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阮茵知道胡默已经向秦革上报了旱灾预警,也料到秦革会有所部署。但见秦革迟迟未动,却悠哉地责令颜伯宏清点国库,她便猜想,也许秦革还另有所图。
有时候,行大事者想要成功,需得有贵人相助。相助,便是相互帮助。对抗颜伯宏,是他们共同的目的。
秦阮茵带头布施,只是想以自己的微薄之力为秦革争取一些可拖延的时间。同时,她也是在赌,赌这些年来她的所作所为得到多少人的认可。
事实证明,她一直以来苦心经营的沉稳智慧形象,受到了所有曾与她有交情之人的一致肯定--年长如瑞戚薇、古月兰,年少如杨蔚薇、木纯欣。
如果没有瑞、木、岳、文几大豪门家族的鼎力支持,纵是有心,她也无力负载如此巨大的救济成本。
如果没有瑞戚薇、古月兰、楚如玉、姜倚琪这些老一辈富有威望的贵妇领头拥护于她,她便是喊破嗓子也不见得能引来多少募捐。
如果没有薛梅花、沈韦钰、瑞心娟、杨传娇这批年轻富有活力的青年媳妇不露痕迹地为她在长辈面前提点赞美,她又何如能有足够的机会被各家长辈熟知?
如果没有木纯欣、杨蔚薇、岳琦儿和文家姐妹这些年轻姑娘相伴左右,她又怎能轻巧打入禁锢封闭的贵族交际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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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伯宏,身居左丞相高位,不思社稷国家,一心筹谋私利,挪用国库银两致朝廷无钱赈灾。幸得姻亲忠义伯文家慷慨出资为其补救,筹集粮食七百万石赈济灾民于水火、解朝廷燃眉之急,终不致百姓饿殍遍野。姑念其为两朝元老,早年功绩斐然,曾为皇家培养贤淑温良之太子妃颜氏,着其,“去左丞相职,贬为庶人发配原籍,永世不得再入京城,终生不再录用”。
秦阮茵手中翻转邸报,掩在面纱下的嘴角裂开一抹清冽的蔑笑。
此时已是天宗九年深秋。距那场旷日持久的旱灾所导致的饥荒,才刚刚过去两月时间。
“东风。”
“末将在。”
“你去一趟颜府,取回属于咱们的东西。”
“是!”
东风离开后,胡默踱着悠闲的步子来到幽然轩。他鲜少踏足内院深处,今天特来,只为问一句话,“公主怎不亲自去看看颜丞相?”
面上的轻蔑慢慢掠开,秦阮茵痴痴笑了两声,冷然道,“看什么?一个斗败的落魄对手,不值一看。”
胡默心中微动,捋着胡子转身离去,终不曾说出心底的话。
颜府。
“公主命我来取回属于我们的东西,还请左丞相大人归还。”
“什么东西!”深陷下去的眼窝中,森森目光透着寒气,颜伯宏已然气急,只是一个小小的统领将军,也敢如此从他家正门进入,在他面前也敢不行大礼。
东风不为所动,沉声从齿缝间蹦出几个字--“赤金牡丹令”。
抚,抚州文家,亦可以是抚国公主。
颜伯宏幡然领悟,到底为时已晚,怅然若失了魂魄,愤恨道,“当年老夫一时大意,竟是留下如此孽障!”
“请左丞相大人归还令牌。”
“左丞相大人?哈哈哈哈......”
颜伯宏只觉喉头一甜,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天宗九年十二月二十九,颜伯宏病逝返乡途中,享年六十七。
“当年你把公主逼到毫无退路,我,也只是抹去了你的退路而已。”
放飞信鸽,秦阮茵喃喃一句,用尽全力将手中的赤金牡丹令抛入海中。
此刻,她正身在濒临海岸的东南边界小州--德州。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皇帝准其到西哲各地游历,明面上的借口是“履行身为抚国公主的职责,到各地抚慰民心”。
她转身上了马车。
张嬷嬷为她脱下厚重斗篷,“公主,下一站咱们去哪儿?”
“源州。沿着边境走一圈,最后去环州。”
“为什么要去环州?”
“那儿才有我的家。”
“嗯?”
“走吧,柳嬷嬷在那儿等着咱们呢。”
马蹄声渐行渐远。尘嚣归于平静,仿佛不曾有人从此走过,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此时,已是天宗十年早春。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