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妈妈却急不可耐地拽住阿喜问到底发生了何事,阿喜三言两语飞速解释了一通,胡妈妈直听得头皮发麻。然后大家又碰上气急败坏的陈氏和辛明紫,陈氏将女儿一把裹进怀里,上上下下到处摸摸看看。见辛明彤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儿像是挨了打的样子才长出了一口气。得知方才是蔡婆子及时解了围更是感激不已。
当着人母女几个不好多说,陈氏摸了摸辛明彤的手感觉冰凉,于是连声喊着胡妈妈叫她赶紧将辛明彤带回去收拾烤火。那擅自离岗的看门婆子早在辛明彤差点挨板子的时候就回来了,见出了大事,早吓得面如土色缩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怒火万丈的陈氏将她叫到跟前叱问,婆子战战兢兢地解释说自己昨晚受了凉拉肚子了,大清早爬起来已然跑了七八趟茅厕。跑到后头实在是腿软了干脆蹲在茅厕不出来了。这婆子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这差事又是赵氏亲自安排她做的,陈氏不好撵人。再看她眼窝深陷嘴唇苍白,想来拉肚子属实。
当即沉着脸道:“你素来老实大夫人才让你看守这门,今日之事虽说情有可原可你毕竟犯下大错,这大节下的我处置起来又不好看。这样板子你不必领了,但要罚你两个月的月钱。下次再犯直接撵出去了事!”婆子忙不迭地合手作揖感谢陈氏从轻发落之恩。
陈氏处置完便拉着大女儿赶往赵氏院中,一来是老太爷回来了婆婆肯定要安排事情下来,二来也是要当面感谢一下蔡婆子。辛明彤她们一回到清韵院,胡妈妈便高声喊:“赶紧打水,伺候姑娘洗手换衣裳。”清韵院虽然没有小厨房但烧热水的炉子还是有的,冬天炉子上随时准备着热水供主子用。胡妈妈一喊,两个粗使婆子便飞快地端来了热水。
辛明彤的指甲缝里头藏了许多泥巴,阿圆给她洗了许久才洗干净。收拾好之后,辛明彤迫不及待地拉着阿珍叽叽喳喳问人家下雪天有没有捉鸟,老秦头他们有没有套到野鸡……说来说去说到今日才二十六,按老规矩老太爷不是该二十七才回城的吗,怎么提前了。
阿珍说是福王爷围猎去了庄子拜访了老太爷,然后邀老太爷跟他一道回城。福王爷是先帝爷的叔父,今上祖父辈的人。据说自幼就不爱做正事,吃喝玩乐上头却是样样精通。许是因为他毫无野心两次夺嫡之争时无人争取他他没机会站队,反倒在先帝爷和今上上位时都躲过了大清洗。
这样一个心无城府的人偏偏跟老太爷这样一个心思缜密之人关系极好。福王府的庄子离辛家的庄子不远,福王爷几乎每回去庄子都要去找老太爷喝酒,辛明彤自然也认识这个老王爷。他比老太爷小上五六岁,已是花甲之岁的人了,想不到竟然还有兴趣去庄子围猎。
也幸好他邀请了老太爷,不然老太爷不会提前回府。老太爷不提前回府蔡婆婆就不可能及时赶到给自己解围,福王爷真是个福星啊。阿珍听到辛明彤嘀咕不休,忍不住道:“福王爷之所以邀请老太爷提前回来是因为明日是他家小三郎满月的日子,真正的福星该是福王府那位刚满月的小郎君。”
辛明彤道:“原来是这样,那咱们家明日不得上门道贺啊。”阿珍点了点头:“老太爷和福王爷说话的时候我听了一耳朵,好像老太爷说明日让大夫人去。哦,福王爷还问起了你。”辛明彤做了个鬼脸:“不用说又是怪我打死了他的八哥吧。”
阿珍嘻嘻笑道:“你说呢?”辛明彤做了个鬼脸:“嘿,这个福王爷还真是记仇啊,这都过去半年了还死揪着不放。”阿珍道:“那可是人家最珍爱的一只,你没见福王爷成日里提在手上,小宝贝小心肝地叫着。偏偏就叫你给弹死了,他不生气才怪。”
辛明彤翻了个白眼:“那也不能全怪我吧,他家那小大郎不手痒将鸟笼子打开,那鸟就不会飞出来,不飞出来我的弹弓就不会弹到那鸟。”她那时候见辛明柏辛明楠天天拿个弹弓四处弹鸟不觉手痒,撒泼打滚硬是将弹弓抢了过来。可惜她人小力微准头更是几乎没有,不过是胡乱玩玩罢了。
福王爷嫌跟着皇上去皇家的避暑山庄消暑太过拘束,偏要跑自家庄子里头来度夏。因为两家庄子相隔不远,两个老头子又很对脾气,所以那些日子福王爷几乎是天天来辛家的庄子报道。那一日福王爷的大曾孙子秦越也跟着自家曾祖父来到了辛家的庄子,那小子也是个闲不住的,居然趁着福王爷不注意将福王爷随时提在手上的鸟笼子打开了。福王爷那心肝八哥立马飞了出来,然后好死不死地被辛明彤给一弹弓弹死了。
福王爷捶胸顿足呼天抢地,辛明彤当时被这老头子如丧考妣的模样吓傻了。她活了两辈子还没见过一个老头子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辛明彤当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如果自己不是老太爷的曾孙女,肯定要被这老家伙给活活剥皮。
辛明彤年幼又是女娃娃,再说她也是无心之失,福王爷不好拿她这个辛家的女娃娃怎么样,可对于自家的曾孙子就不同了,据说秦越回去后被罚跪了两个时辰还挨了几板子。自此秦越和辛明彤就结下了梁子。
阿珍道:“听福王爷的意思,是想让大夫人明日带你去福王府赴宴,说是她家的小大娘老是念叨着你。”辛明彤立马头摇得货郎鼓一般:“我不去,秦越那厮一逮住机会就对付我,我去他家岂不是自取其辱。”
阿珍道:“哪能啊,这又不是在庄子里头,你去他家赴宴那可是客人,秦越不可能连起码的待客之道都不懂的。再说他哪一回和六姑娘作对占到了上风,不管是言语上还是耍心眼上。”辛明彤想:笑话,我若是连一个七岁小孩子都斗不过岂不是白活到十九岁了。
但想到熊孩子秦越那张瘦猴脸还有那张损嘴,还是坚决摇头:“那人惯来尖酸刻薄,他才不会讲什么宾主之礼。福王府又不是庄子上,我总归是女孩子,不能毫不客气地还以颜色。”阿珍道:“可福王府的小大娘人不错,总是笑眯眯地,六姑娘不是很喜欢她吗?人家可是念叨着姑娘,特地跟福王爷说要叫你去她家的。”
辛明彤摇头道:“静娘姐姐虽然不错,可我还是不想去她家。我要装病,明日坚决不去福王府!”阿珍道:“静姑娘喜欢野鸡毛做的东西,六月里不是托我给她多弄些好看的。祖父他们入冬很是打了些野鸡,我积攒了许多好看的,还说趁着明日跟你一道去她们府上送给她呢?”辛明彤道:“叫她自己派人来取也行啊,不一定要咱们亲自送过去。”
阿珍的脸一下垮了下来:“真是的,人家还指望着明日跟你一起去福王府呢?他们家的糕点太好吃了。”糕点,这臭丫头一下就挠到了自己的痒痒肉。今年夏天福王府的小大娘秦静去庄子的时候带了许多糕点过去,分给了辛明彤不少,阿珍有幸吃上,然后便念念不忘到如今。其实辛明彤又何尝不稀罕那美味呢?退任御厨关门弟子的手艺真不是盖的,尤其是她这段日子基本处于半饥饿状态。
看着阿珍沮丧的神色,再回味一番那美味入嘴的感受,辛明彤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没骨气地道:“好吧,为了她家的糕点我豁出去了,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