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楠生明显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却是不管不顾的,搂着她不放。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一颗心亦是扑嗵扑嗵的跳,如此有力而蛮横,让白清水竟然狠不下心来推开他。
“我生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他的头伏在她颈侧,低声喃喃,竟是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三少爷……”白清水有那么一瞬,竟然贪恋起这人的温情,连挣扎都忘了。
“别跟我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谢楠生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白清水果断闭了嘴。
而他的头轻轻转了一转,侧向了她的颈侧,她能感觉到他那冰冰凉凉的唇,状似无意的擦过了她的脖子,她的耳垂。
他说出的话却是火热的,“永远都不准再离开我了。白清水,永远都不准再离开我!”
“三少……”
白清水的话没有说完,余音就已经被谢楠生那冰冷的唇给堵在了喉中。
她的一双眼瞬间瞪大,心底长久以来紧绷着的弦,因着他的这突然动作,似乎“扑”的一声断了。
他不是没有亲过她的,尤记得第一次是在暗夜里,被他抵在墙角,他的唇在她的嘴边轻轻擦过去,状似无意,却早已在她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后来那次,是在玉兰灿烂的辛夷坞中,那样美绝的场景里,那吻霸道而蛮横,带着血腥与羞耻,让她随时回想,随时都能凝湿眼眶。
她从不知他会有这样温柔的时刻,他的唇冰凉而湿润,轻轻印在她唇上,珍惜而虔诚。
而下一刻白清水就见他眼角突然溢出一嘀泪来,啪的就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的一颗心顿时就慌得不像样子。
在他心里,她到底是个何样的女子?她何德何能,竟会叫他这般珍而重之。
她昨夜还瞒了众人的眼睛,潜入他娘亲的屋里去偷他家中的方子。
她竟是个这样没有心肝的女子?
她的眼泪顿时就也出来了,眼泪一出,竟然止也止不住,心中不知为何会漫出那样多的悲意,一层一层往外涌,只叫她咽咽呜呜,竟是放声痛哭起来。
谢楠生就僵在了那里,抬起头,猛坐起来,望着她急道,“水儿?水儿?你怎么了,我吓着你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不那样待你了……”
岂知他的话一出口,白清水竟然哭得更凶了,那眼泪像是决堤之水,从眼角一嘀嘀滚下来,瞬间就将鬓发给打了个透湿。
“我吓着你了吗?我吓着你了。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待你的……”
白清水捂着双眼哭得不能自恃,那咽唔之声自喉中发出,如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一般,惹得谢楠生心中愈发焦灼,去抓她的手,一边急道,“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
嘴中的委屈央求之意,让白清水心中的彷徨更甚了,一边摇头,一边咽唔着道,“不是,我不是,三少爷,我,我……”
她话音没落,谢楠生已经捧上了她的脸,密密麻麻的吻就印了上来,从眉梢眼角到哭得通红的鼻尖,从脸颊到唇畔……
竟如是捧着珍宝般,声音喃呢:“是吓着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白清水只觉自己万不能承受他这样的深情,将他一推,被子一掀,整个人盖住,捂在被子里又咽咽唔唔的哭了一场。
谢楠生一时竟然手足无措,良久,见到她小小一团在被中哭得抖了起来,原本胡子拉碴的脸缓缓变得苍白起来,双手握拳,直至青筋爆起。
良久,方深吸一口气,强自抓着她的被子一掀,语气就有些重了,“你这样会把自己捂坏的!”
白清水哭得梨花带雨,因在被中,一头秀发更是乱七八糟,那模样就颇是有几分可怜,他又看到她那叫白绫缠成老大的双足,心中便就一软。
想起前日自己因不喜林家热闹,早早独自回了家中,岂料直至下午时分,那幼弟谢念生与夜心那丫头突然大哭着跑回来,只言道是娘亲与青水姐姐被掳走了。
若非白清水机灵,舍命相救,被绑的人便该是幼弟谢念生了!
他心焦了整整一日一夜,直待看到她憔悴的身影,所有的担心变成怒火——幸得她不计得失,徒步行了整整一日回来报信,否则他那娘亲只怕便要命丧黄泉。
这等情谊,他自是该要珍而重之。
他咬咬牙,强迫自己松开紧握的拳头,几乎是轻柔的,叹息了一声,复又把她搂在了怀里。
白清水靠在她肩上,只觉浑身无力,根本推不开他。一时任由他搂着,听得他在耳边道,“我太心急了,不该这样对你。”
她就又抽泣了一声。
他却又猛放开了她,一只手就捏上了她的下巴,几乎是逼视着她的眼睛,强调道:“你是我的!白清水,你是我的!”
白清水的嘴巴嚅了嚅,他就见到她的双唇上尚还沾了泪,就伸出大拇指,在上面轻轻摩了摩,说道,“恩科一过,我便同娘亲说。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不待她说话,他又道,“恩科只有几月了,我不想分心。”
他的意思她自然是懂的,色是剐骨刀,偿过一次,只怕食髓知味,自然不能因此耽误了恩科大事。
他此言,便算是对她的承诺了。
白清水只觉自己一颗心慌得越发不像样子,怎么会如此?怎能如此?
她原本安排好的未来,计划好的人生,难道竟要尽数推翻了重新洗过?
棋局易毁,难道人生竟也能如此么?
他久久得不到她的回复,竟然就笑了,伸手捏捏了她的脸颊,问道,“你睡了一天一夜了,可饿了?想吃点什么?”
白清水这才想起来要看天,眼见着窗外斜阳西落,顿时大惊,原来竟然从昨夜睡到了今日黄昏。
“夫人呢?”她心中猛一急,抓着他的双臂急道,“你怎么回来了?夫人呢?夫人回来了么?”
“已经回来了。”谢念生笑着又刮了刮她的鼻子。
不料她与谢夫人经了一次生死,竟然能见这人这样柔情的时刻。
她却是哪里知,她与谢夫人经的一次生死,却是叫他如同死过了数次。若是她二人出事,他只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娘亲已经睡下了,大夫看了诊,除了脚扭伤了,旁的并无大碍。”谢楠生告诉她道。
“我与夫人分开前,夫人曾嘱咐我,叫我一定要告诉你,说她房里那只放狐狸偷鸡瓶的花几,靠墙的那只脚是空的,里头有她给你的嘱咐。”
白清水一口气将话会部讲完,好像唯有如此,她那暗地里的龌龊心才能掩盖好,不会叫他瞧了去。
他微微怔了一怔,随即便点点头,说道,“娘亲没有同我说。我知道了,待她醒来,我再问问她就是。”
白清水长长出了一口气,就低下了头。
“你想吃点什么?”他柔声问。
“我不饿。”
白清水下意识就回了一嘴,随即便听得腹中“咕噜”一声叫了。
她顿时就闹了个大红脸,颇有几分恼怒的瞪着他。
他已经笑着站了起来,行至外头,开了门,扬声吩咐道,“叫小厨房把熬好的小米粥盛两碗上来,再炒几道小菜,要快。”
白清水拍拍自己的脸颊,便就下得床来,只是一双脚被捆得如同粽子,那鞋子是穿也穿不进的。犹豫之迹,便又听到谢楠生的脚步声往屏风而来,不刻就转到她床前,问道,“怎的起来了?”
“总得洗漱了才能吃。”白清水道。
谢楠生随即了然,说道,“你脚不便,我侍候你洗漱。”
白清水怔在那里,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堂堂谢府的三少爷,平日里最是冷漠不羁的一个人,竟说要侍候她一个小小丫环洗漱?
她伸手揪了揪自己的脸,疼得很。
而谢楠生已经在她发呆之迹端了一盆水来,在她床边放下,人蹲下去,拧了手巾递到她手中,“先洗脸。”
她呆呆的接过手巾,只觉温温热热的,甚是舒服。
顿时醒悟过来,深吸一口气,摊开那手巾将脸洗了,见他又伸手过来接,忙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一时就从床上移到蹋上,俯下了身。探手在踏边的水盆中洗了手,又拧了毛巾来继续洗脸,一抬头,就见蹲在自己对面的谢楠生正偏着头,耳根微有红意,面上竟还有两分尴尬之色。
她拧了拧眉,低头一看,才知因着自己微俯着身,亵衣领口大开,衣内风光自一览无余。
顿时也跟着闹了个大红脸,颇有几分恼怒的道,“你出去!”
谢楠生的嘴角噙了一股似有若无的笑,轻轻咳了一声,也不多言,站了起来,将屏风上挂着的衣裳放到床边,说道,“我在外头等你,你穿好了衣裳就叫我,我抱你出来吃饭。”
白清水不知为何泪意就又下来了。忙又低着头,拧了帕子来继续洗脸。
待她洗漱完,坐在踏上将他放在床边的衣裳在亵衣外头穿好,便就想自己站起来,不料脚底钻心的疼痛传来,一声惊呼之下,谢楠生的身影瞬间就出现在了屏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