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午六点上班,一直上到十二点,英子给我和乔二他俩一样的工资。沈梦曦也会在收摊之后背着画夹来放逐给我帮忙。
这座城市的八月大部分天气都是阳光明媚,略带孩子气的会下上一点雨也不会给大家的出行带来什么麻烦,那不过是给平淡的生活填上一点色彩罢了。
一个下雨的天气,我在网上认识的那个编辑跟我说给我介绍一家出版社,问我是否愿意接受?我很高兴。
结果,第二天下午我接到一个自称是出版社的,让我把小说以电子邮件的方式给他发去。
我的小说是六月末截稿的,故事讲述了一帮穿越时空的孩子拯救世界的故事。
李瑞说写得不错,有点像热血动漫,要是能做成漫画的话准能畅销,甚至盖过火影死神。
我说,我写的是我最尊重的东西,最渴求的东西。
他说,友谊,亲情。那会儿,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微笑而已,因为,这些只有他和他们能读懂。
我喜欢我写下的每段心情,可是,它只能挂着别人的名字为我换来几百元的稿费。我喜欢我写下的每一个故事,可是,他们在网上却由开始的不温不火,沦为现在无人问津。当时盛行的是《鬼吹灯》《盗墓笔记》,大多数人只是在这些小说没有连载的情况下才偷闲看下。
总会有评论,好也罢,坏也罢,起初的我并不在意,直到有一天一条评论激怒了我。
他问我的故事里为什么没有一点黄段子,我告诉他,我写的是一群孩子的故事,要看****去色情网站自己找去,如果没有的话我也可以给他提供一个。
接着我们开始了为期一个星期在网上的口水仗,他甚至加上我qq找了一群人骂我。我的qq被迫停用。最后管理员以恶意评论封掉了我们俩个人的账号。
我只得再找别的网站发表自己的小说,结果是我需要更换一个书名,一切从零做起。
那几天我很沮丧,写出来的随笔总夹带着愤世嫉俗的成分,结果被编辑给我发回重新改过,然后他总会加上一个词——文雅。
我甚至开始讨厌那些矫情饿文字——春天见不到希望,只要是雨水就会流泪,飘雪了总会想起恋人的分离,我不明白这个时代到底怎么了?打扮非主流,难道文章也要写的非主流么?字里行间透露着颓废,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样编辑才会觉得完美。
他们称之为残缺美,可是放眼望去那些社会上的残疾人,你难道说他们不美么?他们用自己不再健全的身躯挺住了一个家,付出了常人难以忍受的艰辛,得到了什么呢?
写惯了故事,那些赞美的辞藻变得泛滥,而今,我只想用平淡的语句记下我今天的故事,华丽与否早已不重要了。
几天之后我又接到了出版社的电话,他们问我能否过去见个面。
对于这样的行为我有点抵触,我问是否真的有这个必要,他们说小说内容有些细节问题也需要我去谈一下。
我给作介绍的编辑打了个电话,她叫王宇,平常我们都是上网联系,打电话这还是第一次。
传入我耳中的是一个很好听的女声,我跟她讲明用意,她让我放心,说那儿的主编是他的朋友,既然应该是可以信得过的。
再三感谢之后,我决定去y市一趟。
我跟英子请了一天的假,然后,一个人到车站买了第二天的火车票。
此行的去向和目的,除了李瑞我没告诉任何人。我跟他说要适当的为我保守秘密,如果三天之内我还没有回来,就要想办法去捞我了。
闻言,李瑞诧异地看着我,问我是去出书还是去龙潭虎穴?
我轻描淡写的说,安全第一。
吃过午饭,剃掉我留了一个多月的胡子,我背起李瑞刚买的的背包打车去了车站。
这已不是我第一次离开这座城市了,过往离家的经历告诉我,青春不过是时间这条路上的一段站牌,选择性的下车,要么是终结要么是继续前进,两选一。
自然,我选择了后者。
我在站外的一书摊上花十块钱买了一本打着网络点击率第一幌子的小说,寻思着靠它来打发这段长达六个小时的旅程。
车厢里的人并不多,我可以很轻松的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
对座是一个年龄在四十多岁左右的大叔。上车后他对我很热情,打开瓜子问我要不要吃,我果断微笑着谢绝了他的好意。
对于旅行的打算,这次除了我的书,我不想和任何人有一点点的交集。
我的书使得我的旅行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意义,过往的出走,我只是孩子气,只是固执的认为我应该离开,我该去为生活找个方向,找点色彩,寻觅间一切还只有黑白。
小说的内容让我昏昏欲睡,老套的情节很多像是一套模具翻印出来的,面对这些东西,我竟然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死胡同里,可最后还是在这本书里找到了属于我的乐趣。
火车按时发车了,启程的汽笛声跟手机的短信提示几乎是同时响起,是李瑞发来,他祝我旅途愉快,早日出书,附带着我的那句安全第一。
窗外的风景开始不住的变换,那天艳阳高照,似乎映照着的旅程前途无量,我想这是一个好彩头,说不定我的成功就此开始了,我终于可以拿着这份骄傲回敬他们对我的冷漠跟鄙夷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加油。
热情的大叔把我叫醒,看着窗外夕阳下变得渐渐繁华的场景,我意识到火车就要到站了。
这世界上所有的车站都是一个样子——无头苍蝇似的旅人,等着接站的大嗓门司机,打扮妖艳身材各异的旅店小老板,还包括手法高明的小偷。
一个不注意我的手机竟然在自己的口袋中不翼而飞,正当我考虑是该让警察为我伸张正义还是在小偷的淫威下忍气吞声时,却被一个画着浓妆的妇女拉住了,她双眼放电地对我说:“小兄弟,要住店么?”
我说:“阿姨,实际上我刚十八。”
她说:“没事儿,算上你今天刚好也是第十八个跟我说这话的人。”
我说:“我说的真话。”
她说:“恩,我知道,他们说他们说的也是真话。”
身体骤然间打了一个寒战,扒开妇女抓着我的手,我朝向反方向夺路而逃,碰巧遇见了一个身着警服的男人从月台里走出来。
我迎上前,说;“叔叔,您好,你是警察吧?”
“是,我是警察。”我清楚地看见原本还算平坦的肚子瞬间鼓起了一座大山,那个大盖下的眼睛完成了一个完整的热涨过程,带着血丝的眼球里充满无限的自豪,然后他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尾音厚重地能砸死一头大象“我就是警察!”
我说:“叔叔,我刚才下车,手机被人偷了……”
话未说完,胖警察说:“等下,我接个电话……喂!”
看着背对着我的身影,一步步向前挪去,我想我已经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他分明是拿着一个白沙的烟盒在那里装相。
对于禽兽这个词,我想我现在用在他身上一点都不过分,朝他伸出了中指后我选择默默离去。
最后我还是在一片混乱中,选择跟着一个满脸堆笑的胖青年去了他的旅店。
走到门口时,我被点明镇住了——龙门客栈!
我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说,小哥,请问你们老板娘是不是叫佟湘玉?
他说,不是啊,我们这老板是个光棍还没结婚呢——
我拍拍胸口,吐了口粗气,又问:“为什么叫龙门客栈啊?”
他笑得更灿烂了,一张嘴巴恨不得把眼睛都笑没了,解释说:“还不是看了《武林外传》得到的启发,跟你说实话,自从改了名来咱们这住店的人还真是不少。老板还给我们换了别号,他自己叫冠绝古今独孤求败,我们这儿还有武功盖世令狐冲,色艺无双小龙女,大仁大义傻郭靖,还有聪明绝顶赛黄蓉。我们老板有才吧?”
我笑着拱手说:“有才,有才,那敢问,兄台别号?”
“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美段玉!”看着他脸上几颗冒着白浆的青春痘和一嘴的烟黄牙我真想就一头栽过去不省人事。
翻了个白眼,冷汗如注,我陪笑着:“好名字,好名字。”
我跟着“美段誉”进了“龙门客栈“,一进门我就看见前台坐着一个淡妆的女人,挂着一个胸牌——赛黄蓉。
她说:“客官您好,我请问您是住天字号还是地字号?”
我说:“标间就成,我身份没那么高。”
她说:“呵呵,地字号通俗的讲就是标间。”
我说:“我住一晚,多少钱?”
她说:“五十。”
我说:“要这么贵,随便找个小旅店也不过三十一晚撑死了吧?”
她说:“我们这里算是便宜的了,对面的和平饭店住一晚要八十呢,而且为了营造舒适的住宿环境,我们这里的每个房间都设置有洗浴间和宽带上网,而且可以为您提供订餐,绝对价格公道,物超所值,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联系特殊——”
“哎!行了,别往下说了”我及时的打住了她的话。
她说:“我还没说完呢,必要的时候我们还可以联系特殊的功夫足底按摩服务,这可是我们老板家祖传的绝技,那我让人带你去您的房间好吧?”
透过她身后的玻璃上的倒影我看见对面挂着一个更加耸人听闻的招牌——“和平饭店”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说:“好,好吧。”
交完押金做完登记后她把钥匙交到我手里又让“美段誉”给我带路。
我们走到里面倒数第二个房间,美段誉说:“这里就是你的房间”
开门见环境不错,我觉得钱还算没有白花就对身后的美段誉说了一声“谢谢”,他回敬了我句:“不客气。”
刚刚迈进房间,我又听见美段誉的声音,他说,小龙女你回来了啊!
我迅速的将头探出,见正是刚刚在车站拦住我打扮妖艳的女人,条件反射似的跳回房间,紧紧地关上门还上了暗锁。
我把今天的遭遇告诉给网上的李瑞,他表示为我默哀三十秒。
我说,我没电话就没办法给你打电话了,明天早上完事儿下午我就回去,我可不想在这个龙门客栈里被人当肥羊给宰了。
他说,这是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一切都是为了和谐。
接着我就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女人的叫床声,看了眼窗外璀璨霓虹下的街景,我说,“是挺和谐”随后把音乐的声音故意放得很大声。
齐秦的声音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第二天,我起得还算早或者说我一晚上就没怎么睡。
整个夜晚充斥在我耳边除了列车经过时的轰鸣,就是整个旅店里大部分女性的喘息声,身心的折磨可想而知。
本打算洗个澡精神一下,结果伸手一拉热水器它竟四分五裂了,大呼上当后我赶忙将热水器七七八八的恢复成原状,没办法只得将就点脸池的凉水洗洗算了。
我给出版社的人打电话,他们告诉了我地址,让我九点准时到。
退房时,前台值班换成了小龙女,她边化妆边问我住得是否满意,我说:“还行,还行”然后逃出了旅店。
下了车,看着一群人乘着拥挤的电梯上了14楼, 我问门口的保安,华文出版社在什么地方?他点点脚没好气的说:“地下二层。”
我本是想坐电梯上去,他却指着侧门的楼梯,蹦出一句话,“电梯不通,走楼梯。”
终于在地下二层我见到了我向往已久的出版社,那个可以为我圆梦的地方,虽然不是很光明而且墙面上长满了青色的潮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