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铭
中午,几个女同学找我“告状”:“老师,最近咱们班有几个男生变态。”旁边刘同学补充说:“晓东和他的同桌文江亲脸玩!”“啊?”我真不敢相信,原来,班里四五个男生亲脸玩这个现象已经有两三天了——下课后,他们几个追逐时以亲脸玩为乐。
晚上,我偶然读到张晓风的一篇题目叫《海滩上没有发生的事》的短文,眼前为之一亮。故事大意是这样的:大热天,校长带到学生海边玩,小孩都乐疯了,玩得非常尽兴。上岸后,发生了一件让校长瞠目结舌的事——一二年级的小女孩上得岸来,觉得衣服湿了穿着不舒服,便毫不避讳当众把衣服脱了,在那里拧起水来。教育家的直觉阻止了自己想冲上前喝止的冲动。他发现其实四下里没有人大惊小怪。高年级同学没有将异样的目光投来,傻傻的小男生更不知道他们的女同学不够淑女,海滩上还是一片天真欢乐的景象。小女孩们做的事不曾骚扰任何人,她们很快拧干了衣服,重新穿上——像从没有发生过。
我们不难没想:假如校长喝止了,事情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小女孩会终生记得自己当众出了丑;而大孩子很可能学会了鄙视别人的“无行”,并为自己的“有行”而自鸣得意。文章的最后,作者感慨地说:“许多事,如果没有那些神经质的家伙大叫‘不得了啦!’‘问题可严重啦!’本来也可以不成其为问题的。”
第二天,我在班上连提也没提就像忘了有这么一回事。但我看出参与的几个男生已经知道我晓得这件事了——他们几个低着头,偶尔瞟我的目光分明是“偷偷地”。我想:孩子们,但愿你们心里不要负担过重,老师的希望是你们能忘却这件事啊。我甚至有点希望他们来找我,那我就以朋友的身份跟他们坐下来聊一聊“少年”成长这个话题。最后,或许是羞愧,或许是胆怯,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们并没有来找我。当然,我也没有找他们——也许让这件事随风而去,在孩子的脑海里不留下任何痕迹是更好的结局——相对于许多教师自诩“高明”地把学生这样做的前因后果瓜剖豆分的做法,我宁愿选择“永远的忘却”。
船过水虽然无痕,但终究还是有细小波纹的。第二天,这件事出现在了他们几个的日记里,有对老师没有追究“感激涕零”的,有反思自己一时好奇而不计后果的。晓东的日记是这样写的:“老师,开始的时候,他们几个总是欺负我,我打不过他们,实在逼急了就亲了他们的脸,他们害羞以后就不敢再欺负我了。再后来,大家觉得好玩,就都互相亲脸玩,其实我们没有什么,我们不是同性恋。”读到这里,我心里一惊,看来这件事已经在班里有了舆论所指,并且给晓东带来了内心的呵责、恐慌。我沉思良久,在他的日记上写了下面一段话:
首先,老师相信,你和你的玩伴都是正常的男孩子——永远都相信。其次,老师认为这件事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要是在有这样礼节的外国,这样的举动是很正常的。就是在我们这个以含蓄为美的国度,你们这样做,也仅仅是一个闹着玩儿的游戏罢了。
现在,我望着无风的窗外,明丽的阳光洒落在晓东和其他伙伴们的身上。看着他们做着“嫁新娘”的游戏,明亮的额上挂着一脸的汗。但愿有些事情就像微风刮过,不留什么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