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情,产生于网络,消亡于现实。
能在茫茫的网海里认识大米,是一个偶然。而与大米相知难守,却是一个必然。
如雪的网名叫雨花石。初涉网络的时候,一旦有QQ加友请求,如雪就加之为好友。一个月下来,QQ好友栏里人满为患,有语言枯燥无味的,也有思想幼稚浅薄的,更有不良企图者,住哪、在哪、干啥三句话没说完就探头探脑地把话茬儿往男女之事上引。如雪不胜其烦,索性删了全部好友,在个人说明栏里添加了一段话:上网只为,以文会友,以礼交友,以诚知友;所以恳请,非礼勿扰,非诚勿扰,非分之想者勿扰。以后再碰上加友请求的,一要年龄差不多,二要个人说明有点文采或趣味的,如雪才会加之为好友。
大米的个人设置填写的内容就颇具文采,他在个人说明的后面还加了一段:我正在下五子棋,上次分心把裤子输光了。这次再输会被拍裸照啦,再等等……如雪看完,哈哈一笑,加了大米。
如雪在一家单位里做文案,工作轻松,常到一些全国性的论坛里发贴灌水,由于她性格外向,文笔好,善起哄,言语风趣,所在论坛里人气很高。
大米在邻县一个政府部门当秘书,工作压力大,赶稿件陪客人是常有的事。每每心情郁闷、思路堵塞或酒喝高了,大米就会上线来找如雪,如雪笑青吟翠手到拈来,大米的烦恼就在如雪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之间灰飞烟灭。而聪慧的如雪,对地理政治方面的弱智,也常令大米瞠目结舌,乃至哈哈大笑,大米索性就称如雪为“阿笨”。常常,大米会点燃一根烟,在飘飘渺渺的轻烟中,盯着QQ里那个跳跃着的彩色头像,想象着网线那端那个叫做“雨花石”的女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是顽劣的石头,还是如烟的女子?
大米曾经好奇地打听过:阿笨,昨夜我做了一个梦!
老鼠不爱大米了?
不是,是大米撞上石头了,一睹石颜。今天我就想,你究竟长什么样子?
雨花石的样子。
那也是块美丽的石头!
哪里哪里,设备齐全,各就各位,仅此而已。
大米说:阿笨,你是块冰冷的石头!
硌到你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你……
我?!
你对本大米就一点也不好奇?
老鼠更好奇。
优质大米,海拔一米七六,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相英俊对得起市容市貌,血统纯正系中国制造。动心不,雨花石?
石头本无心。
你,你,你,你等着!
我,我,我,我等着?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拜倒在我的牛仔裤下!
哦,听过一首歌吗?掐死你的温柔!
大米说:阿笨,让我见见你,好吗?
不敢不敢!
不敢?
我的一个朋友曾经去会见网友,你知道她回来跟我说了些什么吗?
哦?
额的天啊,撞上名人了,钟馗的后代呀,然后,他们之间就见光死了。你瞧,彼此关心,互相问候,就是网络的规则,我们又何必去打破。
大米说:阿笨,我正在你的城市,很孤单,一个人走在异乡的街头,街灯昏黄将我交替。
大米说:阿笨,我醉了,一个人唱着忧伤的歌。
大米说:阿笨,春天到了,风摇细柳,此时多想与你共赏花前月。
……
表面上,如雪很理性,很坚持。内心里如雪却清楚地明白,心在节节后退,阵地在步步沦陷。如果说大米是米,那么自己就是水,在网络这个大锅里,大米的话是锅底下熊熊燃烧的热焰,一段清纯的网事就要熬成了一锅烂糊的粥。有时,如雪也想做一根大米手中的烟,不管不顾,任由大米的柔情将自己点燃,任自己的身姿恣意地萦绕在大米周围。可如雪知道,生活还得继续,生活里有如雪的家,如雪柴米油盐的爱。所以,在如雪的生命中,只有QQ会为大米而亮着。
可是,生活还是安排如雪与大米见面了。大米父亲开办了一个略有规模的工厂,工厂与当地的地头发生了冲突,很棘手。大米恳求道,阿笨,这个你在行,难道你忍心看着我束手无策,被人算计。于是,就在那个天高云淡的清晨,如雪匆匆赶到了大米所在的城市。
大米开车来接如雪。白衫胜雪,轻健的步履踏出一路耀眼的阳光。他径直走向人群中的如雪,阿笨是你吗?我知道一定是你!神采飞扬的脸上,有亮亮的光在眼中闪烁,这光如箭,划过如雪的心空,击中如雪心底那道并不怎么坚固的防线。如雪避开大米的眼神,嚅嗫道,我们还是直接去厂里看看吧,我把需要的材料复印起来,晚上朋友会来接我。
接下来几天,如雪的脑袋中细细碎碎挤满了大米的身影,大米亮亮的眼睛,大米小心翼翼地遮挡来车,大米剥完水果如捧着一件易碎的宝贝似地送至如雪手中……一个声音告诉如雪,你完了,你会喜欢上这个男人的。可是,如雪更明白,爱情的手机已经关机,重新开机就得终身欠费。
点燃一根烟,点开一段珍贵的情谊,如雪在聊天记录里一遍遍地回味着这段如烟的网事。她给大米留言:大米,珍重!爱情,不在服务区。然后删除所有的聊天记录,将大米存进了黑名单。
一缕轻烟袅袅娜娜地从如雪的指尖升起,缠绕,飘散……
(发《泉州晚报》2009年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