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达达,有一下没一下地踏在回京的路上。离京之时,两日赶到临沧城,迅若奔雷。而如今回京,又是两日过去,方晗等人却连原来的一半路程尚未行至。
她握着缰绳,在前面沉默地行路,整整两日一言不发。
谢南月等人跟于其后,亦是缓缓而行,不敢多说半个字。
时值正午,已是午饭时间。谢南月等人遥遥望见前面酒旗斜挑的馆子,不觉腹中饥馁,但将军心情低落,他们不敢多提要求,只得忍下饥饿,随她沉默地向前。
将过酒家之时,方晗轻拉缰绳,停了下来。她没有回头,两日来第一次说了话。只听她淡淡道,“南月,带弟兄们用些酒菜吧。”语毕,她扯了一下缰绳,马又缓慢向前。
谢南月打了个手势,让其余人等先入酒馆等酒菜,自己骑马紧跟去,与她并肩而行。他转眼看她,目中有掩饰不住的忧虑:“将军同我们一起用顿饭吧。”
方晗摇头:“我不饿。”
谢南月长叹一声:“吃饱饭才有力气找人。你又不是铁打的,三四天不吃饭身体哪能扛得住?”
方晗再摇头:“我真的不饿。”
谢南月发挥军师的聪明才智,为她分析眼下处境,道:“彭公子只是一时置气,过段时间他气消了就会回来。将军不必着急,只需耐心等上数日。”
方晗不说话,抬头望向远方,双目空洞着,很失魂落魄的样子。
谢南月再接再厉,再出主意:“就算彭公子不回来,只要将军您一声令下,十余万平西军愿为你驱使,即使将古国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找出来。”
方晗默了许久,才沙着嗓子道:“南月,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谢南月劝说不动,只得调转马头,回酒馆同众人汇合。
方晗茫然地行着,漫无目的。谢南月所言她又何尝没想过,只是她很清楚,彭古意不是欲擒故纵的人,他直率坦诚,心里如何想就会如何说,心里如何想就会如何做。他既然选择离开,就不会再回来。
那么,她会找他吗?
也不会。
因为她已不想连累他。他是那样干净的一个人,追求简单中的快乐。他本就不该与世俗的她有所瓜葛,不然将为她所累,不得不挣扎于尘世的泥沼中,无可脱身。
他走了。这很好。
任马儿随意地行着,任它将她带往未知的地方。她仰头看天,天空高远蔚蓝,白云清淡。
缘分真是件奇妙的事,让人猜料不及,突然到来,又突然结束,毫无预兆。
马儿缓行,踏上年代久远的浮桥。一步一吱呀,一步一轻摇。
她又想起牧云凉,想起很久之前牧云凉曾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方晗,你记住,不要过于在乎什么,只要无所牵挂,就没人能威胁到你,就没人能伤得了你。
他说,谁说这辈子一定要喜欢谁,谁说这辈子一定非谁不可。
他说,感情之事尤其莫测,一旦陷入再难抽身。
他说,方晗,别动真心。
她随着马儿一步一步向前,心思不属,怅然若失。虽然睁着双目,但眼中已是什么都看不到,虽然张着耳朵,但耳中已是什么都听不到。浮桥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断裂。
她失魂落魄,茫然无措,所以对袭来的箭雨视而不见,所以对破空而至擦过她额际的箭矢全若罔闻。甚至当浮桥断裂,她与身下骏马一同跌下悬崖之际,她犹未回神。
骏马下坠,昂首发出一声痛苦而惊恐的长嘶。
她为这悲鸣惊醒,这才恍然意识到眼下的危急处境。
足下凌空虚踏,她连连翻身趋近崖畔,同时拔剑出鞘,一剑狠刺入石壁,止住下落的身形。
有人手执利剑指来,厉声喊道:“在那里,方晗在那,杀了她为王爷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