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婆子将打听到的消息凑起来,道:“凤姑,娘也是听人说的,不知道真假,你且这样听着吧。这方晗啊,说起来很有来头,是一位打仗很厉害的女将军,统领千军万马。她娘死得早,她爹也是一名将军,常年在外驻守,所以她被她爹的好友牧安接入府中养大。牧安你还不知道吧,是当时的丞相,治国治家都很有方法,牧安有一儿一女,儿子叫牧云凉,是现在的丞相,女儿叫牧云婉,是很受宠的贵妃,儿女都有出息,牧家现在可是光宗耀祖了。”
王老婆子艳羡不已,又道:“据说方晗最初是牧家内定的儿媳妇,但不知怎么回事后来嫁给了彭公子。听去过京城的七号街当铺的李掌柜说,为此牧云凉气得吐血,躺在床上病了许久。”
“后来,彭公子带着方晗离开京城,途中方晗遇到乱党埋伏死在了路上。皇上感念她一生为国,下诏书封她为忠烈侯,用国礼葬,全国戴白,长明灯七日不灭。”王老婆子一一说来,“大家都说,方晗的死跟牧云凉脱不开关系。你想想,堂堂大将军怎么就死在一群不中用的乱党手中?怕是牧云凉做了手脚。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自个媳妇跟人跑了,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王老婆子将手一拍,道:“凤姑,其他娘不知道真假,但两年前确实有衙役到各村下达消息,让每家每户戴白布,违令者抄家。你孟伯伯大着胆子问其中一个衙役为什么戴白,那衙役拉着一张脸说有一位京城大官死了。那白布我还是从你孟伯伯家借来的,后来给你裹头上的伤用了,到现在还没还给他家。”
凤姑静静地听完,面上神色变幻不定,许久,方勉强笑道:“阿娘,那方晗这么厉害啊。”
王老婆子笼了手:“可不是,跟皇上拜把子呢,算得上皇亲国戚。”她转眼去瞧女儿,劝道,“凤姑,那方晗再能耐也不过一个死人,彭公子记着她也好,不记着她也罢,到头来还不是你跟他过一辈子。所以,方晗的事你听听就算了,不用放在心上,好好跟彭公子过日子。彭公子待你尽心尽意,是真的把你捧在手心里。你之前眼睛不好看不见,但娘都看在眼里,看得清楚着呢。”
凤姑咬唇,几乎将那丹唇咬破:“阿娘,你可想过彭公子为何待我这般好?”
王老婆子一愣,搓着皱纹遍布的手道:“待你好不就行了,凤姑,想这些有的没的做啥子。”
凤姑不说话,许久,方道:“阿娘,出来好久了,我想回村里看看。”
王老婆子不做多想,喜道:“行。你眼睛好了,也该回去看看。把你孟伯伯和你李三叔两家的帐清清,一直欠着人情怪不好意思的。顺道让村里人瞧瞧我家凤姑现在多出息,找了个这么好的人家,姑爷又英俊又有钱……”
凤姑绞了手,又道:“阿娘,就我们自个回去,回去后就不准备过来了。”
王老婆子惊道:“啥?”
凤姑摸向自己的脸,转开了头:“阿娘,我认真想过了,我跟彭公子恐怕不合适。”
煮熟的鸭子要飞,王老婆子急了:“有啥不合适的。他喜欢你,你喜欢他,你们和和气气地过日子,这些天不都是这样的吗?”
凤姑赌气:“我不喜欢他。”
王老婆子不能理解:“为啥?彭公子哪点不好?”
凤姑摇头,哑了声音:“他没有不好。”
王老婆子毕竟活了一大把年纪,见凤姑这般情状,再联想到她刚才所问,心中已有了数,叹道:“凤姑,你可想好了?”
凤姑点点头:“阿娘,我想回家。”她环顾这锦绣房间,又看向王老婆子身上新换的绫罗绸缎,跟在那个偏僻村落中的处境有云泥之别,她不觉内疚,“阿娘,女儿以后会努力赚钱,让你过上好日子。”
王老婆子又笑了,面上皱纹道道横起:“凤姑,想回咱就回。这里生活虽好,但娘看得出你并不开心。走吧,娘也不是没享过福的人,能鸡鸭鱼肉,也能吃糠咽菜。”
两人将身上彭府的一应东西尽皆褪下,换上先前的补丁衣裳,分文不拿,从后门相扶持着出去。
外面天色暗了不少,蒙了一层灰色。一是天气由晴转阴,日光隐匿,一是时近日暮。
凤姑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搀着王老婆子向城外行去。那张脸太过引人瞩目,她怕被人察觉,边扯了块破布遮住,边低着眉眼行路。
将过城门之时,忽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迫近。马上之人敲响铜锣,大声道:“相爷临城,路人回避。”
街上的行人顿时起了骚动,纷纷向两侧退开,同时不断觑眼向外瞧。江东城虽然繁华,但毕竟地方级别的比不得京城,官职最高的府尹大人也只是正四品。所以闻得丞相临到,城中百姓皆是又敬畏又好奇,想一睹这位高权重的京中大员风采。
红盖红帏的宽大马车不急不缓地驶入城中。前有侍卫开道,后有虎贲将护卫,两侧随着大小官员数名。
而远远的,沈府尹正边出府门,边整理袍服,忙不迭地率着一众人等迎了出来,相当惶急。似乎对丞相驾临一事也刚刚知晓。
街道拥挤,行人你推我挤着不断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