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的向她走去,却不知怎么的,不敢靠的太近。一种异样的恐惧感笼罩着我。我盯着她的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露西?你这是怎么了?”我带着复杂的感情问到。
“我不是露西。”她直截了当的声音如同一把尖刀刺穿了我的身体。
“别,别开玩笑了,露西,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了我不是露西,我不想再重复这句话了。”那声音确实完全是陌生的。
“怎么可能?你的脸,明明就是露西。”
她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尖锐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鄙夷。
过了一会儿,我说,“好,如果你不是露西,那你是谁?”
“我的身份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我被她呛的几乎说不下去了,憋了很久才又问了一句,“那,你跟露西有什么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她冷冷的说。
我又噎住了。无奈之下,我只好撇开露西的话题。
“好吧。那我问你,你认识我吗?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附近?”
“我当然认识你。至于我们的关系,现在也不能透露给你。”她说。
“那你到底想干嘛?”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大声喊到,“你为何如此打扮?为什么之前出现又消失?为什么现在终于站在我面前?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你跟露西会有完全相同的容貌?你知不知道露西在哪?”
对方冷冷的说,“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对露西毫无兴趣。我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
“什么时机?”
“跟你对话的时机。现在的你,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你在说什么?我现在只想找到露西!”我大吼到。
“哦?你对这三起凶杀案毫无兴趣?”
我愣了一下,皱起眉头说,“你知道了什么?你跟这几起杀人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每次案发时,你都在附近?”
“难道,”我用颤抖的声音说,“这几起案件的凶手,就是你?”
“哼,可笑。每次发生命案都在附近的人,可不是我。”她语气中带着轻蔑。
我心里一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每次出现死者时,附近不是都只有你么?”
“开什么玩笑!”我顿时大喊到,“你到底想说什么?”
“哼,你自己心里明白,别再自欺欺人了。”她不屑的说。
“你跟我把话说清楚!”
她又冷冷的瞪了一眼,没有把话题接下去,而是说出了一句更加让我惊异的话。
“我劝你还是放弃露西吧,她已经消失了。”
“什么?”我听完这话惊愕的冲到了她面前,“你不是说你跟露西没有关系吗?你怎么认识她?她消失了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这个你以后自然会明白的。”她淡淡的说。
“你现在就一字不漏的告诉我!”我又一次吼着说,“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想干什么,但是如果你知道露西的情况,现在赶紧告诉我!”
她没说话,盯着我的眼神更锐利了,似乎随时都能刺穿我的身体。
我又急切的问,“她到底去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说啊!”
“你完全没有听我说话对吧?我让你放弃她。”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放弃!快告诉我她在哪!”我近乎咆哮。
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现场出现了片刻的沉默。然后,对方带着轻蔑的口气说,“她在哪?这真是个可笑的问题。你甚至确定她存在吗?”
她冰冷的话语如同一支强有力的手,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喘不过气来。“你有任何证据证明,她曾经真实存在过吗?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除了你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认识露西?甚至,你是不是连一点露西存在过的痕迹都找不到?”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表情抽搐着,看着眼前这个跟她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说出这种话,更有一种强烈的扭曲感。
“或许她只是你脑子里构想出来的一个幻影,一个虚无,你却把她当成真实的。你跟这个虚构人物之间的点点滴滴,全部都只是你的想象罢了。她根本不存在!”
“你说什么!”我顿时愤怒的把她摁在了墙上,“别胡说!”
她冰冷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继续轻蔑的说到,“怎么了?你如此愤怒,是不是被我说到了痛处?所以改用恐吓加暴力的手段了吗?真是可悲至极。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这样一来,就可以完美的解释露西的消失了?”
“你——”
“而且,你真的确定你精神正常吗?最近是不是经常看到幻觉?”她说的每句话都如同刀子一样捅向我的心脏,“说不定,由于你幻想中的女朋友消失了,你便精神失常了,然后开始疯狂的报复社会,连续杀人,还专挑年轻女子下手,以填补你内心的缺失。”
“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每次命案都能独独被你撞见了吧?明白了为什么你从来都见不到凶手的身影了吧?因为凶手正是你本人!”她眼睛里依然是鄙夷,说,“最可笑的是,你还在调查自己犯下的案子,试图寻找所谓的凶手,乐此不疲,真是太讽刺了。”
“你再胡说,我就——”我此时情绪已经膨胀到了极点,狠狠的摁着她。
“就怎么样?连我一起杀掉?”她眼神中充满着不屑,脸上没有丝毫改变,反而让我有些害怕了,“醒醒吧,别做梦了,该回到现实了。”
我此时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只是在大口的吸着凉气。
僵持了一会儿之后,我放开了她。
我尽全力用理智压抑此时暴走的情绪。此刻,我真的觉得她不是露西了。
我不相信人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可以改变的如此彻底。我不相信人的心智可以瞬间消失殆尽。我不相信曾经熟悉的感觉,可以瞬间变为陌生。
虽然她的面貌跟露西完全一样,但是除了那张脸之外,我从她身上找不到任何一丝露西的痕迹。而且,刚才靠近她时,也没有闻到露西身上应有的那抹淡淡的清香。
她冰冷的声音又响起了,“其实,不管是露西,还是凶杀案,都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意思?”
“我想,你应该已经发现了一些问题。”
“你指什么?”
“这座城市,这个世界。”她淡淡的说。
我想了想,难道,她指的是之前我想去巴黎时,发现的一些不和谐的事实?也就是说,她也发现了这些问题?所以才找到我?可是这意味着什么呢?
“你已经发现了,这座城市是孤立的,与外界隔绝的,没有任何途径可以逃脱出去。”她平静的说,“其实,问题还远远不止这些,而且都是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你却一直视而不见。你回想一下,你坠入爱河时,天空是什么颜色?那之前的天空是什么颜色?现在的天空又是什么颜色?露西是什么时候消失的?连续杀人案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为什么每次命案都发生在你身边?还有,你再仔细想想这些杀人案造成的影响,好好想想,为什么会沦落到由你来调查案件的地步。”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大脑一片混乱。
“我还不能直接告诉你答案。”她说。
“什么答案??我现在只关心露西!”
“我说过,她已经消失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你自己。”
“你能不能说一句我听得懂的话?”我表情抽搐着说。
“好了,我无法再多说了。”她眼神昏暗了下来,“就这样了。接下来,你还有很多东西要领悟。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等等!”我大声喊着,想留住她,她的身影却又一次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我之前还以为找到了一丝露西的线索,没想到结果竟会是这样。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下,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这个女人到底谁?为什么会有露西的面容?她跟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她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想干什么?
完全是一头雾水。
回到家中,我回想着,一字一句的琢磨着她说过的话,试图理解其中涵义。
那三位年轻女子真的是我杀的吗?我一直追查的连环杀手竟是我自己?开什么玩笑?那个女人只是想折磨我的大脑,摧毁我的精神吧?
露西真的仅仅存在于我的幻想之中吗?我难道真的已经精神不正常了?或者有双重人格?这太可怕了,简直无法想象。这不可能是真的。
“露西已经消失了”又是什么意思?
她说还有更多显而易见的问题被我忽略了,是指什么呢?天空的颜色?露西消失及命案发生的时间地点?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杀人事件的影响?为什么会沦落到由我来调查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地步?
我眉头紧锁,思考着她最后说的这句话。我不调查的话,本来应该由谁调查呢?这时,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一丝不和谐。
我想进一步了解这个案子的情况,于是打开电脑,准备上网查一下,再看一遍案子的每个细节,希望能获得一些线索。然而当我打开网页准备搜索时,突然又有一阵强烈的不适应感袭来,比上次更剧烈,让我直接掐着脑袋撞在了桌上。
怎么回事?又开始了吗?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我双手撑着快要倒下去的身体,寻找着这次不和谐感产生的原因。我继续艰难的看着电脑屏幕,却又被一阵头痛阻碍了,仿佛我的身体在阻止我接触电脑。
但是我忍着剧痛,强行打下了关键词,点击鼠标搜索了这次连环杀人案。搜索结果出来的一瞬间,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网上关于这次凶杀案的搜索结果是零。
那个女人所说的杀人事件的影响——就是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我意识到,发生了连续凶杀案这么大的事,根本就没有在新闻上报导过,网上也没有一条关于凶杀案的信息。也就是说,除了我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等等。新闻?媒体?报导?
我突然感觉对这些词对我来说异常陌生,似乎从未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一样。紧接着,一轮更强烈的恐怖浪潮席卷而来。
我冲过去打开电视,从头翻到尾,没有一个频道在播放新闻。我回到电脑跟前,不论我怎么搜索,电脑上也搜不到一条新闻,不管是本地的,还是国际的,国家大事,社会小事,正面的,负面的,统统没有——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新闻!
又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我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窗外突然狂风四起,电闪雷鸣。
确实,这大概就是我从最开始就觉得,这座城市奇怪的原因——太平静了,这个世界太平静了,近乎恐怖的平静。根本就没有任何异常事件发生。
没有任何人被杀,没有任何斗殴,没有抢劫,没有偷盗,没有诈骗,没有绑架,没有任何形式的媒体,甚至根本都没有警察!
——正因为如此,一直以来才只有我自己在追捕那个连环杀手。
当然,也没有政治竞选,没有体育比赛,没有节日活动,没有周年庆典,没有演唱会,没有音乐剧,什么都没有——任何打破平静的事件都没有。所有人都只是在这座城市中,单调重复,无限循环的度过每一天。
没错,即使是我自己,也同样一直持续着这种无限循环的生活——直到露西的出现。
这次发生的连环凶杀案,打破了一贯平静的世界,却也没有引起任何反应。罪恶被掩盖在平静的表象之下,不断滋长,无人知晓,无人问津。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接着,我在撕裂般的头痛折磨中,晕厥了过去。
我醒来时,大脑还是昏昏沉沉的,有些隐隐的刺痛。
窗外依旧是乌云密布。
我勉强爬了起来,整个人就像被严刑拷打了一个昼夜一般,瘫软憔悴,没个人样。
经过昨晚,我的世界观又一次颠覆了。同时,我也又一次,似乎本能的,接受了这个被颠覆的世界,这个死一般沉寂的世界。
我想着,这个连环杀手,就算不是我本人,大概也跟我有很大关系。因为,从露西消失开始,出现的一系列怪事,似乎都是围绕我发生的,都是冲着我来的。我是唯一一个受到影响的人,唯一一个牵扯其中的人。
我冥冥之中感觉,这不会仅仅是个巧合,其中必然有一定的关联。而且,那个黑衣女人也说过,我的存在,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我只要求自己不是精神病就行了。
若是这样,是不是只要我不出门,凶杀案就不会发生?虽然在没有新闻的情况下,不管凶案有没有发生,我都没办法知道。但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我还是放不下露西。把自己关在家里如何能找到她的下落?我是绝对不会放弃露西的,我发过誓。那该怎么办呢?
我又想到,既然每次凶杀案都是发生在晚上,那么是否意味着,白天是安全的?
不如今天,我白天出门,继续努力寻找露西,然后赶在天黑之前回家。或许这样就能避免命案的发生,避免下一个无辜受害者。
于是,被各种精神错乱折磨的我,拖着筋疲力尽,软弱无力的身子,走出家门,又开始在街上晃荡着。仿佛周围一切都是虚幻,一切都是泡影。
我漫无方向的胡乱走着,神智还是恍惚的状态,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在干嘛。路上行人在我身边来来去去,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走在一条满是人的大路上,完全是放空状态。这时,一辆摩托车突然从对面向我飞驰而来。其他行人纷纷避让开,只有我一个人无动于衷,根本没有注意到。
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司机看到我之后,虽然一个刹车加拐弯,但还是由于惯性,摩托车继续往前冲。直到摩托车冲到我跟前时,我才猛然注意到。我本能的侧身躲闪,却没来得及。最后,摩托车横着直直的撞到了我身上。
迸发出来的疼痛瞬间贯穿了全身,每个毛孔都感觉到了。
由于摩托车司机提前减速了,事故没有夺去我的性命,只撞伤了我的手臂,鲜血直流。摔倒在地的我和司机同时爬了起来。他看了我一眼,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也对。既然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会发生事故,也就是说,从来没有人遇到过这种情况。那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也是正常。
很快,司机便扶起摩托车,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扬长而去了。
我一句话都没说,捂着受伤的手臂,继续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伤口的疼痛依然在我全身流淌,但至少这种疼痛,能够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依然是真实的。
来往的行人都只是扭过头来看了看我,像是在看一个怪物,然后便与我擦肩而过了。
撞车事故刚过去不到一分钟,我还没走几步路。突然,喀拉一声巨响,我面前几百米开外的一栋楼房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口。接着,裂口迅速蔓延开来,很快形成网状,遍布整栋大楼。然后在轰隆声中,楼房轰然倒塌。一时间硝烟滚滚,碎片飞溅。
附近行人立即乱作一团,纷纷四处躲避,慌忙逃散。
整个过程持续了几分钟之久,看得我目瞪口呆,整个人一动不动的伫立在那里。周围全是呼天喊地的人群,有受伤的,有倒地的,有掩埋在废墟之下的,场面一片混乱。
没有消防队赶来处理事故。因为,根本就不存在消防队。
我依旧纹风不动的站着,任凭飞溅的石子从我耳旁划过。我没有动,是因为我感觉,不管发生什么,对我来说已经越来越没有意义了。我甚至连真实和虚幻都分不清楚,会不会被飞沙滚石击中,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依然处于精神涣散的状态,望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直到我在人群中,再次惊异的发现那位黑衣女子,我才恢复了些意识。
她依然穿着黑色的袍子,把头藏在袍子的帽子里,感觉有意在隐藏自己的面容。但是她那身奇怪的衣服,加上在慌乱逃窜的人群中纹丝不动的身影,格外显眼。
她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像是给我个信息,让我跟着她。然后,她转身从容的穿梭于慌乱的人群之中,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我立刻迈开步伐跟了上去。
没想到这么快又跟她见面了。而且,这是她第一次在大白天现身。我一边跟在她后面,一边拿出手机快速拍了几张她的照片,想着以后可能会用到。
她一直走到一个四下无人的昏暗的地下停车场,才停下脚步。我走到了她面前。
她摘下帽子,说,“在有人的地方我不便现身。”
“你是幽灵么?”
“哼,很接近了。”她瞪了我一眼。
“行了,直接说重点吧。”我丝毫没有在意刚刚被撞伤,现在还十分疼痛的手臂,平静的问,“刚才楼房坍塌那一幕,是怎么回事?还有之前的撞车事故,连环杀人案,为何会发生?这个世界不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事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