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卫为女儿举办洗礼仪式那天,鞠文斗叫家人套了马车,让两个女儿到骆克哈特府上去参加仪式。不去能行吗?得罪不起呀。文斗嘱咐孝恩,说:“啊……,孝恩啊,多操点儿心啊,看好你两个妹妹。”
车夫人也说:“红梅啊,你别乱说话。绿枝,看好你妹妹。”
绿枝说:“放心吧,娘。”
红梅说:“哎呀,看看你们!那骆克哈特家是阴曹地府吗?有那么可怕吗?”
车夫人道:“看看,这就胡扯八道上了!”
大家都笑。
新娟也叮嘱孝恩:“到了大卫哪儿,照顾好两个妹妹,早些回来。”
孝恩说:“知道。”
家人把鞭子一甩,喊了声:“驾!”马车就出发了。
因为认定了办洗礼仪式是办洋满月,鞠家还准备了礼品,一个大红包袱皮儿,包着一个大花糕,另外还有包袱,包着几样褥子、小孩衣服等等礼品。
骆克哈特府上,大卫已经在迎接客人。今儿来的人真不少,有一些是驻扎在刘公岛的军官。那儿有他们建的疗养院,专供他们的上层人物疗养,一些正在疗养的达官贵人,今儿也云集到骆克哈特府里来了。
大卫看到孝恩、绿枝、红梅走过来,连忙迎上去,高兴的拉住了孝恩的手,说:“谢谢你们能来。”
孝恩说:“祝你的小千金长命百岁。”说着,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大卫。
大卫接过玉佩,说:“谢谢,谢谢。”
绿枝说:“大卫先生好,俺家专门蒸了花糕,祝你的小千金步步登高。”
红梅微笑着,眼睛不够用的四处看着。
“哦,绿枝,红梅,玛丽正在等你们。”大卫说着,引着孝恩他们就往里走去。
绿枝、红梅挽着包袱,跟着大卫和孝恩,就到了玛丽的房间。
玛丽正在逗女儿呢,一看绿枝、红梅来了,高兴的迎了过来,先拥抱姐姐,再拥抱妹妹,嘴里还快乐的说着:“绿枝,红梅,你们能来,太好了。”
绿枝说:“你身子可好?我母亲问你好。”
玛丽说:“我很好。谢谢车夫人。”
大卫连忙向玛丽介绍孝恩。这几个人正说话儿,红梅早已跑过去看玛丽的女儿。
哎呀,这洋娃娃太招人喜欢了,雪白的皮肤,打着卷儿的金发,太招人喜欢了。红梅不禁想要去抱她,可是她从未抱过孩子,拙手拙脚的,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伸手招呼着绿枝,压着嗓子叫:“姐,姐,你快来看这洋娃娃,真好看。”
绿枝走过来,孝恩和大卫也随着她走向那小婴儿。绿枝喜爱的看着那小婴儿,不禁夸道:“哎呀,这个带亲的劲儿!”
“嗯?”玛丽不解了。
“哦,带亲,在胶东话里,就是……可爱,真可爱的意思。”绿枝解释。
“哦,可爱,真可爱。”玛丽高兴的重复着。
“真当意。”红梅也不禁夸道。
“真当意?”玛丽又不解了。
绿枝再次解释道:“就是真……称心如意的意思。”
“哦……称心如意……”玛丽重复着。
绿枝拿过包袱,说:“给你小宝宝的。”
“哦,谢谢。她叫安琪儿,天使,天使的意思。”玛丽边比比划划的说着,边看着绿枝带来的礼品。
“这一包是花糕,意思是祝孩子步步登高;这一包是小孩衣服;这一包是煮鸡蛋、红枣、抓豆儿……”绿枝解释着。
“太好了,太好了,太漂亮了……”玛丽把一件中式小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着,问绿枝“这是你做的?”
绿枝说:“母亲,我,红梅,一起做的。”
“谢谢,谢谢……”玛丽感动的再次拥抱绿枝。
大卫说:“亲爱的,时间到了,该给孩子做洗礼了,咱们到客厅去吧。”
玛丽说:“好的。”说着,抱起婴儿,大家一起走了出去。
客厅里已经宾朋满座,神父拉波也早已等在那儿。这个仪式本来是该在教堂里举办的,但是没个像样的教堂,又要来好多朋友,大卫就故意把仪式挪到了这儿来办。
洗礼是基督教接受入教者举行的一种宗教仪式,主持者把水滴在受洗人的额上,或让受洗人身体浸在水里,表示洗净过去的罪恶。
他们认为,人是有罪的;有些罪是与生俱来的,所谓原罪。上帝的伟大之处,就是他甘愿替众生背罪。
拉波念念有词,把清水洒向婴儿的额头。
洗礼仪式结束后,大卫向众人道:“亲爱的朋友们,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为了我的小安琪儿,我在这里,举办这个派对,大家高兴起来吧。”
音乐从留声机里溜出来,优美而舒缓,一些人跳起舞来,几个年轻的外国男人,走上来邀请绿枝、红梅跳舞。
红梅胆子再大,这会儿也无所适从了,躲在孝恩后面,急急的说:“孝恩哥,孝恩哥,怎么办呢?”
孝恩向玛丽道:“夫人,请拒绝他们,这两个女孩儿不跳舞。”
玛丽很明白的一笑,向那些邀请者道:“亲爱的,今天她们是我的客人,不是你们的舞伴。”
正说话间,大门开了,只见骆克哈特兴致勃勃的揽着一个袅袅娜娜的中国美人走了进来,正是吕剧名角一嗓子红。
这些人全都分列两边,给骆克哈特让出道儿来。
骆克哈特拉着一嗓子红的手,介绍道:“各位,这位就是吕剧艺术家,一嗓子红小姐。”
众人鼓掌欢迎。
骆克哈特说:“大家接着跳起来吧。”
许多人又跳起舞来。
一嗓子红风姿绰约地走上前来,把一个小金锁挂在安琪儿的脖子上,声如莺啭的道:“玛丽夫人,祝您的小宝宝长命百岁。”
玛丽笑着致谢。
一嗓子红明眸一转,看到了绿枝、红梅,笑问:“这两位小姐,是……”
玛丽介绍:“这是绿枝,这是红梅。”
“两位小姐好。”一嗓子红施礼问好。
绿枝、红梅还礼道:“你好。”
大卫也早把孝恩介绍给骆克哈特。骆克哈特问:“哦,你的大船修好了吗?”
孝恩答:“还得些日子。”
“哦,在威海卫开心的玩儿几天吧。”说着,走向一嗓子红,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拉着她的手走进众人中,跳起舞来。这会儿,他哪里有心多搭理孝恩?他完全被一嗓子红迷住了。那几个年轻的外国男人,也另找舞伴滑向舞池,目光不时的瞟向几位中国美女。
骆克哈特说:“红小姐,你真漂亮。”
一嗓子红娇媚的说:“谢谢。长官您也很威武。”
骆克哈特说:“哪天有时间,请红小姐再到我这儿来,咱们好好谈一谈吕剧。你知道吗,我在研究这个剧种。”
“是吗?”一嗓子红一笑,眼睛随意一瞟,又看到了绿枝、红梅,问:“骆长官,那两个姑娘是谁家的小姐?”
骆克哈特道:“村董鞠文斗家的。”
“哦……”
“中国的女孩子很漂亮、很聪明,可是不大方,受的是拘束教育,不能融入大社会,不能大有作为。很遗憾。”骆克哈特摇头道。
“姐姐,你看那个一嗓子红。我也想去跳舞。”红梅悄悄地向绿枝说。
“别胡闹。他们那舞咱们跳不来。”绿枝小声说。
玛丽抱着婴儿,向大卫道:“亲爱的,我累了,我要带着绿枝、红梅回房间去。”
大卫说:“好的,亲爱的。”
玛丽于是带了绿枝、红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们比比划划,聊的很是愉快。玛丽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拿来一块手表,一只八音盒,递给绿枝、红梅,说:“给你们的小礼物。”
绿枝道了谢,接了手表,红梅接了八音盒。玛丽把蝴蝶旋钮拧了几下,上足了劲儿,八音盒上的小洋美人儿旋转起来,盒子里发出美妙悦耳的声音。
红梅惊奇极了,说:“哎呀,真好听!”
玛丽高兴的看着红梅。一段音乐停了,红梅学着玛丽,把蝴蝶旋钮拧了几下,上足了劲儿,八音盒上的小洋美人儿再次旋转起来,盒子里再次发出美妙悦耳的声音。
红梅乐得简直要拍着手儿跳起来了,说:“姐姐,太好了太好了,太好听了。”
绿枝说:“咱俩换换?”
红梅很干脆的说:“不干!”
绿枝和玛丽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