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发深了,南宫妙玉却怎么都是睡不着。
小窗并未被良缘锁紧,不知何时已然轻掩,便是一阵阵微风透入,倒是给这燥热的夏日添了些凉爽,只是随之而来的啪嗒雨声一点点坠落于窗沿惹得她心烦意乱。
缓缓掀开蚕丝薄被一角,南宫妙玉起身,提拉着缀珠绣花鞋,关窗之余无意瞥见不远处已然暗下的宫灯,想必已然是子时将过了。
南宫妙月房中早已是漆黑一片,一念及此,南宫妙玉本已隐下的怒火开始愤愤而起。
自己的计策明明是如此天衣无缝,却是仍旧落得个与南宫妙月一样的结果,真是可笑。
不,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她不会让这件事那么快就结束!
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唇,直至苍白毫无血色,南宫妙玉脑海之中恍然飘过一个念头。
对,那样一定可以,即便不能令冉如胭一举溃败,却也是能够让她因此被挫了锐气。
深邃的美眸之中掠过几道精光,南宫妙玉窃窃而喜,似是慵懒地躺于床榻之上,只觉全身都轻松了些。
阴雨绵绵落了几日,甚至连空气之中仿佛都带着幽沉的情绪。
延华殿突然间的冷清令所有人都有些奇怪,后宫之中也是唯有冉如胭对此了然。
后宫之中一月一次的妃嫔之聚顷刻而至,众妃嫔皆是好生打扮着,争取能够让皇后颜素问在皇上赵淮面前提起几句,便是鸿福降临。
御花园小道之上,冉如胭一身嫩色流烟薄纱长裙拖至小小绣碧叶花鞋,头挽精致乐游髻,一支鎏金步摇坠下些许丝缕,于步履之中摇曳。
锦绣乖巧地扶着她的玉腕,缓缓跟随。
“卫姐姐,真巧!”
失神之间,视线之中卫清歌的背影正自岔路之上而显,冉如胭便是上前亲昵了一番。
“也是,看来你我都是顾时间之人, 可都是提前了两刻钟前往落雨榭。”
卫清歌身着浅浅纱裙,外披一嫩黄色锦缎褙子,略显俏丽之余,倒仍是端庄之姿。
只见她头挽单月髻,几支简单的绞丝雕花金钗而缀,贵气之中同样素雅至极。
“对了,冉妹妹,姐姐近日总觉得陛下有些不太对劲儿。”
卫清歌挽着冉如胭的手臂,缓缓踱步于小道之上,眉头略微皱起。
“怎么个不对劲儿法?”
冉如胭突然想到了什么,但是总觉得应当不会是吧,这件事情已经过了五日左右,怎地还在计较?
“陛下似是在等什么消息,约莫四五日前,姐姐前去御书房送汤之时也是瞧见他与一个看起来不是官员的人交代着什么,随后便是时常心神不宁。”
卫清歌轻轻扯了一下她的手,才是令冉如胭凝聚了思绪。
四五日前不正是冉子勋一事发生的时间左右?
难道赵淮派人前去她的家乡调查她?
这种情况也并非是不可能,依赵淮谨慎多疑的性子,这件事情如此糊涂,他必然是要弄个清楚!
“卫姐姐可是糊涂了,咱们后宫之中哪里可以参与朝政之事?陛下事情众多,也不一定是牵扯于我们的!”
冉如胭拍了拍卫清歌的手,示意她放下心来,同样也是暗自皱眉,唯恐事情流传了出去,万一多出个幺蛾子,那可是得多花费心思了。
卫清歌细细琢磨了一番,也是逐渐放下心来。
落雨榭位于御花园中清水池旁,一半临水,一般接陆,已然夏季,便是红莲而展,于小榭镂窗之上瞧着外面景色,颇有一番韵味。
待主仆几人缓缓踱步至一处,视线顿时宽阔起来。
冉如胭逐渐随青石板步入一处小坡,目光瞥至于草中林立的假石,简单却又是多了些美感。
“妾参见皇后娘娘,贵嫔娘娘。”
冉如胭与卫清歌方是推来雕花镂空之门,便见皇后颜素问、顺贵嫔南宫妙月、雅贵嫔秦思容、娴贵嫔林婉柔已然坐于位置之上,见门边有了声响才是扭头浅浅一笑。
“卫贵姬,珍姬,可是来得真够早的!”
娴贵嫔林婉柔自从祭天之礼之上被册封为贵嫔,便是再沾恩宠,长安殿中,赵淮除却偶尔前来瞧瞧卫清歌,对她也是多多关注了一些。
不过,南宫妙玉进宫之后,一切雨露皆是被南宫妙玉与南宫妙月独占,一行妃嫔早已是有了些许怨言。
如此一语倒是令其他二位贵嫔心中稍是起了心思,南宫妙月微微皱眉,也是听出了林婉柔此言之中的深意。
“同皇后娘娘与贵嫔娘娘想必,妾自然算是迟了!”
冉如胭敛眉轻言,红唇之间浅笑依在。
“好了好了,既然都是提前来了,便是坐着等上一会儿,想必贵人良人皆是快到了!”
皇后颜素问伸出玉手,稍稍摆了几下赤红宽袖,撩起些许凉爽微风。
冉如胭这才注意到落雨榭中,四角皆是被摆置上了琉璃宽柱,而柱子之中也是盛满了冰块,才是使这个炎热的天气稍是宜人一些。
“对了,珍姬,近日本宫听到一个流言便是关于你的,本想问问你,突然之间给忘了,也不知皇后娘娘允不允许呢?”
顺贵嫔南宫妙月微微摇摆着头,步摇随之轻轻摇曳,划过几道温润光泽。
“既然贵嫔知晓是流言,又有什么可说的呢?今日姐妹们来这儿便是为了联络感情,何必牵扯及这些有的没的?”
颜素问似是在心中明白了些许,不紧不慢地打断,皇后之威显露几分。
“是,妾身知晓了!”
南宫妙月被堵塞了嘴,便是有些怒视着冉如胭,微微勾起的红唇之中尽为轻蔑。
怎么,当下还是那么嚣张吗?
她本想让冉如胭于各妃嫔身前出丑一时,却是被颜素问给打断,不免扯着手中的帕子。
冉如胭正巧对上她投视而来略显阴冷的眼神,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南宫妙月又想做什么?
不对,应当是南宫妙玉又想到了什么主意吗?
冉如胭仔细思索着,却是不解。
待她再回神,贵人南宫妙玉与那良人段莺莺已然是推门而入,福身请安之余便是乖巧坐于一旁,如此竟是令她有些奇怪得紧。
段莺莺一身桃色薄纱裙,若隐若现的春光随着走动而露,头顶精致小巧的玲珑髻,其上只有一支绞丝缀珠银钗。
俏笑之间,她略是瞥过一眼于冉如胭之身,似是有着看好戏的模样,愈发令冉如胭心感不妙。
这段莺莺竟然已经与南宫妙玉关系好了那么多,莫不是因为赵沱的缘故?
段莺莺身旁已然是换了贴身宫婢,媚眼如丝,巧笑依旧,纵然是一身宫装也是掩不了她的曼妙身姿,倒是与段莺莺有几分相似。
冉如胭细细在心中暗自揣摩,直眼对上南宫妙玉的视线,凌然而视。
“瞧着时辰已然渐近,余贵人怎地还没有来,梅芯,派人过去瞧瞧。”
颜素问略是不喜,侧身与伫立于一旁的梅芯轻声说道。
梅芯了然,便是匆匆离去。
“近日也不知各位妹妹们日子过得怎样?夏日已近,酷暑难耐之余,若是房中太过炎热,便是可以来本宫这说说,本宫自然是会前去安排一番!”
颜素问微微勾唇,而顺贵嫔南宫妙月听此却是极为咬牙切齿。
这些事儿本来皆是她来管理,如今不仅是被夺了权,倒是连恩宠都少了,也不知那个庶女妹妹能否再一次扳倒冉如胭。
南宫妙月微微侧头,双目对上坐于对面的南宫妙玉,见她暗自点头,便是于心中松了弦。
虽然她没有抱什么希望,但是试一试,终归还是扯不上她的身上,便是由着南宫妙玉去做,她倒也是省了心。
“多谢皇后娘娘,妾宫中已然是凉爽非常。”
见众人皆是不言不语,南宫妙玉俏皮一笑,轻声说着,倒也是惹来一些艳羡。
“如此便好,本宫倒是怕这后宫之中事务繁多,倒是会顾此失彼,妹妹们平日里也可多提一些问题,本宫也好整治一番!”
颜素问紧紧盯于南宫妙月之身,眉眼之中虽仍是温润之色,但是明眼人都能够瞧得出来,她是在刻意说着南宫妙月曾经管制后宫之事所留的烂摊子之多。
“皇后娘娘辛苦!”
卫清歌乖巧敛眉,言语之中仍是有些清冷,但与从前想必也是变了许多。
“这些都是本宫份内之事,陛下将后宫交托于本宫,本宫自然是要负起责任!”
南宫妙月听到此话脸色愈发阴暗,总觉颜素问一字一句都在挑着她的痛处。
若非南宫妙玉一直在向她使着眼色,恐怕她便是要以身子微恙为理由暂且回了延华殿,倒也是清静。
“皇后娘娘所言甚是。”
雅贵嫔秦思容喜了眉眼说道,自从南宫妙月手中宫权被夺了走,她倒是也在时刻害怕着颜素问是否会拿自己开刀,便是行为举止皆是不落把柄。
“启禀皇后娘娘,余贵人的贴身宫婢玉儿言贵人身子有恙,不便前来。”
梅芯手捧一雕花漆木锦盘,其上一个小小却又是精致的匣子引了众人的眼神。
“此乃余贵人赠予皇后娘娘的赔罪之礼。”
待小心翼翼地将锦盘置于靠近颜素问的桌案之上,梅芯重新恬然端庄站于一旁。
颜素问也是为了避免出什么岔子,便是几言敷衍而过,锦盘被搁置一边,稍显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