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imaldis'披萨店内。
“这里的披萨合你们胃口吗?”
“太好吃了,唔,妈妈。”哈利忙着把披萨塞进嘴里,不顾沾在嘴角的番茄酱。
爱丽丝把目光移到另一边。
“克莱尔呢?”
穿着红色卫衣的少年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很不错,妈妈。”
“你们喜欢就好。”她的眼里充满慈爱。
“对了,妈妈,”说话的是克莱尔,“这学期的夏令营……”
“什么?”
“学校组织的夏令营,我和哈利都非常想去。”
“噢,很不错啊。我非常支持你们。”自从来到这里,爱丽丝脸上的微笑都未曾褪去。
“您点的饮料。”
爱丽丝将可乐推到克莱尔面前,自己与哈利分得橙汁。“吃完这个,接下来你们想去哪儿?”
“游乐场!”哈利显得非常兴奋。
“你喜欢那里吗?”她问克莱尔。
“我没意见。”少年抿着嘴,耸了耸肩。
虽然不是节假日,游乐园里的人依旧很多。太阳投下的强烈光线带着热气笼罩着不断涌动的人群,一旦你踏入就会被熙熙攘攘之势占了上风,通过各种机器刺激出来的欢乐,营造出整个其乐融融的气氛,在这个被划定的圈里回荡。尖叫的声音,惊恐的表情,滑稽的动作,并不只是负面的反应,你站立的这个地方,周围的人都在笑,他们很夸张地笑着,你也一样。
“你们平常很少来这里吗?”绿色的旋转杯上,爱丽丝牵着哈利,旁边坐着克莱尔。
“很长时间没有来了。”哈利仰起头看向爱丽丝的脸。
“以后不会这样了呢,”爱丽丝用双手抱紧哈利,“以后我会经常带你们来玩的。”
“我真是太爱你了,妈妈。”哈利亲了一口爱丽丝的脸颊。
“叮咚——”
我站在红色的门前,按响了门铃。
“爱丽丝,”米拉娜打开了门,声音充满热情,“我就知道是你,我们走吧。”
米拉娜骗了我。这栋公寓里,根本没有什么所谓“无数的房间”,当然我知道这只是夸张的说法,可是,今天早上出门之后我才发现,我居住的这一层楼根本就只有两个房间——我和米拉娜。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也许米拉娜是一位寂寞的孤寡老人吧,因为太孤单,不得不开始想象,有另外的人与她住在一起。这是我的猜想,虽然从米拉娜身上丝毫感觉不到这种孤寂,但我不能说出来,说出这些就暴露了我的身份,她会开始怀疑我,我要配合她演下去。
我们进入了电梯,米拉娜按下负一楼的按钮。居然不是从一楼出去吗?我不得不再次隐藏我的怀疑,突然觉得她对这个地方了如指掌,我却一无所知,像是……被操控的感觉。
“你是做什么的?”电梯下降得很快,在一片沉寂之间米拉娜突然问我。
“家……自由创作者。”我及时改了口。
“作家吗?”
“可以这么定义,虽然……我还没有作品。”我突然觉得有些愧疚。
“所以才想到到这里来取材对吗?”
“嗯。想要换个新环境来体验不同的生活。”
“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呢……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
她的笑完全让我完全感觉不到威胁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电梯下降的时间有些长了。
“我们走吧。”
这样想着,耳边传来米拉娜的声音,电梯已经到达地下一楼。这里是停车场,阴暗潮湿的感觉让我浑身不舒服,经过了一个拐角之后,我们终于来到了阳光底下。
“呼吸呼吸这里的新鲜空气!”看起来米拉娜十分享受外面的世界。
“我们,要去哪里?”
不管是你身处的家乡,还是初次而来的陌生的城市,总会有那么几处秘密般的地方,寻找到它的人很少,因而清净占领了那里,剔除了喧闹,成为你一个人的秘密居所。此刻的米拉娜变成这座城市的主人,带领我穿过她熟悉的街道,拐角的咖啡店,长满杂草的公园,黑猫出没的小路,邀请我进入她的秘密居所。
“这里……是什么地方?”比起好奇,我更多的是期待与兴奋。
“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
的确是被人遗忘的地方。野草的生长早已不受控制,成为似有似乎的遮挡物隐蔽了这个地方,向远处看去的话,隐约出现一个摩天轮的轮廓。
“游乐园?”说实话我有点吃惊,米拉娜毕竟是一位老人了,为何还如此眷恋孩子的乐趣?
“我也是不久之前发现这个地方的,”她靠着生锈的过山车设施坐了下来,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吹起她没有扎紧而掉落下来的发丝,“像荒野吧,这里,仅存的残骸却时刻提醒着我们这里曾是生产欢声笑语的地方,那些声音,”她伸出手,抚摸着这些苍老的东西,“以及那些心情,全部都被封存在这里了。”
“也许当时就随风飘散了。”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这些存在,好像什么东西丢失了一样,空落落的。
“走吧,”米拉娜突然站起来,“我要带你去的地方可不只是这里。”
这更加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遇见了米拉娜,她带领着我一步步找到方向,这种感觉让我的欲望更加强烈,我开始觉得米拉娜能帮我明晰目标,指引我前进。这么多年的人生中,我正是需要这么一个人,来引导我,把我从混乱不堪的现实拉进理想国,即使,这理想国也许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理想。
“就是这里了。”
跟随米拉娜,我停下脚步,像她一样仰起头,眼前是一座巨大的迷宫。
“妈妈我想去玩那个!”哈利看起来快乐极了,扯着爱丽丝的袖子撒起娇来。
“好的,马上就去!”爱丽丝明显被这里的气氛感染了。
“妈妈。”克莱尔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克莱尔?”
“没什么。”少年欲言又止。
“不用担心,告诉我吧。”爱丽丝也停驻下来。
“妈妈,”克莱尔转过身来,看向爱丽丝的眼睛,“其实我想说,我喜欢这样的妈妈。”
“喜欢吗?那很好啊,我也喜欢这样的你们。”
“嗯。”
“你是觉得我变化太大了吧,”爱丽丝甩甩头发,“也许以前的妈妈太死板了,对你们不够关心,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需要你们提出来呀。”
“会的,妈妈,”克莱尔收回目光,“可是比起现在,以前的妈妈,我更喜欢。”
“那是你没有习惯罢了。”爱丽丝揉了揉少年的头发。
“妈妈,哥哥,”跑向远处的哈利朝这边喊道,“快过来,这里有好多冰激凌哟!”
“想吃什么口味的?”爱丽丝跑向哈利的方向。
少年停驻了一会儿,也跟上了爱丽丝的脚步。
光从外表上判断,这不是一般的迷宫,绿色的灌木好像定期有人修剪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起,附近没有杂草丛生,没有碍眼的建筑物,就好像是一片空地上凭空冒出来的一个神奇的谜题,等待发现的人去解开。
“阿什科姆迷宫。”我的感觉脱口而出。
“感觉很像对吧,不过这附近可没有一个玫瑰迷宫给你玩,”米拉娜走上前去,抚摸那些灌木,“它可能以前就存在于这里,也许最近才出现,发现废弃游乐场的时候我并没有停止探索,凭着感觉绕来绕去,我来到了这里。”
“有人修剪过它吗?”我对于眼前的存在已经十分惊叹。
“没有,”米拉娜非常笃定地说,“这里并没有人,其实,这个地方,包括旁边荒废的游乐场,都没有人知道。”
“怎么看都像是精心打理过。”我也走上前去,想要感受这个神秘的绿色谜题。
“即使真的有人打理,那也是我们无法发现的。”
“可是这里,光从入口看起来就如此壮观,可见里面是多么地错综复杂啊!如果从远处的高大建筑物看过来,不是尽收眼底吗?”
“站得再高也是看不到这里的,”她指了指我们的头顶,“这里总是罩着一圈雾,从没见过什么时候散开,好像不想让别人发现似的。”
就在我们的上空,一圈雾笼罩着这里,迟迟不肯褪去,连周围的空气中都带着湿湿的味道,处处显露着它的存在。整个迷宫在这样的烘托下,显得更加神秘了。
“那么我们进去吧。”我跃跃欲试。
“你现在这样,会迷路的。”米拉娜拦住我的脚步,表情竟然变得严肃起来。
“如果迷路的话,你会带我出来的吧。”我看着她蓝色的眼睛。
“我并没有进去过,所以,就此打住吧。”她的语气让我不敢贸然行进,是的,万一迷路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呢。
视线所及之处在入口往前一点的地方就无法看清了,更前面,是乳白色的浓雾,覆盖了再之后的每一条道路,雾与迷宫融为一体,无法靠近,不能辨认,好像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