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衣坊像个院子,圆的,有几十个大房间,十几个小房间,制衣的宫女便有上百个。每日会有后妃的衣裳要做,都是按不同的款式,不同的制衣走序,安排人手。忙碌得头晕脑涨,稍有不慎,都知道不是扣银子,便是罚宫规。房间里,挂着各种各样的布匹锦缎,高档次的挂在一处,共分高中低三档。就连制衣宫女,也是按不同的等级分。
每一件令后妃们满意的衣裳制了,会根据不同的接赏,进行调级。
院子中央,放着好几根又粗又长的衣棍,上面放着不同的布匹,都是无色的。旁边的染缸里,有着七颜八色的染料水,整个院子,拥挤,如蝴蝶般多彩。
坊里的宫女见着腊妃前来,起身福了礼,没注意到腊妃身后的桃嫔。
寒霜问着,“厢姑姑,娘娘的衣裳可有制好?已经四五天了吧!”裁衣坊上回接到她的款式图的时候,已经是四天前了。轮到今个儿,也有了四五天。按理是该已经完成了。那件衣裳很出新,是小姐平常最习惯的款式,只是在袖口别出新样的多了一个蝴蝶结,再配上半窄半宽的袖口,看上去就好像是,天仙下凡。
厢姑姑回了腊妃的眼神,拿话应了寒霜,“腊妃娘娘,衣裳就要做好了,只是有些地方针线还没有完全缝好,不知可否明日过来取。”前几日,菊妃也送来一款新衣图,这两日忙的昏天暗地,都知道做不出来,定遭主子的责罚。这下回话,已是小心了去。
连菊妃的事儿,提都没有提一下。
看了看院子里已经染过布匹的色料缸,腊妃疑了道,“莫不是有其他的衣裳也需要赶制?若是这样,本宫也不那般着急,不过,裁衣坊可有其他的已经制好的衣裳,本宫想取来送给桃嫔小主和本宫的陪嫁丫环寒霜。”着这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看着其他妃子抢了她的先,也是闷声不哼,反倒给了无限的理解之意。
道是腊妃眼尖,可是厢姑姑却以为是裁衣坊里的姑姑们泄露了风声,心下责备的看了看其他的几位姑姑,转脸浮笑颜道,“娘娘体谅,是菊妃娘娘的宫女与您同一日送来图样,奴婢们赶制不过,只能按时间先后,把娘娘的衣裳压了下。求娘娘谅解。”知腊妃心宅仁厚,定是不会为件衣裳而起争执,便只有先将菊妃的衣裳制好。也是在刚才,菊妃才走,拿着衣裳,骂了几句裁衣坊的姑姑们,现下个个青疼着脸。
“娘娘便是个容易打发的主,可是这样么?”腊妃的陪嫁丫环,寒霜冷着一张脸,质问厢姑姑。她可不给面子,为的腊妃争个理,也好过被人当了傻子去。
腊妃顺了顺脸色,也道菊妃的先占了去,延误衣裳的裁制时间,但她知,菊妃绝不可能在她之前送来图样,想必,真如寒霜所言。“寒霜,莫要责怪了厢姑姑去。同是妃子,自有先后之理。厢姑姑,给几件衣裳本宫瞧瞧。”并无证据可证实菊妃先她送来图样,也无证据可证明是她先,这样的事情,不是由裁衣坊说了算吗?既是如此,何必多生事端。
听着她们的交谈,心中讥笑不停的桃嫔,面露讽色,道“既是菊妃先了去,便也赶制了腊妃的衣裳,对厢姑姑来说也不为过,不是?”声音语调,听上去感觉到她内心那股子劲,却是想要裁衣坊为她做些什么。
此语一出,寒霜的脸都黑了。这个桃嫔,吃里扒外。小姐带她来裁衣坊,她却一心顾着她自个儿,反倒给了个腊妃无理的废话。遂寒着脸说道,“娘娘自是知菊妃先来,便也无说是厢姑姑怠慢娘娘,怎么说娘娘是在责备厢姑姑呢?”
淡然一笑,腊妃知桃嫔的心思。怕是这一事未平,一事又起。于哪个方面,与她在一块,都是有着刺儿的。而且专挑别人的事儿,捡着鸡蛋里的骨头儿。凛眉笑道,“寒霜,别乱说。厢姑姑,寻几件衣裳吧!”既是找上门来,便也是不好打发的主。不知这几件衣裳,可否把她那颗害人害已的心给压了回去。省着事儿,方才静。
指了指远处几间有些灰蒙的小房间,厢姑姑边走边说道,“娘娘这边请。”在裁衣坊,嫔妾是没有地位的。厢姑姑自然也就没有理睬桃嫔,这在桃嫔的眼里,又是狗眼看人低了。她的心中有了无数个念头,只要与蓝颜皇帝有关系的女人,个个都看似美貌,其实也不过是华衣锦服,胭脂俗粉,又有几分颜色?如枯叶一般。不是终将老皱么?
桃嫔也在其身后,跟了上前。捡着个机会进裁衣坊,不看是傻的。拿眼四处瞅着,看了个究竟,又看了看厢姑姑的衣装,鼻中一气,哼了声,裁衣坊,不过穿的如此。
寒霜跟在腊妃身后,桃嫔想上前凑个脸,也是没法子。心里又把寒霜给痛骂了个遍,整是个奴婢,早晚得看她的脸色,傲什么?!
单看房间里的衣裳,桃嫔的眼眸放光,一件挨着一件,全是宫里的锦衣,比起洪府的那些绫罗锦缎,更华丽富贵。腊妃收在眼里,拿眼神看了看寒霜,寒霜便挑了两件,递给桃嫔,说道,“这是娘娘的心意,桃嫔小主莫要忘了娘娘的恩情才是。”
桃嫔笑得有些肉疼,才两件。“自不会忘了姐姐的恩蕙。”原这两件,并不是她最喜欢的,但穿在身上,也好过桃花殿里那衣厢里的嫁妆衣。这便是宫廷与宫外的异同了。在桃花殿里的那几件衣裳,看上去都是陈旧的款式。就连宫里按例常发下来的衣裳,也是一样的不艳丽。
腊妃暗自笑了笑,如是便好,若是非此,怕是此人之心,无人能处。“厢姑姑,再给寒霜也挑两件。寒霜,按规矩给银子。”转身,便走开了。若是不走开,桃嫔看着寒霜挑的衣裳,怕是又要说腊妃把桃嫔当成了宫女对待,恐怕桃嫔的心中又该多怨一个人了。
见着腊妃走开,还想呆下来多看几眼的桃嫔,有些恋恋不舍的走了出房。
再看外面七颜八色的布匹,漂亮的跟彩虹似的。眸里几分冷寒,衬着圆目似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