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边刚开始泛红,我们就上路了。老人送了我们一条结实的绳子,下山崖的时候可以用到;一把大镰刀,可以用来劈开挡路的荆棘和藤蔓,另外还有一些食物和水。为表示感谢,索飞把自己的那块卡西欧手表送给了他,虽然这种东西对于这些丝毫不计较时间的山民来说没有什么用处,但他还是笑纳了。
路途相当周折,我们花了五个小时才翻过第一座山峰,我和索飞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而这个女人却像上了发条一样有用不完的力气。看见我们两个的狼狈样,她叉着腰站在一块石头上,居高临下,像拿破仑嘲笑战败者一样说道:“可怜的孩子,在女人面前,男人最自鸣得意的优势也被你们两个败家子儿给光荣否定了,真是遗憾。如果不想在这穷山恶水与那帮不人有个不愉快的见面的话,就使唤一下你们的双腿,使它变得更有弹力一点。”
谁也不会怀疑,这句话对男人的尊严是有着多么大的杀伤力,为了保护它不再受到践踏,我们俩忘记了周身的疲劳与酸痛,又继续与这恼人的高度拼搏。此时此景,让我想起了一个月前在墨西哥爬金字塔的光景,这又让我想起那个美丽纯真的姑娘蒂娜,在我为她的死而余悲未尽时,脑海里又忽然间浮现起了她的回首大笑。于是我问于蓝:“上次在梅里达去往金字塔的途中,你跟蒂娜说了我什么坏话,弄得她大笑不停?”
“我只不过告诉了她你喜欢跟在女人后面研究她们穿的是内裤还是三角裤罢了,你不必耿耿于怀,亲爱的小冤家。”
此话一出,索飞立马就笑的不可开交,犹如在街边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绅士一脚踏翻了下水道井盖一样。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哎—我说晨风,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爱好!”
于蓝也恶作剧似地笑了,我则只能尴尬地辩解说:“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她那是在诽谤我。就算是有,也不会告诉她呀!”
“哈哈。”于蓝笑道,“那你就走到我前面来,否则我还是在怀疑你内心正在酝酿着那龌龊的想法。”
“激将法对我毫无作用,除非我追上你,你就让我们知道你穿的是哪一种?”
我本想借此话来堵住她的嘴,挽救这难堪的场面,没想到却画虎不成反类犬,弄巧成拙。
“博士,听见了吧?还说我诽谤他,现在都不打自招了。”
接下来又是一阵大笑,这样的小玩笑为这枯燥乏味的长途跋涉增添了一点情趣,可以使人忘记疲惫。索飞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为了维持这种轻松与欢乐的氛围,他用那有点糟糕的口才给大家讲着科学界的一些笑话,包括牛顿小时候为了研究鸡是怎么出生的,竟亲自跑去坐在鸡窝里孵蛋;阿基米德在浴缸里发现如何测量不规则物体的体积时大呼着“尤瑞卡”跑出去告诉别人,竟然忘记自己是一丝不挂。我们听后都为之哈哈大笑,似乎已经忘记了此次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在这种情形之下,时间嗖地一声就溜走了。六个小时后,我们翻过第两座座山峰,绕过悬崖,走过索桥,来到了第二座山脚下。
根据卫星导航仪显示,翻过这座山就到了石苟沟,地图上为经度104.9,纬度32.6。来到这座山脚下时,才发现这里连一个人的脚印都找不到,更别说有什么路了,于是我们带来的镰刀派上用场了。这里杂草丛生,到处是带刺的荆棘和恼人的灌木,脚下还有乱石堆,一不当心就会摔个四脚朝天,还可能会跌进灌木丛滚到山下。现在我终于体会到了登山探险家们的疾苦,更佩服当年诸葛亮六出祁山的毅力,你看见敌人在对面山头冲着自己大笑,却无可奈何,选择这个地方做战场,不是耗死敌人就是耗死自己。
我们又花了两个小时才穿过一片片密不透风的树林。站在这里,山的另一边的景色一览无遗:山谷是一片开阔地,那里延伸着一片密不透风的树林,再往远处还是山,一座连着一座,有的耸入云霄,有的俯视大地。
我们需要下到山脚,穿过这片密林往东走。树林上方有一面50多米高的峭壁,需要用到绳子才能下得去,然而藏民给的那条绳子放到底还差两米多,索飞在这两米多的自由落体中扭伤了脚踝,而我则谨慎得多,在滑到绳子末端时,用腿使劲往石头上一蹬,借助弹力抓住一根柔软的树枝才垂到地面。
到了下面,我才发现这是一片原始森林。遮天蔽日的枝叶,五六人才能合抱的巨杉,还有树干上那层层叠叠的苔藓,立马就把我的心带进了另一个古老的世界。时间仿佛突然倒回了几万年前,在这个与世隔绝从未有人涉足过的空间里,长满了参天的银杏、冷杉,成片的马尾松和油桐;林间鸟兽似乎很害怕见到这三个奇形怪状不速之客,都纷纷躲了起来。索飞更是欣喜,他感叹着如今的国土境内还有如此完美的天然生态系统,他顾不得脚上的伤痛四处打量着。在一颗树干下他发现了一个熊掌印,掌印里窝着一堆透明的蚂蚁。一些蚂蚁因为吞食了血液而身子变得通红,而另一些蚂蚁身子却透明得像一粒粒水滴。
“瞧,这只黑熊受了伤,这些聪明的蚂蚁正在分食着掌印里的血液。它们阶级分明,正经历着奴隶社会,那只最肥大吃得最多的就是奴隶主,其它的都是干活的蚁奴。”他拾起一撮毛发,用一根木棍指给我们看。
忽然,远处的灌木丛中想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很明显那是落叶与地面的摩擦声,这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在眼前的一片荆丛中止住了。
我们都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猜测着将要发生的事。
就在这时,我看见一对尖耳朵露出了树丛,它缓慢地从树丛中走出来,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那是一只狼!
“畜生!竟敢挡我路!人我倒是杀过不少,这狼倒没遇上过几次。你俩闪到一边,看看我怎样清除这个路障,顺便拿出相机记录下这一难得的时刻,卖给媒体还可以赚个好价钱。”说着,于蓝就把背包扔在一旁,脱掉沉重的外套跃跃欲试。
看见她就要冲将上去,我连忙说道:“可是枪还在行李中,而且都没组装好。”
“用不着浪费子弹。”于蓝拔出匕首,往前走去。
那匹狼转过身子,正过脸来,仰起头对着天空就是一声长嗥。紧接着又传来一阵杂乱的窸窣声,十几只狼陆续窜了出来,聚集在前方的空地上。
这下我们都傻眼了,于蓝也马上收住脚步,变得紧张起来。只见这群饥饿的家伙张着嘴,露出那刀锋一般的长牙,屏气凝神地望着这边。它们似乎对那把明晃闪闪的利刃还是稍有畏惧,可能它们还是跟人打过交道的。突然,那只领头的狼一声轻嗥,旁边一头最强壮的狼冲了上来。于蓝侧身一闪,那狼扑了个空。于蓝奋起一脚将其踢翻在地,紧接着跳上去迅速一刀插在它脖子上。这一幕并没将狼群震慑住,反而激起了它们的斗志,马上又有三只狼一起冲了上来,都相继倒在了血泊之中。沉默片刻后,狼群中发出了一连串低嗥,它们面面相觑,像是在商量应敌之策。随着领头狼发出一声响彻树林的咆哮,整个狼群都安静了,它们排成月牙形队列,一齐向于蓝围拢过来。它们逐渐缩小包围圈,几乎快要将于蓝围住,于蓝警惕地往后倒退着,不给它们的机会围到背后。忽然,那只领头狼奋力扑向于蓝左边,待她侧身应对时,那狡猾的家伙又闪到她背后,同时另一只勇猛的狼又冲侧面扑过来。于蓝飞起一脚踢在领头狼的脑袋上,它昏了头迷失了方向,冲上来那头抓住时机一跃而起,咬住于蓝拿刀那只手的手腕。于蓝迅速将刀转至左手,一刀捅进了那狼的肚子,那家伙松口掉地,一阵哀嚎,于蓝手背上也鲜血淋漓。这时,八九只狼蜂拥而上,扑跳着,冲撞着。
索飞被吓得瘫坐在地上,我也不知所措。
“索飞,你看好东西!”我捡起一截手腕粗的树枝,冲了过去。
狼群一分为二,有四只转而向我攻来。我往于蓝那边靠拢,拼命挥舞着那根树枝,不让其靠近,狼群接近。一只狼率先向我扑来,我用树枝打在它身上,第二只、第三只也冲了过来,趁机咬住树枝死死不放,其余的都张开血盆大口直奔过来。我惊慌失措,扔掉树枝就想跑。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响,我听见利器刺进肌肉的声音和狼的哀嚎声。定睛一看,冲在最前面那匹狼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身上插着一根箭羽。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也相继倒下了。狼群哗乱了,因为它们的首领已经阵亡。剩下的五六只也退了回去,见大势已去,就迅速退回了丛林深处,一路走一路哀嗥,那声音旷远、忧伤、撕心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