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水依旧是从窗外爬进屋内,床边榻上的西雨睡得极沉,那根燃着的香烧了一小半,她捂着鼻子果断将它掐断,连着香灰一道碾碎,倒入床后的恭桶中,又淋了一碗茶水上去。
旋身开了窗,待这房内的香味渐散,她已经换好了衣裳,复又躺到了床上,沉沉闭上了眼。
心愿已然达成,一切都很好。
……
这一觉真可谓是入这谢府以来睡得最为安稳的一觉了。
她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竟还是叫一泡尿给憋醒的。也不知为何会如此贪恋这床上的舒适,一双眼怎么也不想睁开。直待忍得不能再忍时,她唉叹一声,闭着眼从床上坐起来,掀了被子,摸索着想下床。
“你醒了。”
猛一个声音传入耳中,吓得她一个激灵。若非她定性好,把得住,否则只怕当场便要尿在床上了。
她一双眼睛顿时睁得极大,望着坐在床边,胡子拉碴、眼下淤青一片的谢楠生,脱口喊道,“三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而谢楠生不待她答话,已经屁股一挪,坐到她面前,一下子就将她搂入了怀里。所使力气之大,白清水只觉腹中的尿也要被挤出来了,一时面色古怪,哼哼了两声,“三,三少爷,我,我……”
“你怎么了?”谢楠生猛松开她,双手一下子握住了她的双肩,桃花眼中神色焦急,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我弄疼你了吗?”
“我……”白清水面色愈发古怪,“我,我……”
“可是脑袋疼?还是后背疼?来人呐,快叫大夫,快叫大夫来……”
白清水何时见过这人如此焦急的神色,一时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无奈叫那尿意憋得久了,难免心焦,只好扯住他道,“不是,不是。我没有不舒服,我只是……”
“只是什么?”谢楠生急得如是一只被火烧了屁股的猴子,就想翻开她衣裳来看,“哪里疼?我看一看……”
“不是。”白清水急喝一声,“人有三急,你懂不懂……”
“啊?”谢楠生瞬间傻了眼,未来的状元公还没有弄明白过来她所言是何意,只是吞吞吐吐问道,“什,什么?”
“我说我要如厕。”白清水一张秀脸一红,颇有些气急败坏道。
谢楠生怔了一怔,耳根处竟然也微有一丝红意,随即便站起来,将被子一掀,竟然俯下身来,双臂将她一捞,便想将把她抱起来,“我抱你过去……”
白清水都不知道是自己在山上跌的那一跤给跌傻了,还是眼前这口口声声说要考状元的三少爷傻了,忙来推他的手,“不,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你看看你的脚都肿成什么样子了。”谢楠生生气道。
白清水这才见到自己一双被包得跟粽子似的双脚。
昨夜忍着痛摸去谢夫人房里时都还没有包成这副样子的,想来是西晴西雨照顾她时发现了她的脚伤?
她如此想着时,便觉身下一空,谢楠生已经不管不顾的将她抱了起来,几步就转到床后头来,将那恭桶盖子掀了,扶着她站好,双手就要来扯她的裤子。
“你想干什么?”白清水吓得一张脸都白了,哆嗦着嘴唇,双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裤腰带。
谢楠生怔了一怔,随即便醒悟过来,在她的手上捏了一捏,柔声道,“那我在外面等你。”
不待她说话,他便已经转了出去,转过屏风,在外头等她。
白清水抖着手解了裤子,忍着脚下的痛,坐到了恭桶上,只是闸门一开,传来的“嘘嘘”声便又将她吓得一抖,咬着唇,却是再不敢解这手了。
又哆哆嗦嗦的站起,系好裤子,回身盖好恭桶,忍着脚下的痛一步一挪的挪到屏风外头。
就见谢楠生正坐在房中央发着呆,一见她出来,蹭一下就站起来,问道,“好了吗?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可想吃点什么?”
“没,没有好。”白清水觉得自己今天这脸可真谓是丢大发了,一时更是连耳根都烧红了,“我,我到,外头去上……”
“什么?”谢楠生又怔住了。
“我说要去茅房!”
“房间不是有恭桶么?”谢楠生的神色竟然极是坦然,好像只是在跟她讨论呆会吃什么。
“你在这里,我怎么上得出来!”白清水几乎是冲他吼出来的,反正这脸也丢尽了,索性懒得要这脸了。
三少爷的一张俏脸终于也噌一下红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茅房挺远的,你这脚能走么?还是我抱你吧。”
他言罢,俯身又要来抱她。
白清水一急,噌噌就后退了两步,只觉脚底钻心的疼,竟是站立不稳,若非谢楠生眼疾手快将她搂住了,她只怕便要栽到地上去了。
她一时气得咬牙,无奈人家却又是一番好意,而且他又神色极是坦然,仿佛并未想旁的。何况人食五谷,拉屎放屁,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倒是她这般扭扭捏捏,反而显得心思龌龊。
“你出去。”白清水阴着脸瞪着他道。
谢楠生怔了一怔,随即却又点点头,“那我抱你过去。”
言罢,也不管白清水的挣扎,复又将她抱回了床后的恭桶旁,扶着她站稳,掀了恭桶盖子,柔声道,“你自己小心些。”这才方大踏步的行了出去,开了门,在外头候着。
白清水如何肯这样解手?自然抚着墙壁、桌椅等物,一步步挪出来,一把将门关上,上了门栓,又一步步挪回床后,这回才总算是如愿以偿,排了这三急之物。
待毕了,又盖上恭桶盖,将后窗打开散气,在盆中净了手,方又一步步挪回床边,爬上床,躺回被中,理也不理被她关在门外的谢楠生。
谢楠生在外头等了她半晌,见久无动静,不免心焦,抬手急磕她的房门喊道,“清水,你好了没有?”
白清水将被子闷头,理也不理他。
“清水?”谢楠生愈发急了,将那房门捶得震天响,“清水?你怎么样?你没事吧?可是摔倒了?你快将门打开,我要进来看看你……清水?清水?”
白清水觉得自己今日真是要疯掉了,气急败坏的将被子一掀,深吸一口气。
到底人家是一番好意,也不能过于冷言冷语了,咬着牙道,“三少爷,奴婢已经没事了,奴婢已经睡下了。三少爷想来也累了,不如先回去吧……”
外头的谢楠生怔了一怔,磕门声就停住了。
白清水长出一口气,只当他是走了,便又躺了下来。岂料下一刻,便听得震天的拍门声又传了来,谢楠生的声音极是严厉,“不行!我要看看你我才放心,你快将门打开,听到没有?把门打开!”
“三少爷,奴婢已经睡下了,奴婢的脚疼得很,怕是走不过去给您开门了。”
白清水将“您”都给搬了出来,唯愿谢三少爷能知难而退便好。
谢楠生果然又再次顿住了,不一刻,竟然又说道,“你脚疼,还是不要动的好。我翻窗户进来便可。”
白清水双手抓头,恨不能将脑袋在床栏杆上撞两下才能解了心中的抓狂。
啊啊啊!她可真是要叫这人给搞疯了!
连忙又将被子一掀,急急下了床,哪里还管什么脚疼不疼,鞋子都没趿,就越过床前的屏风想要去关窗。
人尚未靠近,那撑着窗户的木棍已经叫谢楠生从外头握在手中,他再长臂一伸,将那窗扇一抬,人轻轻一跃,便就从窗外跃进了她屋里。
白清水见他脸上带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笑意,转身又将窗户用木棍给撑好了。一回头,就见她那包得跟粽子似的脚立在地上。
顿时就皱了皱眉,大步跨上来,语气里微有怒意,“鞋子都不穿就下了床,你这脚是不想要了吗?”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白清水就觉自己似乎要站不住了似的,往旁边的凳子上歪,惊呼道,“哎呀,疼疼疼……”
人还没有歪到凳子上,脑袋就已经撞到了他胸膛上。
谢楠生将她打横抱起来,转过屏风,又将她放到了床上,掀了薄被将她盖好,竟然坐在床边,双手撑在她的肩膀旁,一动不动将她看着。
白清水有些心虚的吞了吞口水,“三,三少爷,我,奴婢累了,想睡,睡了,能否请,三少爷先出去?”
谢楠生却根本不答她的话,一双桃花眼像是在日光下般,闪着熠熠的光华,眼中的柔情,只叫白清水想逃,却又似逃不了一般,微张着唇,呆呆傻傻的与他对视。
“三,少爷……”白清水喃喃道。
三少爷已经猛的俯下了身来,双臂从她背后环过,身子贴着她的身子,将她紧紧抱着。白清水一颗心毫无征照的“扑嗵”、“扑嗵”乱跳起来。竟是如同打鼓、拨镲一般,你追我赶的像是疯了,想止都止不住。
“水儿……”
谢楠生的这一声轻唤,似是喃喃,又像是呓语,却又像是青天白日里平空扑下的炸雷,往白清水“噼啪”打过去,打得她脑中一片混乱狼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