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的村民们闻迅也赶了过来,大家都着急地叫喊起来。有村民还马上跑去,叫来了队长和会计、出纳等人。听到消息的村民们,不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都围过来了。大家都非常气愤,非常着急。老黑队长心情沉重,他深知自己肩负的重荷。队长快步跑到仓库,仔细查看了一遍之后,他一脸严肃地说:“一定要把这小偷揪出来!”
“是!一定要把这小偷揪出来!”众人纷纷回应。这小偷是谁呢?怎么去揪?大家一脸茫然地围着队长。
“我得马上去大队报案,你们在这里等我!”老黑队长一说完,就往大队部的方向跑。众人着急地在原地等着,大家都在心里琢磨,这可恶的小偷到底是谁?如果抓不到小偷,追不回粮食,那该怎么办?
过了个把小时,老黑队长领着大队部的胡支书和几个民兵回来了。在胡支书的指导下,民兵们展开了调查。但是,案发当天晚上,周围的居民都睡得很死,没有谁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更没有谁看到什么异常的情况。民兵们没有办法再调查下去。
这小偷到底是谁呢?一共会有几个人?会不会是外村人?被盗的谷子又藏在什么地方?一夜之间,盗走上千斤谷子,这个作案的工作量可不小。不管是肩挑,还是背扛,这小偷一定累得够呛。他在第二天的精神状态肯定不好,并且双肩都可能压得通红。想到这里,胡支书下令,先集中西江村的所有成年男子,让大家脱光上衣,检查肩膀。
经过检查,民兵们发现季郎的情况有异常。一是他双肩像是刚挑过重担,比较红;二是他双眼布满了血丝,感觉一夜未睡。季郎辩称,自己昨天感冒发烧,连出工都请了病假,哪有精力去偷谷子。当晚没有睡好,也是因为生病,多次起床喝水和上厕所,身体难受,睡不着,所以,今天精力不好,两眼也发红。
不由分说,胡支书安排民兵去季郎家搜查。经过了仔细的搜查,在季郎家没有发现被盗的赃物。上千斤谷子,不是随便可以藏得了的。在西江村的村前村后及各种草垛、柴房、空房及周围山洞中,均未发现赃物。季郎的嫌疑看来是可以排除了。
怎么办呢?胡支书下令要挨家挨户地搜。老黑队长带领民兵,在西江村进行了地毯式地搜索。一户一户村民的家,都被仔细地搜查遍了,但还是没有发现被盗谷子的踪迹。此时,已到中午,大家也都累得满头大汗。
“一定是外面村子的人来偷的!”有村民议论道。
“还有我的家也要搜查,这是最后一户,我们家也要避嫌。虽然我是队长,但也不能搞特殊化。只有经过民兵和村民们的仔细搜查,才能证明我们家也是清白的。”队长老黑说道。
“不用了吧!对队长的为人,我们还不相信吗?”刘梦权说。
“是啊!队长家就不用搜了,我们相信他!”几个村民附和着说。
“既然只差最后一户,那大家再辛苦一下吧!我也相信队长不可能是小偷,但经过了搜查,大家才能个个都相信啊!”胡支书发话了,于是,大家又转向了队长家。
老黑队长打开自家院门,招呼众人进去搜查,并搬来几张长条凳,请胡支书坐下抽烟。队长老婆牛嫂端出早已炒好的花生和煮好的茶水,招呼胡支书和几个队干部喝茶。
过了几分钟,突然有人喊道:“这里有谷子!”声音从队长家的横屋传来,在场的几个干部听后,都大吃一惊。
“怎么可能?别开玩笑。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老黑队长起身,招呼胡支书和刘梦权等人一起过去看看。
行至横屋,映入眼帘的是四、五担谷子。“这怎么可能?”老黑队长大叫起来,脸上一下子就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可不可能,你自己看吧!”胡支书示意民兵去抓老黑。
“慢点来!慢点来!一定是我那个兔崽子干的,先查清楚先!你们给我点时间。”老黑慌张地说。胡支书点了点头,民兵们又退下了。因为是搜自己家,阿黑哥的弟弟小黑,还没有过来。老黑队长差人把他叫了回去。
小黑一进屋,队长迎上去就是几巴掌,打得他牙齿都出血了。
“怎么回事?爸爸!你干嘛打我啊!”小黑叫了起来。
“打你是算轻的,我还要送你去判刑!”老黑一边吼道,一边拖着儿子去横屋看他偷来的谷子。
“冤枉啊,爸爸!不是我偷的。这么大一担谷子,我都挑不动。”小黑虽然骨架不错,但还未成年,这话说得也很在理。他要是能挑回这一担都很不容易,怎么能一下子挑回这么五担谷子,更何况,做贼还得摸夜路走啊!其难度就更大了。会不会是老黑自己偷了谷子以后,为了面子,有意让小儿子顶替呢?众人都把目光移向了老黑。
“这其中一定有鬼!”老黑把妻子牛嫂和女儿金金都叫了过来,让大家一起回顾昨天晚上的情况。
“院子门明明是我自己闩好的,这谷子又怎么能进得来呢?”老黑纳闷地问。
“昨天傍晚,季郎叫我帮他晚上开门。我悄悄开好门后,等他不来,后来,我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金金小声地说起这事,脸一下就红到了耳根。
“季郎,一定是季郎!看来他昨天是在装病,留着力气晚上作案。”老黑幡然醒悟。
刘梦权等人见此情形,立马跑到季郎家,把他逮了过来。人证物证俱在,季郎低头认罪。
“你这个畜生,我是瞎了眼了,让你跟我女儿好。你不报答我,反而偷来谷子陷害我!”老黑一边骂道,一边拿起民兵的步枪,用枪托打季郎。
“我不是陷害您,只想把这谷子送给您,作为提亲的彩礼。没想到……”季郎吱吱唔唔。
“我的女儿不可能嫁给作贼的,你自作自受,让政府抓你去判刑吧!”老黑队长说完,就让胡支书和民兵带走了季郎。
生产队的谷子只找回了这一半,还有另一半,是季郎的两个外村同伙盗去卖掉了。这季郎与其同伙后来都被逮住,并且判了七年刑。
兴修水库的工程进度慢了,上级有关领导来检查工作时很不满意。工地的负责人也挨了批评。根据上级要求,工地的民工都得加班加点,从此,民工们在早上5点半就要起床,干到8点吃早饭,9点上工地干到12点,下午1点上去,晚上7点收工吃晚饭。
大家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两头都看不见太阳。对负责挖土的民工来说,平均每人一天要挖3个立方,并且要挑100多米的距离,最后还要通过斜坡挑上大坝,把土倒在水库的大堤坝上。
这里的工作量可想而知,如此战天斗地,一天下来,累得骨头都散了架。不少工友见了熟人,连打招呼的力气都没有。一些工友都懒得去河边冒黑洗澡,回到工棚,一换衣服,倒床就睡。第二天起来,还是得穿头一天的脏衣服去工地干活。一身的汗味和嗅味,刺鼻难闻。大家都顾不了这些,能够完成每天的劳动任务就好了。
每天的劳动强度大,休息时间少,绝大多数民工的体力明显不支,注意力也下降,再加上工地上也缺少必要的安全防范措施,造成意外伤害事故明显增多。
一次,阿黑哥在与几个民工共同挪移一大石块时,一不小心,被大石块压住了右手拇指。他大喊“哎哟”,众人移开石块,发现他的拇指已经被压得粉碎性骨折。后经工地的赤脚医生及时救治,只保住了拇指根部的一节。
阿黑哥还算幸运,工地之前还有人被压断双腿的,有人因放炮开石被炸死或炸断手的,还有多人因住宿的木楼之下存放的黑色火药失事,被直接烧死。个别体质差的,因病毒、细菌感染,高烧不退,也死了多人。小泉和阿黑哥都年轻力壮,自从工地多次出事以后,两人也都格外小心了。
工地民工对生产安全问题反映的意见比较多,不少民工还产生了一定的情绪,造成工程的进度又慢了下来。上级领导对此,非常重视,请各地人民公社的干部前来安抚,做民工们的思想工作,肯定大家的辛勤劳动,鼓励大家为国家多做的贡献。兴修水库,功在现在,利在千秋,这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是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一件大事。
上级领导要求进一步加强对工地的管理,并适当减轻点劳动强度,对工地的伙食也要进一步做好,以此来稳定人心。尽管后面也出了一些事,但伤残和死亡的人都减少了。
如今食堂的伙食是不错的,每天大家基本上都能吃饱。蔬菜的品种花样也经常在变,大家吃得很丰富,每周还有一次加餐,大家都可以吃上几块猪肉。请来的厨师,听说是北方的,很会做菜,他们还会把新鲜的大白菜发酵成酸味的,做给大家吃。大伙对这里的伙食都挺满意的。
一晃两年过去了,这座小型水库的兴建总算接近了尾声,大量的民工都被遣返回乡,只留下了少量的民工在技术人员的指导下,完成最后的扫尾工作。小泉、阿黑哥及西江村的其他民工都在打点行李。
小泉挑来的畚箕早就用烂丢了,其锄头虽然磨损得很严重,但依然还在。他也舍不得丢,连同旧衣服,一同捡好,准备带回家。阿黑哥的行李还没有捡完,突然坐在床边低头掉泪了。见他以手拭泪,小泉忙过来问他。
“你怎么啦?还舍不得回家啊!”
阿黑哥摇摇头,没有回答。
“那你怎么回事啊?”
“突然想起我这只手,少了个最主要的指头,不懂回家怎么向大人说?既难看,以后又不好干活了啊!”
“呃!没事的,阿黑哥,想开点吧!你现在干活还是比我强的啊!”小泉是最心疼阿黑哥的,但事已至此,除了安慰,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有时候,小泉在想,只要阿黑哥能跟自己长久地好下去,他都宁愿自己受伤,自己痛苦,来换回阿黑哥的快乐。但是,命运或许都是上天注定的,半点不由人。
阿黑哥没有理会。小泉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西江村的几个老乡也都过来了。大家共同安慰了他几句,并帮他收拾好行李,一同回家了,但一路上,大家都心事重重,没有说几句话。
当年,阿黑哥他爸因为做长工,受地主剥削,后来“鲤鱼跳龙门”,一翻身当了生产队长后,鼓动村民一举干掉了地主蒋老爷子的两个能力最强的儿子。如今,队长的儿子阿黑哥与大伙一起修水库,大伙都未受伤,偏偏他被致残,这事该如何向队长交待?
一到西江村,大伙一起先送阿黑哥回家,顺便讲了当时受伤的详细经过。队长听后没有吭声,也没有责怪大家。现场气氛非常紧张。众人接着又说:“阿黑哥的手以后不方便拿锄头和镰刀之类的了,以后队里相关的活,您就让我们来做吧!”
“干活,我们都能干。你们先回去吧!”大伙不敢离开。村里的人也都围过来看。阿黑哥的妈妈从外面刚回来,一见这情形就掉眼泪了。
“崽啊!你可怜了啊!这多痛啊!”说着,一把把阿黑哥搂在了怀里。
“有什么好哭的!这是为国家做贡献!哭也是这样啦!你以为你能把他的手指头哭回来啊!”阿黑哥的爸爸发话了。
阿黑哥的妈没理他爸,拉着阿黑哥向众人打了个招呼,就走进屋里。众人告别了生产队长,各自回家。围观的村民也都散了。
老黑队长的高风亮节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虽然没有文凭,但确实有水平,看问题也有高度,以大局为重,也难怪上级组织遴选了这么一个文盲来做领导。其实,对于领导干部来说,最重要的并不在于你的文凭,也不在于你的能力,而是你看问题的角度。只要能真正抛开个人利益,多为国家利益、集体利益着想,人民群众都会理解你的,支持你的。
小泉往自家方向走去,还未到家门,秀姑和林雪儿就高高兴兴地出来迎接了。一见面,两人就围着小泉,把小泉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仔细打量了一番。小泉黑了,瘦了,但长高了一寸吧。
“听说队长的儿子,有一个手指断了?”秀姑问道。
“是的,妈妈。是他的右手大拇指。”小泉答道。
“林雪儿,给你哥煮点吃的!我得马上去看看人家。”说完,秀姑就掏出手帕,装了6个鸡蛋,拧着前往队长家。送6个鸡蛋是正常礼节,也有送9个鸡蛋的,那就算是重礼了。看望生病受伤的人,这是村里的老规矩,也是一种礼节。另一方面,人家是队长家的人,不及时去看望,怕得罪队长。
秀姑走了以后,林雪儿开始问小泉:“那里女孩子多嘛?”
“哪有什么女孩子,一个女孩都没有。修水库是重活,比在家里种田累多了,各村去的都是些老光棍或小青年,你就放心吧!”
“我有什么不放心啊?人家不懂,只是随便问一问嘛!怎么啦?不给问啊?”
“可以问,怎么又不给问。”
“吃得好么?”
“生活还行,能吃饱,一周还有一餐肉吃的。”
“那你怎么这么瘦?”
“辛苦啊!大家都瘦了些。不信你去看看阿黑哥,他也瘦啦!”
“你有病啊!我才不去看他呢!瘦了就瘦了。哎!你在那边这么久,有没有想起我啊?”林雪儿微笑着,试探性地问小泉。她似乎在开玩笑。
“有啊!我经常想起你和妈妈。好几次,我都好想回家,但上面不给走。”
“嗯!你们这次回来,队长说要给你们加工分。以后,你在队里出工一天,就可以比以前多得工分了。”
“那好啊!加工分是好事。本来我干得就不少。”
兄妹俩好久不见,格外亲切。林雪儿唠唠叨叨地盘问了小泉有关修水库的好多事,小泉也都如实地告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