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达河中府时,已是三日之后的傍晚,天正下着雨。雨不甚大,细如牛毛,落在身上,似沾了一层轻薄的雨绒。
方晗自车窗向外张望。透过细如牛毛的雨幕,看到了那块路旁竖着的大石碑。石碑上刻着三个工整大字:河中府。
过了这块碑石,再向前就是河中府地界。
碑石之后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原野上,那一块块稻谷刚收割不久,地里还残留着新鲜的庄稼茬,地头上还堆着未来得及运往家中的谷秸堆,一个接一个,堆得格外整齐。
暮色渐渐浓重,周围的景物变得不甚清晰。
车夫又赶了一段路,拉着马放慢车速,向车中两人道:“客官,今天怕是到了不城中,前面有个小村子,两位要不去村里投宿一晚?”
方晗从车窗撤身回来,想了想,道:“也好。”片刻,又嘱咐道,“村头第一家就成,不用太往村里去。”
车夫高声应了一句,又扬鞭打马,继续前行。
落脚村头,她是考虑道两人目前尚在通缉中,不便太过招摇,能低调则低调,能少见人则少见人。
车子行了片刻,“铿”的一声,停在一户简单的农舍前面。
这村头第一家坐落在一处小林子中,与村子隔着偌大的树林和一片连绵田地,距村子尚有段距离。
方晗两人顶着毛毛细雨,敲响那舍门之时,这家男人正坐在堂屋门旁打磨镰刀,女人正在简陋的厨房里忙碌,准备着晚饭。
方晗敲了敲门,正要开口。彭古意却抢在她前面,稍稍提高声调道:“主人家,有人在吗?”
男人听得声音陌生,但却未迟疑,放下镰刀,起身穿过院子,打开了门。乍见两张陌生面孔,他诧异:“两位这是……”
彭古意忙拱手笑道:“我们是途经此地的过路人,眼见天黑了想找户人家投宿,请问主人家可否行个方便?”
男人打量彭古意与方晗,见两人一身江湖侠客打扮,衣饰华丽,眉宇间透着英气,不似居心叵测之人。但他并未立刻应允,看了看厨房方向,歉疚地笑笑:
“两位稍等,待我问过我那婆姨。”说着,向女人所在处招呼一声,“阿玉,有客人来投宿,我们家可还有空着的房间?”
女人应了一声,从厨房中走出,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挪着碎步行过来。
方晗两人见到这女子,不觉眼前一亮。
只见这女人一身朴素衣裳,除了头上的一支褪色绢花外,别无其他装饰。但体态纤细,身姿妖娆,鹅蛋脸圆圆,两颊红扑扑,特别是那一对水汪汪的杏眼简直能把男人们的魂儿勾出来。
方晗两人全都未想到在这粗陋人家能见到如此美人,同时怔愣。彭古意怔了怔后,立刻回了神,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他随即转开了眼睛。
然而,某人……
女人摇着姿态,娉婷地停在自家男人身边,冲方晗和彭古意嫣然一笑,道:“空房间倒是不缺,不过我家日子清贫,怕是招待不了贵客……”
某人目光发直,眼中溢笑,连声道:“清贫不怕,我和我师兄带了银两,我们付钱投宿,还望美人行个方便。”
彭古意的脸有些青了。
女人又娇笑道:“房间空了许久,怕是落了不少灰尘,这前后打扫需得费不少功夫……”她蹙眉,欲言又止。
某人忙不迭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美人辛苦了,些许碎银稍作补偿,还望勿要推辞。”
彭古意的脸青转黑了。
女人自然不推辞,收银入袖,笑吟吟地引客入门:“两位这边请。”她引着两人进入堂屋之中,又忙用围裙擦了擦中间的桌椅,让他们坐下。接着,转身从屋中一角提了一小坛酒,开泥封,斟了一碗,素手轻递,娇笑着,“雨天凉,公子暂饮一杯酒暖暖身子,待奴家准备些酒菜再给您接风洗尘。”
某人心花怒放,伸手就要去接。不料,快到触到那酒碗之时……
女人纤手一翻,将整碗酒泼了过去,泼了某人一脸。
某人怔住。
女人登时翻脸,掏出袖中那锭银子砸了过去,叉腰大怒道:“有钱就了不起吗?有钱就能买到所有吗?我告诉你,老娘不做那行很多年了,收起你的银子滚出我家!”
某人:“……”
彭古意同样一怔,接着捶桌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