的嫁衣,我是让你宠着点她,但没让你随着她乱来,那臭小子做起事半点分寸没有。换下来,你也不怕人笑话。”
彭古意杵着不动,片晌才语无起伏道:“伯父,亲还没结完,换下喜服不妥。”
侯爷气得吹胡子瞪眼:“你……”
宋太傅又从太师椅中起身,揉了揉累得要断的老腰。虽然变故连连,但活了八十有余,宦海沉浮六十年,他什么风浪没见过,是以从头淡定到尾。此刻,听得彭古意提及成亲之事,他又有了兴致,卯出劲儿高声道:“侯爷和皇上到上座去,下面的宾客站好,乐声奏起来,新郎新娘过来拜堂。”
方晗将剑回入鞘中,垂着眼睛走到彭古意身侧,小心地去拉他的手:“古意……”
彭古意侧身避过,也不说话,只回到喜堂中于原来的位置站定。
唢呐声起,但乐手因为骇破了胆,手抖得连鼓乐都拿不牢,更别想吹得好听。
刚响两声,宋太傅听得直皱眉,摆手道:“好了,别吹了。”他看着方晗两人站好,这才高声道,“夫妻对拜。”
两人转身,相对而立,拜了下去。
宋太傅将手一招:“送入洞房。”
众人打起欢颜,正要将两人簇拥入洞房。这时府门外传来一道不急不缓的淡雅声音:“慢着。”
熟悉声音入耳,方晗浑身一震,当即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