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北深冬的飞雪荡漾在微微灰暗的空中,积雪淹没了一些色彩,半空漂浮着不溶于冷空气的热气流,像一簇簇泡沫状的浓云,枫树纹路清晰的树皮是来去匆匆的行人的多彩衣装中最柔和的存在。
她没想到王亦阳的家在泉北最大的玉玺别墅区里,他的父母早早就在别墅门口等待,王家父母是有修养的富人,秦老师对王亦阳的不悦减退了几分。
此时已近下午4点,王亦阳依旧在房间里待着不愿起来,秦老师有意叫他起床正式开始家访工作,但没料到他的妈妈竟然拒绝,“秦老师,让阳阳睡吧,他昨晚游戏玩很晚一定很累。”
“虽说假期可以玩游戏但也不能玩通宵吧,这是坏习惯啊,你们做父母的就不管管?”
王父惭愧道,“我们就是觉得太对不起阳阳了,所以希望能尽量让他快乐些。”
“哪有做父母的对不起孩子的,就算觉得自己教育的不好,也不能放纵孩子养成恶习!”
“秦老师,这……有些家事不好跟您说……”王父递给秦老师一杯上等普洱茶,“您放心,我和他妈妈一定好好教育阳阳。”
“你是阳阳的同学吧?”
接过王亦阳妈妈递过来的茶,“是,阿姨。”
“那你能去楼上叫阳阳起床吗,我们……叫他,他……不回答我们。”
王父赔笑,“同学就麻烦你了,这会儿阳阳也该起床吃些东西了。”
秦老师隐隐觉得这个家不简单,一定有难以启齿的问题所在,作为家访的重心就是要消除家庭矛盾,为孩子创造正常的家庭环境,少年的思想多数来源家庭的影响,是否茁壮,父母的举止向来清晰传达灌输。
“啊……好吧,他……在哪个房间?”无奈询问。
“上三楼左边的第一个,真是太谢谢你了。”
心情坏透了,坐了这么久的大巴到陌生的泉北,茶水都没喝完居然被迫接受了叫人起床的任务,又饿又累,想起中午吃的快餐,因为觉得不好吃便吃得很少,这会儿肚子仿佛在咕咕作响。
咚咚咚,面无表情的敲门,心中对这位曾经单独辅导过的王亦阳又恨又憎,没人开门,没人应话,她无奈地笑起来,连他妈妈都叫不动他起床,自己一个从没和他真正交流过的同学能把他叫起来吗,交流!突然想起那一天秘密的偶然切入,课桌背面的黑色字迹,吞噬了原本平静缓和的心,为什么他会这样想,白衣,白鞋透明的不是色彩的颜色,却可以撬动他的心,低廉的微笑连校门口副食店的老板都不待见,匆忙的时间,故意挨得满满的作息,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再敲门,急切想要挪开步子准备离开,一个秘密的撕开就像被无意冒犯,羞愧到战栗。忽然,身后的房门轻轻打开,不禁转身去看,背后一只手有力将她拉入房间,捂住她的嘴,她被吓坏了,奋力挣扎。
昏暗的房间,唯有窗边泄露在帘子上阳光的斑点可见,巨大的恐怖感笼罩,他狠狠地用全身力量压住她,心跳陡然加速,眼角滚烫的泪水流淌。
觉察到她的眼泪,减轻施压在她身上的力道,“对不起,弄疼你了吗?”
她无助的躺在地板上,面前的这个人鼻翼俊挺,细碎的头发慵懒的附在清瘦的脸庞,“王亦阳,放开我。”
“罗芳溪,我现在好饿。”
“我就是来叫你下楼吃饭的,你快起来吧。”
嘴角上扬,邪气十足,像得到一件至宝,紧紧贴着她,“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纯洁?”
被压制的双手早已没有力气,虚弱的反驳,“你到底要怎样?你如果再不放开我,我就……呜呜……呜……”
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肆意地在她的唇间辗转,尽情融化她,拽着她的双手渐渐抚入她的掌心,想与她十指相扣。
孱弱,痛苦地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但他的吻更加炽热,扣住她的指缝欲给她安全感,逼她放松。凌乱的柔发随着泪水与地板纠缠,绝望的如被电击一般麻木的闭上双眼,她早该想不到他是如此叛逆与邪恶,霸道的话语仿佛在宣召自己是他的猎物,被他吻得快要窒息,再次挣扎的身体逐渐软下来。
他以为她已被自己征服,陶醉在他的亲吻中,惊喜地在她耳边低语,“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女人了。”略显笨拙的解开她的衣扣,露出来娇小内衣,心中畅快淋漓,好似终于得到了他想要拥有的人。
一年前他转学到复阳中学复读高一,依旧荒废度日,准备搞恶作剧引起校方的注意以此来让自己转学,也是为了报复厌恶的父母,可是他却忽然遗失了这个想法。那不过是因为多年来不吃早餐又加上连日玩游戏而严重贫血,没带卫生纸只能狼狈的将鼻血擦在手上准备马上去厕所洗干净,在回教室时他看见课业本上的留言以及一小叠创口贴,原来她在发放课业本时,不经意看到他流在地上的血迹以为他受伤了。
有人告诉她,他是因为不吃早餐贫血,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桌膛都有一块榛仁面包,直到他自己终于买了早餐。
这些事她早忘了,对于帮助过谁她从来都很淡然,认为能随手帮忙就乐意去做,好似这就是班级委员的责任也或许是因为没什么朋友便对每个人都十分友好。
可对于他来说,这份关怀却给了他从未得到过的感动,激发了他冷酷失意的心,开始对她好奇,他就这样在空荡荡的心里为她划出一个位置,为她保留了自己待在复阳的理由。为了她而留在裴桐这个破地方念书,不过他从未在学校的任何时刻表达过自己的感情,上课时她的背影就是不用过滤的风景,看一万遍都不会觉得厌倦,比起萧蔷,舒淇靓丽的女明星,罗芳溪才是星光闪亮的那一颗,包含深刻意义的创口贴是信物,告白的临界点,一遍又一遍的书写内心的感情,可口的榛仁面包也会吃到流泪鼻酸,高傲的单恋,倔强的期许。
俊秀阴柔的他,再次吻上她的唇,细密霸道的吻流连在脖间,也许是许久没感受到她柔软的身体回应的温度,想要看她眼中有无情意。
令他没想到,她晕厥了。
“芳溪……芳溪……罗芳溪,你怎么了!”
心烦意乱,连忙拿起自己的大衣包裹住她,慌张地抱起她冲向外面。
正在和王亦阳父母讲着芳溪迟迟不下楼来是不是在开导他的秦老师,看到他抱着芳溪匆忙下楼,“这是怎么啦,你们去哪?”
王家父母也奇怪的看着。
王亦阳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驾驶着这辆日系轿车,接连想漠视红绿灯,抱着芳溪一进医院便挤开其他病人奔向值日医生的问诊室,她在他的怀中渐渐苏醒,看着他额间渗出的汗珠,不知该骂他蛮不讲理的欺负了她,还是要感谢他这样不顾一切的拯救她,宽大的衣袖轻轻擦拭他的额头,他战栗,惊讶地低头,“罗芳溪,你没死啊,你刚才吓死我了!”
“放我下来。”
虽有千百个不愿意但看到她醒来,高兴不已,点头答应。芳溪推开他的手,扶着楼道的墙,慢慢直起腰,看着宽大外套下的自己衣衫不整,心脏如同被一片片割裂,脸红到可以滴出血液,喉咙收紧,咳出声来,痛苦的佝偻着腰。他连忙搂着芳溪,作她的支撑点,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咚!
王亦阳随着一声闷响倒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惊异看向出拳伤他的人。
芳溪只觉自己陷入一个无比温暖坚实的怀抱,身后的人紧紧拥住她。
“你是谁,你想死吗!”
身后的人并未回答,他迅速的把芳溪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丢给他。他温柔的让她穿上自己脱下的外套,她转头看他,是……他吗?
贺原没想到自己来这家离正元剑道馆最近的医院做定期体检,居然幸运的遇见了朝思暮想的女孩,他看着被人伤害了的她,心疼不已,愤怒地再次用腿狠力踢向这个陌生的男人。
王亦阳被再次激怒,摔下外套,出拳朝贺原打过来,他哪里是贺原的对手,自小研习剑道,成绩绝佳,在剑道界是灵魂级人物,更因为常年混迹社会,拳脚功夫不知击败过多少街头老大。
他吃疼的捂着被踢伤的腹部,用手不断擦拭嘴角止不住的血液,挣扎着站起身却再一次撕扯到伤处,吃疼卧在楼梯上。
她没有一丝力气劝架,静静地看着贺原把王亦阳击倒在地。
路经的护士、病人正停住脚步观看这一场闹剧。
贺原将芳溪打横抱起,朝医院外走去。芳溪轻声拒绝,“放我下来,我要和他一起回去的。”
他勃然大怒,抱着芳溪的手力道猛增,像要捏碎她的骨头,“你别告诉我你和他上床了就要跟他回家!”
目光暗淡,默然留下泪水,心上痛苦的,狰狞的伤口又被无情的撕开,“我在你眼中就这样不堪入目吗?”
狠狠地将她丢进自己的轿车后座,面无表情的开着车,她无奈,脱下他的外套,慢慢扣上自己的衣扣,拉好衣服。
“你要是觉得我不干净,就让我下车吧。”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给他!”
她真的搞不清楚,为什么一到泉北就这么倒霉,午餐不好吃,家访被欺负,现在还要坐在一个陌生人的车里被拷问一些无聊的问题,顾南晨在哪里呢,她好想抱着他,向他哭诉,她真的太累了。
“我和你很熟吗?你要把我带到哪去?”
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一个宁静的郊区公园,她被颠簸的撞到了额头,气愤的开门下车,嘴里念念有词,“脑子有病!”
他听到她的抱怨,火气大涨,拉过她的手,把她埋进自己的怀抱,“你记住我叫贺原!不要每次都叫我神经病!”
挣脱不了他的怀抱,悲哀地想到今日的种种遭遇,竟然失声痛哭。他低头看着楚楚可怜的她,自责自己的鲁莽,胡乱的用手为她擦拭眼泪,眼中满是歉意。她抬眼看着这个让她哭笑不得的人,“我真想不明白,我们就见过几次你为什么就把我认作了你的朋友。”
“我是你大表哥啊,你忘了?”
“神经……贺……原。”她看着他投来威胁的眼神。
“罗芳溪你真的好可爱,可是你为什么要和他……”一想到她被一个坏男生亵渎就气急败坏,恶狠狠地看着无辜的她。
“你就这么在乎我和他有没有……那个的问题吗?”害羞的低下眉眼,不敢想象那一场戏剧般的记忆,真实残酷。
“你要是真的喜欢他,我……不反对,但你只是个高中生啊,他真是太过分了!”心底默默发誓一定要教训那个地痞流氓。
不禁用手拧贺原的胳膊,笑着看他龇牙咧嘴的样子,“你漫画书看多了吧,我和他只是同学关系。”
“但……”摇头摆脱那个恐怖的画面:“他确实欺负了我。”
“我马上去找他!”
拉着他的手臂,尽量平复心绪,“他只是吻了我,没……”
“没怎样?”贺原急于寻求希望,“没怎么,你说啊!”
“就是……没那样啊……”
激动地再次拥住她,“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和男生做那种事。”
她摆脱他的怀抱,“你送我回去吧,我还有事呢。”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芳溪浑身不自在,贺原一手驾驶着车,另一只手却要握着她的手。她不敢挣脱,毕竟安全行车才最重要,心中却对贺原不知抱怨了多少次,为什么他和王亦阳一样总是让她不明就里的被爱,恶魔般的存在,黑冷模糊到连怎样拒绝的途径都没有,自己什么都没有,也回报不了他们所谓的喜欢。
“芳溪,芳溪,可爱的芳溪,野蛮的芳溪……”
芳溪茫然看向叫她名字的贺原,他脑子真的有病吗,开着车却把她的名字哼成了一首歌。在童话中才会有的那一幕,落难的公主被英俊的王子拯救,电视剧中悲情的女主角会有一个非常深爱她的密友,他到底是怎样的角色,她只是一株长在路边的野草,不是有着各种花语的鲜花,没有俏丽的花蕊,散发不出迷人的芬芳,甚至卑微到一岁一枯荣,雨水就能摧残,烈日就能销毁,冗长的岁月中都会忘记姓名,成了别人大好年华中的无名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