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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2章 兄弟出走 二续

陈宧,号称湖北三杰之一,与吴禄贞、蓝天蔚齐名。他本来是黎元洪的幕僚,后来投靠了袁世凯。再后来袁世凯逼黎元洪来北京,就是派陈宧亲自去武汉迎接,被人讽刺说“陈宧押解黎元洪进京”。事实上也并非这么回事,陈宧是袁世凯心腹不假,但是说他押解黎元洪有些过分了。

陈宧本人颇有智谋,他率先洞悉了黄兴、何海鸣,江西的李烈钧,安徽的柏文蔚以及福建的孙道仁各自起兵,组成四省联军,还煽动蒙古、陕西、甘肃从北洋背后起事,声势十分浩大。陈宧安居平五路,建议袁世凯派出蒙藏院院长贡桑诺尔布、范熙绩参谋本部科长李炳等分赴蒙古、云贵各地安抚,给正面战场创造了有利环境——顺便一提,这个贡桑诺尔布是蒙古电报第一人,内蒙古电报的网络赖他得以发展。

陈宧最擅长揣测上意,好玩些小聪明。他每次见袁世凯,都事先写好三份不同的建议,分别藏在左右袖子和靴筒里,见了袁世凯以后,先行三跪九叩之礼,然后旁敲侧击打听袁世凯的意见。听好风向,他就挑出与袁意思相近的建议书。袁世凯觉得这人既能干,又会体察上意,而且有意无意地把自己当皇帝对待,对他极其赏识和信任。

袁世凯称帝的时候,便委以其西南重任,这不仅仅是陈宧对自己忠心耿耿,更是因为他跟自己儿子克文是拜把子兄弟,自己也是他干爹。在陈宧离京赴任的时候,袁世凯更是携儿子们倾城相送。说起来,能够得到这样待遇的到现在为止只有三个人,一个是黎元洪,一个是孙中山,还有一位就是他陈宧。他本身并非北洋系,袁世凯能够给出一个非北洋系的人如此面子,终其一世也没第二个人。

陈宦被袁世凯任命为四川军务会办之后,刚到四川立即成立了四川军务会办行营,这便是他开始组建自己的幕僚集团,这些幕僚包括:刘一清、胡鄂公、张联菜、邓汉祥、雷飙、修承浩、杨志澄、王彭年、邓文瑗、何积祜、马贶生、王芗臣、张庆云、熊祥生、季自求、王炳坤、张轸等人。

袁世凯万万没料到,陈宧既然能出卖黎元洪,自然也能出卖他袁世凯。果然,陈宧看出袁世凯称帝不得人心,便在四川跟蔡锷对阵时虚以委蛇,暗中和谈,还四处打听其他督军的态度。到了五月底的时候,终于下了决心的陈宧发表了一份通电,宣布反对袁氏称帝。

当时通电反对称帝的人比比皆是,但是陈宧的电报却格外引人注目。除了他的身份特殊以外,还是因为这封通电别有玄机。

这封通电的稿子是陈宧的幕僚邓文瑗起草的,写的很不错。其中“宦为川民请命,项诚虚与委蛇,是项城先自绝于川,宦不能不代表川人,与项城告绝”是文眼,一下子把陈宧拔高到了为四川请命的道德高度,不是我陈宧想对不起你,而是你袁世凯对不起四川老百姓啊。逻辑清楚,立意高标,道德上也无懈可击,让人击节赞叹。

可是陈宧不知失了哪门子心疯,鬼使神差地在后面又加了一句:“自今日始,四川省与袁氏个人断绝关系。”

这一句,就让这封通电彻底变了味道。

这句话太让人伤心了。别人反袁,甭管真假,都号称出自公义。比如冯国璋拉了李纯、朱瑞、靳云鹏、汤芗铭几个将军,发密电给全国号召取消帝制,说什么虽深受项城知遇之恩,却不敢以私德废公义云云,冠冕堂皇,既响应了全国民意,又不致跟袁世凯彻底闹翻,用词也特别讲究,只敢说“劝退”。

而陈宧这封通电,却反其道而行之。那一句画蛇添足的话等于告诉别人,我跟袁世凯不是道理上的争执,是私人恩怨,所以要反他这个人,而不是反他的政策——邓文瑗苦心营造出的大义形象彻底崩溃了。

若单说私人恩怨呢?陈宧就更说不过去了。袁世凯跟你有什么恩怨?袁世凯给你这么大信任,现在你却特意强调反他,还揪着他本人不放,这算怎么回事?而且通电前面还口口声声说项城项城,语气恭谨,突然就改了口风直呼“袁氏”,前恭而后倨,简直是自相矛盾。

袁世凯本来已经被举国呼声搞的心力交瘁,众叛亲离,突然收到陈宧这封电报,成了骆驼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当即被气得晕倒在地,醒来时口中喃喃道;“人心大变。”

袁世凯对陈宧的通电这么愤怒,不是因为他反对其称帝。陈宧早就打过电报给他,劝他退位,他对陈宧的立场已有心理准备。袁世凯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个陈宧反就反吧,居然反的如此绝情。

陈宧这么作的动机,主要是因为没有北洋背景的他总被其他将领歧视,他本打算借此机会表明一下态度,反袁不反北洋,所以才在通电里加了那一句。可惜他枉称小诸葛,弄巧成拙,这一个晕招极其失算,非但没得到北洋派的谅解,反而背上了小人的恶名。段祺瑞就极讨厌他,觉得这人没情没义,不地道。

陈宧通电全国:

“各省将军、巡按使、护军使、都统、镇守使、师长、旅长、团长、各道尹、各知事、各学会、各商会、各学校、各报馆公鉴:天祸中国,元首谋逆,蔑弃《约法》,背食誓言,拂逆舆情,自为帝制,率召外侮,警告迭来,干涉之形既成,保护之局将定。尧等忝列司存,与国休戚,不忍艰难缔造之邦,从此瀹胥。更惧绳继神明之胄,夷为皂圉。连日致电袁逆,劝戢野心,更要求惩治罪魁,以谢天下。所有原电近经通告,想承鉴察。何图彼昏,曾不悔过,狡拒忠告,益煽逆谋。大总统者民国之总统也,凡百官守,皆民国之官守也。既为背逆民国之罪人,当然丧失元首之资格。尧等身受国恩,义不从贼。今已严拒伪命,奠定滇黔诸地方,为国婴守。并檄四方,声罪致讨,露布之文,别电尘鉴。更有数言涕泣以陈麾下者:阋墙之祸,在家庭为大变,革命之举,在国家为不祥。尧等夙爱平和,岂有乐于兹役。徒以袁逆,内罔吾民,多欺列国,有兹干涉,既濒危亡。非自今永除帝制,确保共和,则内安外攘,两穷于术。尧等今与军民守此信仰,舍命不渝,所望凡食民国之禄,事民国之事者,咸激发天良,申兹大义。若犹观望,或持异同,则事势所趋,亦略可豫测。尧等志同填海,力等戴山,力征经营,固非始愿,所在以一敌八,抑亦智者不为。麾下若忍于旁观,尧等亦何能相强。然量麾下之力,亦未必能摧此土之坚,即原麾下之心又岂必欲夺匹夫之志,苟长此相持,迁延岁月,则鹬蚌之利,真归于渔人。而萁豆之煎,空悲于车乐。言念及此,痛哭何云。而尧等则与民国共死生,麾下则犹为****作鹰犬,坐此执持,至于亡国,科其罪责,必有所归矣。今若同申义愤,相应鼓桴,所拥护者为固有之民国,匕鬯不惊;所驱除者为叛国之一夫,天人同庆。造福作孽,在一念之微;保国覆宗,待举足之轻重。敢布腹心,惟麾下实利图之。唐继尧、蔡锷、李烈钧、任可澄、刘显世、戴戡及军政全体同叩。有。印。”

在********前夕,陈宧的部队有:冯玉祥的北洋军第十六混成旅;伍祥祯的北洋军第四混成旅;李炳之的北洋军第十三混成旅的丁搏霄(鹏九);杨志澄的四川陆军新编第一旅;孔繁锦的警卫团。其中冯玉祥的部队战斗力最为强悍,是陈宧在四川的主力部队。但是,在陈宧发电报之前,冯玉祥部队驻扎在成都近郊龙泉驿。刘一清见了冯玉祥说:“你可以这样办:把部队驻在成都城外二十里地方,不必进城,且同陈宧谈判,促他立即宣布独立。他若犹豫不决,你就声言不能维持成都治安秩序。”

冯玉祥依计对陈宦说:“袁世凯利欲熏心,背叛民国,人民无不切齿痛恨。我们不能丧了天良,帮着他干。您若现在不通电独立,表明态度,那么不但我的官兵要哗变,即您的部队也无法维持。不但我们的性命不能保全,即您的性命也难安全。这是大势所趋,非常明显,丝毫不容犹豫的。”

第二天,陈宧找冯玉祥、伍祥祯等人到督军公署开会。刘杏村当场指出,为了洪宪称帝的事。咱们应当表示表示态度……陈宧便把这份电报稿来,问大家是否同意。

这时,刘参谋长又问了一句,“大家以为怎么样?”

“这是国家大事,我们听督军的。”

陈宧点点头。于是以陈宧、伍祥祯、冯玉祥、丁搏霄的名义把独立电报发出去了。

为了使********成功,陈宧分别派胡鄂公、刘一清东进南下代表自己联络湖南的汤芗铭、江苏的冯国璋、川南的蔡锷,达成共识,建立全国范围的反帝制统一战线。

胡鄂公在东进期间,主要和汤芗铭、冯国璋、汤化龙进行了会晤,并建立了反袁联盟。

胡鄂公躲过四川袁世凯的耳目,风尘仆仆地来到汉口,会见了陈裕时、黄保昌、王孝贞,大家商议了如何窥视汤芗铭的政治立场,推荐和汤芗铭私交深厚的陈裕时去说服他。陈裕时向其谈了云南与四川反袁的形势,汤芗铭表示赞成独立反袁,叫他和自己在上海的兄长汤化龙策划准备此事。胡鄂公在上海对汤化龙表白陈宦的独立已经不成问题,希望湖南的汤芗铭也响应其独立。汤化龙对胡鄂公表示自己会说服汤芗铭在湖南独立,为湖北人争光。这样,四川和湖南方面建立了反袁联盟。

胡鄂公马上奔赴南京,找到了以前的战友陈之骥,也就是冯国璋女婿还有冯家祜即冯国璋的侄子,由他们陪同自己见了冯国璋,传达了陈宧反袁的意图。冯国璋听候犹豫片刻,不清楚陈宧到底是真的反对袁世凯还是诈自己,但是片刻之后表示支持陈宧的立场。两人会晤之后不久,冯国璋领衔发出五将军密电――江西李纯、浙江朱瑞、湖南汤芗铭、山东靳云鹏等将军联名发出密电向各省将军征求收拾时局的意见,其电文日:“北方:(一)取消帝制,(二)惩办帝制罪魁,(三)请元首自行辞职以觇全国人民之意思。”当直隶省巡按使朱家宝将“五将军密电”呈送袁世凯过目时,袁惊惧异常;“帝制派”见此电,亦个个瞠目无词。袁世凯为了保住权力,企图继续盘踞大总统职位,便宣布取消帝制。

冯国璋请胡鄂公向陈宦、汤芗铭传达自己的意思――四川、湖南拒绝接受袁世凯命令甚至独立。冯国璋决定对袁施加更大压力,以迫其将政权让予他。为此,冯于1916年4月16日和18日公开致电北京政府,劝袁及早退位。冯国璋致电日:“吁恳大总统念付托之重,以补救为先,已失之威信难返,未来之修民可立。及此尊重名义,推证治权。”三天后又一次致电说:“袁大总统以清室付托组织共和政府,统治民国,授受之际,本极分明。现因帝制发生,起一波折。近取消帝制,论者皆谓民国中断,大总统原有地位业已消灭。则民国四年之后,大总统固已失去地位。”当胡鄂公返回成都时,陈宧“得闻南京事甚悉。安陆意志为之冲动不少”。就这样,江苏和四川的反袁联盟形成了。

刘一清南下永宁大洲驿会见了蔡锷,达成四条停战规约,其中第四条决定暂时停战,第一次停战期满后,又延期一月,继续停战…… 陈宧早就准备反袁,只是等待时机罢了。

当陈宧独立的消息传来,袁世凯惊呆了,不仅仅是他,在大岭山的李铭九跟张大河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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