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
于艮延的脸色白了白，白氏这才察觉到这话的不妥之处。
他虽然不是她的亲表哥，可这沾亲带故的，这样的话到底还是重了些。
可她气啊，本来以为就这样让三姨奶奶没了。到头来，事儿没成，把柄倒握在了别人手里。
又看了一眼于艮延，白氏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只要他不认自己便是于艮延，一不做二不休，事情不久成了吗？就算不敢伤害毓娘，把她打晕过去也不难吧？
真是越想越气，白氏看了一眼那青花瓷茶杯，一手拂了过去。
‘嘭’杯子落地的声音，“不过十岁的年纪，倒是挺会糊弄人。”
于艮延看了看地上那碎的不成样子的茶杯，暗生一种那便是自己的错觉。
“是我办事不力。表…姨太太，我这便去跟老爷请辞，带着罗淳离开。”
尽管没有外人，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于艮延也不再称呼白氏表妹。
倒不是他气量小，只是白氏一系列的动作让他有了上下之分。
“表哥这是说的什么话。”白氏温和一笑，看着于艮延轻道：“我不过是气毓娘那丫头，你是我表哥，我怎么会怪你。”
于艮延没回话。
白氏又道：“再说了，淳哥儿尚小，你带着他去哪里？他没有母亲，留在上官府我也能帮着给他做新衣什么的。以后你得了老爷信任，我再帮淳哥儿说说，这淳哥儿没准儿就能跟着康和他们一起习书了。你也知道，淳哥儿那孩子，对学术特别有兴趣。”
一席话说的合情又合理。
再去看那于艮延的神情，已经不似先前的凝重了。温柔许多，仿佛触及了心里最柔弱的地方，目光也平添了几分水汽。
他叹了一口气，回道：“说起来也是我不中用，他年纪小小便跟着我寄住他人篱下。喜欢念书也不能好好念。”
仿佛说到动情处，于艮延还用袖角儿擦了擦眼角。
“哥哥不要这么想，谁能想到家里会发生那些事儿。你好好待在上官府，日子总会好了。”
于艮延看了看白氏，点了头。
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儿，内疚道：“今日之事是我没办好。”
白氏虽然心里很赞同他的说法，面上却依然温润如玉，“表哥莫说这样的话，一切都是那丫头不好。她跟她母亲一个样，表现的单纯大度，其实心里想法多极了。”
说起窦吕，她就来气。
连着深呼吸了几次，白氏才顺了气，言道：“表哥去忙吧，我这里虽很少有人经过。但防一防总是没错的。”
于艮延明白的点了头，退了下去。门外的翠平忙朝着暗处躲着。
亏的白姨娘将人都遣走了，不然她也不能听到白氏与于艮延对话的全内容。
远处走来一位端着点心的丫头，翠平忙走了过去。
“你这是端的什么？”
那人识得翠平，知晓她是毓娘身边的一等丫头，忙回道：“这是夫人让我趁热将这秋藕白玉粉糕送给白姨娘。”
翠平点了头，“你去忙他事罢，我替你将这糕点给白姨娘送去。”
说着便接过了那丫头手里的木盘。
窦吕向来便是这样，有什么新鲜东西、好东西都不会落下白氏的份。即便这位姨娘鲜少出面到以至于一些丫头都快要忘记她的存在，她都总是记得。
于艮延这才走出院子，看到有人神色一凛，确认了是翠平又松了一口气。
他识得翠平，在白氏这里见过她几次。
“于管事。”
于艮延点了头，从翠平身边离去了。
屋里的白氏沉思着。
也不知道毓娘那丫头知不知道于艮延去杀三姨奶奶这事儿是自己的意思，听于艮延的回话，她像是不知……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将白氏吓了一跳。
稳了稳心，白氏道是进来。
见到是翠平，白氏放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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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是下过雨的缘故，天总是亮不全。
“菱香，将灯盏点着。”毓娘站在窗户前，看着仍旧黑压压的屋子言道。
菱香将筷碗放下，就要去点灯盏。
刚刚点燃，进屋的三姨奶奶就将它灭了，“不用点灯，我们将桌子搬到院子里去。毓丫头，你将碗筷拿着。”
毓娘言了好，走过去将筷碗从桌上拿了下来。
力大如三姨奶奶，就那么将桌子举过额头，搬了出去。端着秋藕饭的皇甫栎昊与端着萝卜汤的庄恒在走廊看到，一同停了脚步，眼里闪着惊讶。
三姨奶奶回头看见这两人发愣的模样，笑道：“怎么？我可是练过武的，一个桌子而已。我年轻的时候，一个桌子加四把椅子都能一同扛起来呢。”
话里不无骄傲。
皇甫栎昊与庄恒都是笑了笑。
“过来吧，尝尝看你们自己的劳动成果。”
毓娘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将筷碗摆放在桌上，身后的菱香拿着两个木凳。
皇甫栎昊迈开步子，庄恒也紧随他身后。
菱香又进屋了一趟，拿了三个木凳。
桌子不大，上面也只有两个有些过大的碗和六个小瓷碗。
三姨奶奶替几个孩子盛秋藕饭，菱香放下木凳就又言是我来。
三姨奶奶没管她，将盛好的饭放在了皇甫栎昊面前。“菱香，你再去拿个木凳坐下来一同尝尝吧。”
菱香一愣，反应过来后忙道：“不了不了，我不仅什么忙都没帮，还是个丫头……”
“在我这儿没什么主子丫头之分，快过来。”
菱香求救似的看了看毓娘，见毓娘点了头才回了一声好，进屋里拿了凳子坐在了毓娘身旁。
饭不过三口，皇甫栎昊便放了筷子。三姨奶奶瞅了瞅皇甫栎昊碗里的秋藕饭，言了不许浪费。还道：“天下多少穷人连一口粥都喝不上呢，甭管你在家里多么金贵，在我这儿，都得守我的规矩。”
皇甫栎昊闷闷的端起了碗，做着样子。宫里的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来点这乡间小味，他是喜欢的。可是饭不能过三口的规矩，他又不能不遵守。
“别饿了肚子，快吃吧。在这里我们大家都是一样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毓娘突然开了口。
皇甫栎昊点了头，继续食着秋藕饭。
宫里菜肴品种多，即便只是三口，吃到饱时都未吃遍每一道菜。而这里不是宫里，不过一菜一汤。
三姨奶奶嘴边有淡淡的笑意。
庄恒确实飞快的扒完了饭，‘咻’的一下便站了起来，气呼呼的就走了。
他这般样子，毓娘倒是第一次见。印象里的庄恒，都是稳重规矩的。
不知情的，怕就只有毓娘了。
情窦没有初开过，在这方面也真是个慢性子。
“表哥这是怎么了？”毓娘小声嘀咕着，却还是被皇甫栎昊听了去。
低头的吃着饭，皇甫栎昊未言一字。
三姨奶奶也不语着。
庄恒站在后院里，对着满院子的青菜生着闷气，“你说说，那人有什么好？从哪里冒出来的？她就这么小心他，事事都抢在他前面替他挡着。”又指着青葱，“你说他堂堂一个男子汉，会受什么伤害。笼统不过是问了几句，又不是没有嘴。”
皇甫栎昊轻咳一声，面色有些尴尬。
庄恒慌忙的起了身，看到是皇甫栎昊复又蹲了下去，“怎么？听见我在说你，不满？”
“你喜欢毓娘罢。”不是疑问句，皇甫栎昊直截了当的说着。
庄恒回过头看着皇甫栎昊，眼里有些惊讶。
坦荡的点了头，庄恒回了是啊。本是阴沉着的脸色，也渐渐有了红晕。
“但是她只会是我的。”皇甫栎昊像个胜者一样宣示着自己的所有权。
听到这话，庄恒气愤的站了起来，“你说她是你的就是你的？你看着比我还年小。”像是觉得自己的话语不是很有说服力，忙补充道：“你知不知道，毓妹妹的父亲是我的亲舅舅。只要我回去告诉母亲一声，这亲事就能定下来。”
皇甫栎昊不愿与他多做口舌之争，遂道：“男子汉该有男子汉解决的方式。我有一个提议，你想不想听？”
庄恒还没回答，皇甫栎昊便道：“明日辰时在门口集合，咱们一同出发。先下山再上山，先到者就算胜利。我若是胜利了，咱们便是兄弟，毓娘的事儿，你也得听她的意见，不得埋怨。”
见皇甫栎昊停了下来，庄恒问道：“那若是我胜利了呢？”
摇了头，皇甫栎昊言是不可能。
庄恒没理他，自顾自道：“若是我胜利了，你便离开，不得再在毓娘面前晃悠。做得到吗？”
皇甫栎昊点了头，庄恒有些意外。
反正他也只能出来几日，回了皇宫，再出来哪有这么容易。
而这一场所谓的竞争，不过是皇甫栎昊想要解开庄恒心里的忿忿不平罢了。
“那就这么定下了。”皇甫栎昊留下一句话，便朝着屋子里行去。
庄恒看着皇甫栎昊的身影，皱了眉头，嘀咕着：“这人，到底是什么人？”
眼里有些好奇。
皇甫栎昊回到院里的时候见到了李昭。只是朝着皇甫栎昊点了头，李昭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