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南宫佳怡的照顾,我并没有开车。
或许是出行时间恰好错过了高峰时段的缘故,地铁里人并不算多。
南宫佳怡靠在车门旁的栏杆上,目光游离,不知是在发愣还是在想着什么。我站在她身旁,一手扶着头顶的横杆,另一只手则放进口袋。
过了一会儿,车厢里传来语调生硬的报站声:“前方到站,雍和宫站。有在雍和宫站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或许是这僵硬死板的声音惊醒了正沉浸在幻想中的南宫佳怡。她突然抬头,望了望车门上的指示牌。
“还有3站就到了,”她一边数着站牌,一边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对于这次出行,我始终有些不以为然。在我所有的经验中,虽然也曾对算命、预言这类事物有过好奇,但归根到底还是持否定态度。人也好,动物也罢,说到底无非是自然的产物。地球每天都在自转,同时又围绕着太阳公转。而太阳系则又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牵引,一边自转,一边又围绕着宇宙中的某一个点做公转。说到底,一切不过是物理与化学的组合而已。而所谓的预言,其本质不外乎实现信息流的倒转。即把未来某一时间点的信息,传递到现在。而这种能够令时间倒流的能力若是存在的话,科学家们又何必费尽心机去制造什么核子对撞机?所以说,对于算命、预言这类紧紧围绕神秘主义的事物而言,我倒是宁愿将其理解为类似于催眠术的手段,而非真才实学。
或许是眼神出卖了我,南宫佳怡望了我一阵,然后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傻?”
我想了想,回答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或许正是你的这些经历造成了你对这类事物的笃信。但时至今日,我还没有遇到过类似情况。所以恐怕难以理解。”
南宫佳怡笑了笑,无奈地摇摇头。过了会儿,她说:“晓芸阿姨不是一般人,过一会儿你可千万不要顶撞她。记得?”
我点点头,表示接受。接下来,我俩全部陷入沉默。地铁列车在富有节奏的轻微晃动中,向前疾驰。我抬头望去,刚好能够透过车门玻璃看到驾驶舱内的情景。
在那里面,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正稳重地坐在操作台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列车头灯将前方隧道照亮。伴随着列车的前行,那深邃的黑暗不断扑来,又不断被灯光消灭。可当列车驶离后,黑暗便又在后方凝聚成型,最终变成像果冻一样的空间,静静地等待着下一趟列车的到来。
当终于在门前站定后,南宫佳怡转过身来,看了看我,又帮我将衣服整理利索。然后她再次叮嘱:“若不合心意,就不要开口,静静听着就好。千万不要顶撞!”
我点点头,回答说:“放心吧。我无非是不太相信这一套把戏而已。但还不至于变身成打假斗士。”说完,我笑了笑。而南宫佳怡则也微笑地接受了我的调侃。
伴随着门铃声响,屋内传来脚步声。过了会儿,我听到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在门内询问:“谁啊?”
“是我,南宫佳怡,来找晓芸阿姨。”
这之后,屋内没有发出声响。而南宫佳怡则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着答复。
过了会儿,脚步声再次响起,之后又传开开锁的声音。当门终于缓缓打开后,我看到一张头发凌乱而又歪七扭八的脸,正用浑浊的眼睛望着我们。
“进来吧,”那人说。直到这时,我才终于确定,原来刚才听到的瓮声瓮气的询问,就是她说的。
丑陋而又驼背的女人将我们引进屋。屋内铺着地毯,没有桌椅,只有一张茶几摆在当中。在茶几旁边,端端正正围绕着四个蒲团。这些便是屋内所有陈设。
我与南宫佳怡光着脚站在地毯上,目送丑女人走进里屋。这时,我问南宫佳怡:“这就是晓芸阿姨?”
南宫佳怡摇了摇头,回答说:“不是,这个是她女儿。”
我倒吸了口冷气,又问:“我看她智力有点不正常,难道是白痴不成?”
南宫佳怡摇了摇手指,叫我不要出声。这时,里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缓缓走了出来。老人个头很矮,身穿宽松的睡袍。透过模糊的半框眼镜,我看到的是一双松松垮垮,半睁半闭的眼。
“晓芸阿姨,”南宫佳怡主动走上前去打招呼。而我也跟了过去,对老人点头示意。
晓芸阿姨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蒲团,说道:“坐吧。”
当我们就坐后,丑陋而又驼背的女人已将茶水端了过来。她跪在地上替我们逐一倒茶。之后又粗着嗓子说:“喝茶,还好多呢!”
晓芸阿姨拉着丑女人的手说:“好了,你先去玩吧,我们说会儿话。”
丑女人用力地点头说:“我玩去了。”说完,她站直身体,提了提裤子,这才走回内室。
目送丑女回屋后,晓芸阿姨转回头来,看了看南宫佳怡,又看了看我。之后,她带着一身疲惫问道:“遇到麻烦事儿了?”
南宫佳怡点点头,满是歉意地回答:“实在不好意思,本该多看望您的。”
可晓芸阿姨却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话,然后说:“大家都这样,不是唯独你一人,没必要道歉。”说完,她取出香烟,点燃。伴随着一口畅快的吞吐,屋内顿时青烟弥漫。
“人老了,精神不好,需要提提神,”晓芸阿姨对南宫佳怡解释说。这时,她想起了我,便把香烟抵到我的面前,晃了晃,说道:“你应该也会,别客气。”
经过南宫佳怡三番两次的提醒,我在内心深处早已有了一层拘束。是以,当晓芸阿姨将香烟递到我面前后,我颇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不该接下。
这时,晓芸阿姨又说:“做男人的,想吸就吸,别看女人脸色。”说完,又晃了晃烟盒。
于是,我抽出一根,并点燃。
晓芸阿姨满意地收回烟盒,又颤巍巍站起身,将窗户打开。坐回蒲团后,她一边吸烟一边问:“你母亲可好?”
南宫佳怡点了点头,回答说:“还好,就是最近腿脚有些不利索,眼神也不太好了。”
晓芸阿姨点了点头说:“人老了,总会莫名其妙多出许多毛病。我也一样。”然后她又问:“工作还好?还是服装设计?”
南宫佳怡摇了摇头,回答说:“早就不做那个了。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待业青年。”
晓芸阿姨“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又说:“想起来了,上回你对我说过。”说完,她笑了笑,颇有自嘲味道。
“最近我总觉得记性越来越差,经常才想起什么,一转头就忘个干干净净,”晓芸阿姨弹掉烟灰,继续说:“而且,对好多事也越来越提不起兴趣。连电视都不看了,现在只听收音机。阴天的时候,声音更清晰一些。可真等下起雨来时,反而更糟。你说,会不会是收音机坏掉了?”
南宫佳怡茫然地摇了摇头,笑道:“这我可搞不懂。”
但晓芸阿姨此时已经站起身来,颤巍巍走到里屋去。过了会儿,她走回客厅,将收音机递给我,自己则重新坐好。
“你看看,”她说。
我将收音机接过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观察。发现在天线根部,螺丝已经松动。于是我掏出钥匙,用钥匙尖拧了拧,将螺丝拧紧。然后打开开关。里面立刻传来依依呀呀唱戏的声音。音质还算清晰。
听到这声响,晓芸阿姨将收音机接了过来,拿在身前很远处,端详了会儿。然后她说:“好多了。看来,捣鼓这东西,还得找小伙子。”说完,她便将收音机放在地上,将音量调小。
在依依呀呀的戏曲声中,晓芸阿姨萎顿在蒲团上,吸着烟,半闭着眼。过了会儿,她嘴里的烟头已经燃到根部,但她却丝毫没有弹烟灰的意思。
南宫佳怡望了望我,有些尴尬。之后,她轻轻站起身,来到晓芸阿姨身旁,将烟从她口中拿下,在烟灰缸里捻灭。
这时,晓芸阿姨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叹息,紧接着,她半闭的眼睛全部睁开,发现了身边的南宫佳怡。
“我睡着了?”她询问说。
南宫佳怡点了点头,坐回蒲团。
“老天爷要收我回去了,”晓芸阿姨说。之后,她努力眨了眨眼,又掏出根香烟,点上。做完这一切后,她这才对南宫佳怡说:“最近精神实在不好。还是赶紧办正事吧。把手给我。”
南宫佳怡顺从地将手递给晓芸阿姨。晓芸阿姨与她十指相扣,紧紧握住,另一只手则夹着香烟。
“突然有一天,猫就不见了,想找回来。”此时南宫佳怡已然十分专注,祈祷般闭起了眼,对晓芸阿姨说。
晓芸阿姨点了点头,没吭声。过了许久,她放开了南宫佳怡的手,额头上已经浸出一层汗水。
“猫走掉了,”她说:“未必是坏事。”
“此话怎讲?”南宫佳怡问。
“该来就会来,该走就会走。猫走了,带着某种黑暗的东西,走进了黑暗之中,”晓芸阿姨说:“你找不到它。又或者说,仅凭你,是无非找到它的。”
“什么意思呢?我不懂。”
“换句话说,你的猫已经作为你的替身,去往了一个黑暗世界。所以,在这个世界的你,完全没有必要为失去猫而感到担忧。那或许是件好事也说不定。”
“但是,又怎么会有黑暗世界呢?”南宫佳怡问。
晓芸阿姨笑了笑,回答说:“这个世界,并非只有肉眼能见的这么狭窄。真正的宇宙,存在着无穷无尽的平行空间。但在这些平行空间之中,存在一个通道。这种通道,单凭一般人是无非触碰的。只有当某种特定条件达成时,才能将其解禁。”
“是什么条件?”
“一般而言,我们称其为‘念力’。”
对于“念力”这一名词,我已经听过很多。不论佛教也好,道教也罢,甚至是天主教、******教,只要是宗教性质的团体,其修行的最终目的,都是锻炼个人的精神能量,也就是所谓的“念力”。而之所以要锻炼念力,最终极的目标则是要步入极乐世——又或者说叫天堂。当然,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地狱——一个充满痛苦的黑暗世界。
“猫是很敏感的动物,能够发现许多常人无法感知的事物。之所以说好奇心害死猫,也是由于猫的这种特质。要知道,越是神秘未知的,就越是危险,”晓芸阿姨说。
“你是说,在我的身边,存在着某种危险。雨果比我先一步发现了那种危险,并被吸引过去。而正是由于它已经过去,所以我就被排除在外了?”南宫佳怡问。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对于你而言,那是危险的;对于猫而言,却未必,”晓芸阿姨说:“猫的生存能力很强,比你我强的多。”
“那么,这种危险到底在哪儿?我该注意些什么?”南宫佳怡的声音已经有些紧张。
这时,收音机天线突然倒下,紧接着声音便嘈杂起来。晓芸阿姨想站起身子,但努力几次都没成功。见状,我匆匆起身,来到收音机旁,再次将天线拧紧,并把收音机放回原地。
“换一个台,不听这个了,听这个犯困。”当我放好收音机,准备回座位时,晓芸阿姨突然说。
于是,我只好再次返回,调整旋钮。但调了一阵子,始终没找到晓芸阿姨想要的频道。因此,她招手,让我把收音机交给她。
我将收音机拿到晓芸阿姨面前,她伸手接过。这时,她的手与我碰到一起。在这短暂的接触中,我突然感到一阵寒冷,从她指尖传出。
带着惊讶,我抬头看了眼晓芸阿姨。此时,她正专注地调整着频段。见此情景,我只好重回座位,闭口不言。而片刻后,晓芸阿姨已将收音机调好,放出了欢快的音乐。
“听这个,轻松一些,”她说。
然后,老人又问南宫佳怡:“你带笔和纸了么?”
南宫佳怡点头答应,站起身,从包里拿出纸笔,递给晓芸阿姨。
晓芸阿姨将小本子翻开,平放在桌面。这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对我说:“小伙子,把茶水续上。暖壶在里屋。你瞧我这记性,连喝水都忘了。”
很显然,我的几次行动给她留下了好印象,她已经跟我不再见外。于是,我端起茶壶,走向内室。
进屋后,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丑女人。此时,她正坐在凳子上,聚精会神地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的是卡通片,没有声音(或许晓芸阿姨已经关掉声音了)。当我进屋后,她瞥了我一眼,但人却未动,依旧专注地盯着屏幕。
我扫视一周,找到了暖壶。于是,弯腰拾起,并为茶壶蓄满水。
当我端着茶壶回到客厅时,南宫佳怡正将小本子收起。看到我进来,她赶忙站起身,接过茶水,又为大家倒满茶。
晓芸阿姨一边喝茶,一边说:“我觉得我快不行了,现在状态越来越糟。”
南宫佳怡就安慰她说:“瞧您说的,依我看,您就是休息的不好,没别的。”
可晓芸阿姨却摇摇头说:“不是的。干我们这行的,泄露天机太多,都得糟报应。你看我那傻闺女,不就是么。我也一样,跑不了。”
话说到这里,南宫佳怡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而我则安静地听她们对话。
这时,晓芸阿姨突然对我说:“年轻人,你也要小心。”
她这一番突如其来的警示,倒是颇为令我有些诧异。我放下茶杯,微笑地面对她,询问说:“此话怎讲?”
晓芸阿姨又将香烟递到我面前。我为她先点燃,又给自己点上。
“你有很重要的东西,丢掉了,”她说。在云雾缭绕中,我看到她的眼,充满审视般的肃穆。
“何以见得?”我又问。
“这个和你说不清,”晓芸阿姨说:“有些东西,对于信奉的人而言,一点就透。可对于不信奉的人,却怎么也解释不清。总之,你记得就好。有些很重要的东西,你丢掉了。若你想要一切安好,就需要把它再找回来。”
“这,恐怕有些含糊,”我说。
晓芸阿姨笑了笑,回答说:“那也没有办法。若是从前,我或许能看得更清楚些。但现在只能看个大概。总之,你记得我的话就好。”
离开晓芸阿姨的家后,南宫佳怡一直沉思不语。我问她:“不是说没有太大关系么?怎么还不高兴?”
南宫佳怡抬起头,对我微笑,之后便再次陷入沉思。
有的时候,微笑并不代表开心,而只不过是一种婉转的拒绝方式。
我也没再说些什么,默默地陪她走路。当走到地铁口时,我自然而然地往里走,可南宫佳怡却站住脚步。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你先回去吧!”她再次对我微笑。这一次,比刚才更灿烂一些。
我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回答说:“那好吧。不过,已经快中午了,有什么事非要这会儿办?”
她笑了笑,转回身去,对我挥了挥手。于是,我只好独自迈进地铁站。
说来奇怪,到了中午时分,地铁里人流依旧稀少,甚至比来的时候还要少一些。发现这一情况后,我站在原地打量一番。不论是往来行人也好,变换着画面的广告橱窗也罢,无一不是往日情景。我又原地跺了跺脚,从鞋底反馈回来的震感告诉我,脚下同样一切正常。于是我继续沿着通道朝内走去。
前方不远处,在我的右手边,有一个流浪歌手正在弹唱。他抱着吉他,戴着墨镜。伴随着一阵流畅的solo,苍凉悲怆的歌声响起。或许是他的歌声过于美好,人们纷纷驻足。有的人停留片刻后,朝他面前的罐子里丢下纸钞或者硬币。有的人则久久不肯离开。
而我,显然属于后者。
我不知道为何会站在他面前这样之久。或许,在他的歌声里,有某种东西与我产生了共鸣。他唱了几首歌,每唱完一曲,都会停下来,休息片刻,调一调琴弦。
我想,他应该早就注意到了我,但却不想与我交谈。他的交谈全部藏在音乐里,只有真正懂得的人,才能理解。若非如此,即便说再多的话,却依然会感到寂寞空虚。
在听了大约五首歌曲后,我丢下一张百元纸钞,便头也不回地离去。歌手并没有停下来致谢,依旧旁若无人地唱着,仿佛我的行为与他毫无关系。
走进站台后,我突然感到一阵寂寞。
这并不是指内心的感受,而是实实在在的宛如流浪汉一般的寂寞。
此时的站台,灯光分外昏黄,俨然沙尘暴到来一般,令人感觉时光都已被遮蔽。但抬头看时,灯光却与平时并无两样。
站台上的人,比刚才还要少了一些。我想,或许这才是问题的根本。换句话说,在我的头脑中,不知不觉间已将人员密度与时间划上了等号。若人员密度较大,则说明时间还早。反之,则说明时间已晚,大家都已回家。
当步入车厢后,我找了个座位,坐下休息。虽说是中午时分,但此时车厢内只零零散散分布着五六个乘客。我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于是揉了揉眼。可再睁眼时,人还是那么多。于是我只好接受现实。
列车缓缓启动,不一会儿便驶入隧道。这个时候,列车行驶时那富有韵律的铁轨声,全部拢向车厢。车窗外黑洞洞的,只偶尔出现昏黄的灯,又转瞬即逝。在这种宛如摇篮般的摇晃中我的眼皮一阵沉重。片刻后,我便进入梦乡。
这是一个单调的梦。在梦里,我同样身处列车之中。列车依旧富有节奏地摇晃着,行驶着。隧道很长,宛如无穷无尽一般。车厢里只有我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这时,两截车厢的连接处,门打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过来。她的身材窈窕,但我却看不清她的容貌。她走到我的身旁,停在那里,对我凝视。
我宛如刚刚酒醒的醉汉一般抬起头,望着她的脸。可我什么也看不清,只感觉她正在对我笑。片刻后,她转回身去,朝着来时的方向返回。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歌声。那歌声苍凉悲怆,从深邃的黑暗中传来。
女人推开门,消失于两节车厢的连接处。直到这时,我恍然大悟般站起身来,一股寂寞之感萦绕于心。我朝女人消失的方向走去,越走越快。我将门推开,看到她刚刚打开下一扇门。我再追,再开门,而她的身影又恰到好处地消失在门后。
就这样,我越跑越快,大汗淋漓。当我终于抵达车头后。透过黑黢黢的窗,我可以看到驾驶室内的情景。在那里面,一个人影背对着我,坐在驾驶员的椅子上。他的手,放在操作杆上,纹丝不动。
我亦步亦趋地朝驾驶室大门走去。此时,我分明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只不过,那心跳却很慢很慢,仿佛时间都已凝结。
我越走越近,一伸手便可够到驾驶室大门。但不知为何,那背影却依然看不清晰。仿佛他既存在于那里,又不存在。他的存在,只是一种印象。他的不存在,却是一种现实。
我伸出手,碰到了冰凉的门把手。这冰凉之感似曾相识。仿佛垂死女人的手一般。她将我引向大门,自己却又凭空消失。我知道,在这门的后面,一定藏有某种东西,似曾相识却又令人陌生。那东西对我来说是这样的重要,以至于我竟抛开一切,来到这里,只为再次将它找到。
歌声从深邃的黑暗中响起,苍凉悲怆。当我即将打开门的时候,灯光瞬间消失,我再次坠入黑暗的深渊。
在下坠的过程中,我看到了猫。
它优雅地从我面前走过,慵懒地叫了一声,随后便消失于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