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挪移,透纱窗而入,将房间映照得格外亮堂。
彭古意自宿醉中渐渐醒来,掀开薄被,一手撑于床榻,一手扶着疼痛欲裂的脑袋,慢慢起身。头疼得厉害,脚步犹有些不稳,他扶着桌椅一路行去,将窗户推开。
新鲜空气扑面而来,将残余的酒意尽皆驱散。
方晗闻得他这畔响动,自旁边房中出来,敲了敲他的房门:“古意,醒了吗?”
彭古意又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昏沉沉的脑袋,转身行至门畔,打开房门。
方晗见他扶着额头,眉头深皱,将准备好的醒酒汤递了过去,笑道:“喝了吧,能缓解头疼。”
彭古意接在手中,执起汤匙,饮了一口:“我昨晚醉了?”
方晗于桌旁坐下,一边手托腮看着喝汤,一边点头:“跟你说了那酒别再喝,你不听,当然就醉了。”
彭古意揉了揉额头,尽力回想昨夜情形。脑中却是凌乱,组不出完整的画面。他转眼看她,笑道:“没做什么不适宜的事吧。”
方晗“呃”了两下,忙摇头,堆笑道:“没有,你能做什么不适宜的事,酒醉后就睡觉了呗。”呵呵,她才不会说某人要她抱着转了大半条街,引得一路游人围观。岂一个囧字了得?
彭古意见她先是吞吞吐吐,接着又否认得这么快,心知有异:“真的没有?”
方晗呲牙笑得很开,竖起一根食指:“我以人格担保。”呵呵,本将军人格早已跟名声一样狼藉了。
彭古意不知内情,见她如此保证,稍稍放了心。
方晗一边看他喝醒酒汤,一边碎碎念道:“你明明答应我不喝了,怎么我和道长回来之后你就醉成那般?彭公子,你的信誉呢?”
道长,道长,又是牧云凉……昨夜情景重新浮现于脑海中,她被那人拥在怀中问话,他看得一清二楚,听得明明白白,却只能坐在屏风后,假作一无所知。他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得几乎将掌中酒杯捏碎,恨得忍不住要冲出去护她。
然而,他终究什么都没做。
醒酒汤喝了一半,再咽不下去,他一下又一下地用勺子搅着,半晌,垂下眼睛不去看她,放低声音道:“方晗,我今日回……”临沧城吧。
不过,未等他说完,方晗突地挡了他的话:“今日离开这君临城如何?”
手上一顿,他抬眼看她。
方晗笑道:“刘兴的事已经处理妥当,没必要继续呆下去。今日启程,赶往河中府。”她算了算,“雇辆马车,大约三日就能到。”
彭古意沉默着。
方晗偏头瞧了瞧他,眼底起了疑惑:“古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又低了目光,搅那醒酒汤,摇了摇头。
方晗又道:“你不高兴。”
他继续摇头。
方晗亦沉默了,良久,咬唇道:“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所以你才想回去。”那句话他虽没有说完整,她却也能猜得出,所以忍不住截了他的话。
彭古意道:“不是。”
方晗沉默了更久,尔后,眉目扬起,状似不甚在意地笑笑:“你想回去就回去吧。你有你的事,哪能处处随着我?”
彭古意抬起目光,凝着她,眼中有痛楚,有挣扎:“你不留我一留?”
方晗摆摆手:“你已决定,有什么好留的。”
彭古意固执着:“真的不留我一句?”
方晗心累,这人什么破毛病,即将离开还不忘刷一下存在感。但想刷就让他刷吧,不过一句话而已,自己计较这么多做甚。想通这一点,她托腮看他,一本正经道:“彭公子,不走好吗?”
彭古意:“好。”
方晗:“我……”靠。
彭古意起身,开始收拾东西,道:“既然今日要走,那宜早不宜迟,现在就离开吧。”
方晗只觉跟不上此人的思维,按着被劈得外焦里嫩的心脏:“道长那边何时去辞行?”
彭古意手上动作蓦地一顿,随即又继续收拾,道:“辞行就不必了,你写封信给他,说我们有急事离开,需先行一步,非常抱歉云云。”
方晗拿了纸笔,埋头写信:“好,我也不太想再见他。总觉得此人怪怪的。”顿了顿,她又道,“古意,你觉不觉得道长白天和晚上差别好大,像两个人一般?”
彭古意“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方晗又道:“你说这人会不会是个精分?”
彭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