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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项羽本纪(项羽的故事)(2)

宋义说:“不是这个道理阿。叮咬牛的牛虻,目的是咬牛,不是咬牛身上的虱子。章邯只是个虱子。现在,赵人见楚军出动,必然士气旺盛,与章邯据城相斗,秦军一时不能攻破,即便最后能攻破,秦军也疲惫了,不能复战,我承其疲敝,以逸待劳,一鼓而搏击之,则章邯之人可尽灭。如果赵王能与诸侯军战败秦军,则我们直接引兵击鼓西行入关,收亡秦之利。总之,不如使秦赵先斗,我们驻而不攻。呵呵,若说冲锋陷阵,披坚执锐,宋义不如公;坐而运策,决胜千里,公不如宋义。”

宋义末尾口吻略带轻蔑。他说目标在于牛(秦国),而不是区区章邯,好像别人都抓不清这个战略方向。

项羽无奈,只得回去。很快,宋义又发下来一个军令:“下面的人皆军法斩之:猛如虎,很如羊,贪如狼,强项不听使唤的!”

这显然是给项羽以及士兵们发的,因为我在这里耽搁不走,于是你们心发疑惑和抱怨,谁敢抱怨,乃至破坏我的战略,军法从事。

又过了些天,宋义大约也在安阳呆烦了,就带着自己的儿子往齐国去了。因为他跟齐国说好了,派自己的儿子去齐国当相国。这样,促成齐楚联合。进到齐国境内,抵达无盐邑,就跟这里的齐国官员们置酒高会。当时,天下冷雨,士兵都饥寒无助。

项羽实在忍不了,于是说到:“我们本应该北上救赵,戮力攻秦,可是宋义将军却久留不行。今年收成极差,老百姓穷的叮当作响,我们的士兵也因此没有吃的,整天拿芋头对付。军中已经没有现粮了,可是他却饮酒高会,不赶紧引兵渡河去赵地吃好的(看来赵国那边年景却好),与赵人并力攻秦,却说什么承秦兵疲敝。以秦军之强悍,攻刚刚造建之赵国,其势必然灭赵。赵被灭而秦益强,有什么疲敝可承的!我们刚刚在定陶打了大败仗,楚王为此坐不安席,扫境内之兵专署于宋义将军,欲与秦兵决一死战,国家安危,在此一举。如今他却不体恤士兵,只为自家利益与齐人徇善,这能算是社稷之臣吗?”

项羽对范增等心腹人发表了这番看法之后,不久,宋义从齐国境内回来了,儿子则被齐国官员们接着护送着往齐国都城那里去。宋义回来之后,住在自己的营帐休息,次日一早,项羽就跑来汇报工作。门口士卒拦挡,说上将军还没起来呢。项羽说:“有重要军机。”不由分说,冲入帐内,那宋义睡眼朦胧刚刚坐起来,项羽拔出宝剑,白刃飞过,透过帐子,直接把宋义的脑袋给削下来了。

随后项羽拎着人头,跑到军中,击鼓召集众将,下令说到:“宋义和齐国阴谋沟通,要谋反楚国,楚王已经令我诛杀了他!”众将见了,各个吓得畏服,没有一个敢提出异议和疑问的。众人都说:“当初立了楚国社稷的,是将军家啊。如今将军这是诛了叛乱之人啊。”都认可项羽行动正确了。于是推举项羽做上将军。项羽派人追杀宋义的儿子,半路杀之。又派桓楚回彭城向楚怀王汇报了这一切情况。楚怀王也只得顺应既成事实,下诏命令以项羽为上将军,并且特意说明英布、蒲将军等部军队,都隶属项羽指挥。(楚怀王可谓能明大势。)

项羽杀了宋义上将军,威震楚国,名闻诸侯。于是他当即派英布、蒲将军两人率领步卒二万,去北上渡过黄河,紧急救助巨鹿。二人作战,没有取得有效成绩,于是,项羽就把全军主力都渡过黄河,过河以后,就把船全凿沉了,把军士们做饭用的陶的大釜和甑都给砸碎,又把军营全烧了,只带三日之粮,以显示众士卒的必死之心,无一人想回来之心。

到了巨鹿,立刻把王离给围起来了(王离原是接替蒙恬指挥北方三十万抗击匈奴的边防部队的,现在带领边防军来增援章邯,具体任务是围困巨鹿,而章邯则在附近以为犄角)。项羽楚军与章邯和王离的秦军遭遇,先后九次作战,大破秦军,杀了苏角(王离副将),虏了王离。王离另一个副将涉间不肯投降,自我烧杀。这个时候,楚兵勇冠诸侯,当时各国派来救助巨鹿的援军不下十多营,都不敢纵兵与秦交战。等楚军开始攻击秦军时,这些援军的诸将都站在自己的壁垒上,从壁上观看,但见楚战士无不一以当十,楚兵呼声动天,这些诸侯联军无不人人惴恐。等到终于大破秦军,项羽召见这些诸侯各国派来的诸将,这些人进入楚军辕门,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项羽从此于是成为诸侯上将军,诸侯联军都听其指挥了。

这时候,章邯本部军驻扎在巨鹿以南的棘原,主力尚有二十余万(前面败亡的主要是王离的边防军),项羽把联军集结在漳南,双方相持未战。秦章邯率军不断退却,秦二世于是派人在责备章邯,说他配合救护王离不利,说又惧敌后退。章邯心中恐惧,赶紧派自己的副手长史司马欣回奔咸阳,前去解释情况。结果到了咸阳,在宫门外溜达三天,赵高就是不让他进来。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显然有要把章邯定为替罪羊的意思。司马欣恐惧,生怕连自己也给捉了下狱,于是干脆从小道逃逸,跑回了前敌的章邯军中,劝说章邯道:“现在赵高在国内用事,倘若您战胜,赵高必然嫉妒您而害您,倘若不能胜,您不免要承担责任而死。将军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章邯心中狐疑,感觉已经没有前途,于是偷着派人找项羽谈判,打算和谈。谈判还没个结果呢,项羽又派蒲将军连夜渡过漳河的三户(地名),猛袭秦军,章邯没有准备,再次遭到破击。项羽趁机把全部主力发出,痛击秦军于汙水之上,大破秦军。

这种已经在讲和或者对方说投降的时候,还趁对方麻痹无备,进行进攻,是秦汉之际常见的作法,也是因为这种讲和本不可靠,要投降的也许只有章邯一人,而且不在军事上彻底打垮了对方,对方也不会踏实投降。

章邯这次遭遇大败,不得不又派人去找项羽,要求按约定和谈,其实内容就是投降了。项羽召集部将商议,项羽说:“如今我们已经粮少,不如听他投降吧。”军将皆说愿意。

其实,章邯与楚军对峙,退却不战,可能是个不错的战略。因为秦军的后方黄河给养线没有被破坏,秦军可以得到本土的粮食支援,而显然项羽这里已经粮食不足。章邯欲采取拖延持牢战术,把项羽拖死。可惜秦二世和赵高不给他这机会。总体说来,秦军--这只来自秦本土的曾经战败诸侯六国,一并天下的赫赫大军,应该是可以和楚军匹敌的,这次败降,主要是政治原因导致。其实,从项羽渡河第一次和秦军展开交战,到秦军投降,中间经过了八个月,这时已是秦二世三年八月了。项羽也是确实吃不掉秦军,方才接受它投降。

这时候,章邯下面的秦军还有二十五。项羽和章邯于是在洹水以南的殷虚上(从前纣王的旧都),搞了盟会,接受章邯投降。章邯见到项羽,流下泪水,说了赵高如何欺负自己。项羽按照事先约定,不杀章邯,立章邯为雍王(雍是秦本土雍城一带的地名,则他这个王的王国当在秦地),然后把章邯留在自己的楚军中,而派章邯的部下司马欣(这人与项家是老朋友)直接指挥章邯的二十万降卒。

同在这八月,秦帝国咸阳城里的赵高打算作乱了,他派人带着军队,刺杀了秦二世,立秦二世的哥哥子婴当秦王。随即子婴刺杀了赵高,自己呆在咸阳一日三惊。

这时候,项羽率领诸侯联军四十万,命章邯的副手长史司马欣率领投降后的秦军,一共二十余万,作为先头部队,开道向秦本土杀去。

六十万大军顺着豫西走廊,往函谷关方向开去。到达中段的新安城(渑池地区)的时候,驻扎下来。从前,六国之人到秦国本土去服徭役的时候,秦人常欺负这些外地人,所以,现在诸侯联军中的六国士卒,也就报复秦人,对这些秦降卒(都来自秦本土)当奴隶使唤,轻易就折辱他们。秦降卒不堪欺负,互相偷着说到:“这次是章邯将军骗着我们而投降的,如果我们和联军能杀入函谷关破秦,那还是好事。如果不能破秦,联军带着我们返回六国去,按照秦国的法令,咱在秦地的老婆孩子就都得连坐被杀了。”(俘虏家属得被灭族。)

诸侯联军的将领听到这些窃窃私语和传言,报告给项羽。项羽于是召集英布、蒲将军等人商议,说:“现在秦国士卒人数甚多,而且心中不服,到了关中之后,如果不听我们指挥,那我们就危险了。不如现在就击杀了他们。然后只剩下章邯、司马欣、董翳的亲兵本部,一起入秦去。”

这个想法从军事上考虑,是有道理的,也就是说,不摧毁敌人有生力量,很难彻底击溃秦国。

于是,楚军当夜就对秦军降卒二十万展开大屠杀,秦卒仓猝无备,而且全无指挥,直被诸侯军杀的哭天抢地。秦军降卒二十余万都被杀死在了新安城南的低洼地形里,所谓坑之,流血遍野。

这大约就是所望“宁我负人,毋人负我”吧。这次屠杀对于楚军来讲,获取了短期的好处,保证了这次攻秦战役的成功,不致再出波折,从中长期角度来讲,极大地摧毁了秦本土的士卒战员和作战能力,对于削弱秦地的实力,获得各地区的平衡,避免秦国再次力量崛起形成对山东六国的兼并,也有好处。但是从更长期来讲,不可避免会伤害了秦本土人对项羽本人的态度,激发了仇恨,未来刘邦其实就是立足于秦本土,基于秦本土的粮食和征兵支持,进行了与项羽的长期鏖战。最终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还是以秦的力量征服了楚人的政权,实现第二次“秦”对天下的统一。

不管怎么样,楚军和诸侯联军继续前进,沿途不断战斗攻城略地,终于来到函谷关前。函谷关有兵把守,扼住了联军步伐。一打听,这守卫的却是楚将刘邦将军的部队。原来,刘邦受楚怀王之命,从南线进攻(横跨中原),已经攻破秦本土的东南大门(武关),杀至咸阳,秦王子婴向刘邦投降,刘邦已占据咸阳。

项羽大怒,见刘邦居然拒关抵御自己,于是派英布等人击破函谷关,遂开到了关内的戏下,距离楚刘邦军驻地甚近。刘邦驻军在霸上(咸阳东不远)。这时候,刘邦手下的左司马曹无伤派人对项羽说:“刘邦打算称王关中,以旧秦王子婴为相国,这里的珍宝他都占去了。”项羽大怒,命令:“明日早上给士卒吃一顿战前好饭,以攻破刘邦军。”

这时候,项羽有诸侯联军四十万,住在鸿门,刘邦有十万兵,在霸上。范增也对项羽说:“刘邦从前在山东时(函谷关以东时),喜欢财货和美女,这次入关以后,听说他财货和美女都没怎么要,这说明他的志向不在于这些小的东西啊。我派人对他那里进行了望气,看到都是龙虎的样子,颜色五彩,这是天子之气。所以,赶紧打他,不要失去这个机会。”

项伯是楚怀王下面的左尹,同时也是项羽的叔叔,过去和张良的关系很好,张良这时候正跟着刘邦做事呢。于是项伯半夜奔跑到刘邦的军中,私下见到张良,把情况跟张良说了,要喊着张良离开这里,避免明天被打死。张良说:“我现在跟着刘邦办事,偷着跑了不义啊。”于是,张良就去找刘邦,把情况都跟刘邦说了,刘邦吓了一大跳,说:“那怎么办啊?”

张良说:“是谁给您想了这么个办法啊?”

刘邦说:“一个傻读书人对我说:‘把函谷关堵上,不让诸侯军过来,这样您就可以尽王关中了’,所以我就派兵去了那儿。”

张良说:“现在项伯在我那儿,您最好去跟他解释一下,说不敢背叛项王。”刘邦说:“好,你跟项伯是好朋友?”

张良说:“从前,项伯曾经杀过人,我保护过他。所以现在遇上危险了,他就来告诉我了。”

刘邦放心了一些,说:“你和项伯谁岁数大?”

张良说:“他比我大。”

刘邦说:“你把他请过来,我得以兄长礼待之。”

张良出去,叫来了项伯。刘邦捧着酒,先敬了项伯,并且跟他约成了儿女婚姻,然后刘邦说:“我这次入关,秋毫不敢有所近,登记吏民,封存府库,全是等待上将军而来。之所以派人守戍关口,完全是出于治安的考虑,防盗以及防范于非常啊。我日夜盼望上将军你们到来,借我个胆子也不敢造反啊。愿兄把这意思尽数对项王讲讲,刘季我不敢背忘项氏的恩德啊。

项伯许诺,并说:“那你明早不可早来营中向项王道歉。”意思是,来晚了,我们的军队就动员了。刘邦许诺。

项伯回到楚军营中之后,果然就跟项羽解释,并说:“刘邦如果不是先已经入了关中,咱们岂敢来呢?如今人家有大功劳而打他,不义啊。不如善遇他啊。”项王许诺。

第二天一早,在郁郁苍苍的关中平原上,刘邦骑着马,带着一百多骑兵向鸿门跑去了。刘邦感觉,还是打马快跑好,跑的时候不怕,一停就怕。到了鸿门的楚军营地,见到项羽,刘邦道歉说道:“臣与上将军戮力而攻秦,上将军鏖战于河北,臣驱驰于河南,然而不料想自己却先入关破秦,今日得以再见将军于此。如今有小人从中挑拨发言,令将军与臣有了误解。”

项羽说:“这都是你的左司马曹无伤说的,不然,我何至于此。”

年轻人感情丰富,有时候会易于冲动,项羽就是这样,一看刘邦赤诚卑微地道歉,一下子就把自己的消息来源给泄漏了。当然,也未必是项羽胸无城府,忍不住话,他可能确实要抚慰和笼络刘邦,既然不打了,那就不如彻底消弥掉对方心中的隔阂和不满,所以把责任都推给了曹无伤。

项羽于是留刘邦一干人吃饭。当时是分餐制,一圈摆了正方形的四面案子,都是漆木的案子。项羽和项伯在案子后面,面向东而坐,这事因为是项伯讲解,所以他也在座(面朝东是当时流行的上座)。次一等的位子是范增,老家伙面向南而坐。刘邦和范增脸对着脸,面向北而坐。范增又被众人称为亚父。张良地位最低,坐在东侧,面向西而坐。

吃的过程中,边吃边聊,范增还不知道项羽已经答应项伯不杀刘邦了呢,以为今早还要开战呢,现在居然刘邦亲自来了,那不如就在宴席上干掉他。于是范增屡屡用眼睛看项羽,并且举起自己所佩带的一个腰间的玦,向项羽示意。玦是带一段缺口的玉环,透露的意思是决断。项羽看了,默然不应。

范增气坏了,于是找借口出去一趟,找到项氏家族的项庄,对他说:“情况是这样,刘邦竖子狼子野心,必灭你们项氏,现在项王跟他一起吃饭。项王为人不忍,不好动手。你来动手。你现在就进去给刘邦敬酒上寿,寿罢给他舞一段剑,然后伺机杀之于座中。不然的话,你们和我,都得迟早被他所掳。”

项庄于是进来,举着酒给刘邦敬酒,然后说:“大王和刘将军在军中饮酒,但是军中也没有什么为乐的,我就给刘将军舞剑乐乐吧。”

项羽觉得这考虑得挺好,就说:“好的,不错。”

项伯听到项羽大王批准,于是深吸一口气,拔出青铜宝剑,亮寒寒地,一边跳,一边舞剑。好几个舞蹈动作的亮相定势,都是把剑尖朝着刘邦那里指。大家都鼓掌。项庄舞剑的地方,就是诸人吃饭围起来的当间的空圈里。

项伯一看,这阿庄的动作不对啊,眼神也不对啊,这要是走火了怎么办。于是他也拔出宝剑,说:“我来一起舞。”两人一起对舞,项伯常常以身子遮挡刘邦那个座位。张良在旁边看了,心想这局面严重了,赶紧装着上厕所出去,找到辕门外面正等着的樊哙,对樊哙说:“现在情况很紧急,项庄拔剑起舞,那意思老盯着刘将军。”樊哙说:“这是要命了,我去,我来跟他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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