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寒神色镇定地看着杨昭,我看他欲言又止,猜是在防备我,所以站起身来,给逸寒让了位:“我先出去一下,你们两个谈完了就走,别老占着我的地盘!”我说完,不由自主地望了逸寒一眼,见他眼中没有丝毫笑意,心里骤然一紧,赶紧垂头就往外走。
香儿在一旁浇花儿,见我出来,赶紧过来追我:“小姐。”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哪里听得进她的话,她叫我几声,我都没有回应,所以她又追上前来,她越是追,我越是逃,不觉脚踩了个空,扑倒在香儿刚浇过水的花坛里。
“秀宁小姐。”我摔得极其不优雅,用四脚朝天来形容完全不为过,结果这样的惨样竟被谣辇忆看在眼里。他上前扶起我,语气带着些许调笑:“秀宁小姐不只说话快如风,连走起路来都有风的样子。”我极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身上的泥,眼睛不敢看他:“真巧,刚才和八王子分开,这会儿又遇见了!”
“你们古人不是有一句无巧不成书么?”谣辇忆笑声不断。我连连点头,又怕香儿追过来问我,所以又告辞道:“八王子,秀宁还有事……”
“秀宁小姐,我谣辇忆竟那么吓人么?”谣辇忆神色微恸,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笑容比刚才又严肃了几分。我蹙着眉,心不在焉地看着别处:“八王子龙章凤姿,又怎么会吓人呢!只是秀宁自己心里有事。”
“哦?秀宁小姐率真爽朗,如果相信我,谣辇忆愿意洗耳恭听。”他倒很有耐心,我却丝毫没有心情,我绕身走到一角,手随意摘了一朵花辩,手上完全没个轻重,不觉间手又碰到了花上的刺。
我怔怔看了一瞬,忙把扎入手指的刺拔了,从袖中掏出绢子止了血。我蹙起眉,低声道:“八王子,你若想知道义成公主的事儿,秀宁帮不了你,你若想让秀宁当一次导游,秀宁此时确实没有心情,不过我身边的丫头香儿对这宫里的事倒清楚些,你想去哪,便让她引你去。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她心里都有分寸。”我做了一礼,转身就走。
遥遥之间,谣辇忆在远处高声笑道:“秀宁小姐,头上有天,看看天!”我脚步一滞,有些纳闷,回头看了一眼,谣辇忆依站在原处,笑声连绵不断,依旧如最初那般灿烂阳光。
我抿嘴一笑,抬头望了望天,方低头望着他轻轻地一笑。头上有天,抬头看天时你才不会流眼泪。我细细想了一瞬,刚才是因为逸寒而伤感,此时却因为谣辇忆而高兴。现在看来,感情这个东西真真熬人,如果我们三人之间没有这绵绵如水的七年感情作绊,那么又会是什么样子?
人都说春暖花开,今年的春天却来得有些蹊跷,原本早该出芽儿的树条依旧干枯无新,那些早该争芳夺艳的花儿却还是垂头丧气。我爬到大兴宫最高的屋顶上,十二岁那年杨昭曾带我来过,他说从这里能够看到大兴宫很多地方,他说这是他的秘密基地,除了我和他,别人都不允许过来。
我脚踩了踩瓦砖,估量了一下他的结实程度,方缓缓的坐了下来。今天的阳光有些刺眼,虽说已到傍晚,可是我还是用手挡了挡。春暖最是睡觉时,我静静地看着天,看着看着,我翻了翻白眼,懒懒地睡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流水急湍,我光着脚丫子在河水里奔跑着,我跑了好久好久,久得连自己都不知道时间,跑得连脚上都开始长泡流血发脓……我依旧跑个不停,在河水的尽头,我隐隐看到有人在等我,我想喊,可是我看不清楚他的容颜……一急之下,我翻了个身,整个身子连续滚了好几圈,吓得我满头冷汗。
“还好我在你身边,不然你可就摔下去了!”我还未回过神,目光直直地盯着那人伸过来的手。杨昭轻轻拉我回去,脸上的笑稍微正经了些,目光却灼灼地看着我:“在想什么想了一晚上?”
我打了个哈欠,故意把他往旁边推了几分:“为何每次醒来,我看到的人都是你?”我只是随意而说,并未对号入座,杨昭却是神色一凝,凑脸过来:“那你最希望此时此刻看到的人是谁?”
我身子一僵,知道他又想歪了,赶紧侧过脸去,“杨昭,你可曾想过你的未来么?”
他是太子,如果没有特殊原因的话,他应该顺理成章地成为至高无上的皇上,如果隋朝没有败,杨广没有死,如果他把皇位让给了杨昭的话,这一切的一切会不会又变了?杨昭如此聪明,他应该能够将隋朝治理得妥妥当当的。
杨昭低头看我,“当然想过,我的未来有很多种可能,你若想归隐山林与我做对平常夫妻,我愿意离开皇宫,去大漠也好去草原上也好,我知道你喜欢驰骋于天地间,你若不想与我在一起,那我……”
“那又怎么样?”我迫不急待的凑过脸去。他的手轻轻地滑过我的脸,我心里猛地一抽痛,赶紧转过脸去,他低声笑了笑,那笑声却让我想哭:“我不告诉你,你若想知道,总有机会知道的。”他连连苦笑了几声,我食指紧压住他的唇,他脸色一变,手紧紧地搂住我的腰,额头压着我的额头,我怔怔地看着屋瓦,“说实话,你真的想我娶别的女人吗?”
我脑袋一懵,嘴还没有张开,他手指猛地压住我的嘴唇,“不许说谎,说谎的人今天晚上睡不着觉!”他突然很无赖地威胁着我,我撇了撇嘴,原本悬在嗓子眼里的话却突然变了味道。
“当然,只有你成亲后,我才有机会离宫!”我说完,杨昭按着我额头的力量猛地一松,他神色凝重地望着我,“你就那么喜欢出宫么?”他问。
“你若自由过,你便知道自由的可贵!”你自小就在囚笼里,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美好,而我不一样,我本有着平平静静的生活,我本可以活得昂首挺胸,这一切的一切本不该发生。
“纵使自由再如何可贵,若没有了你,再可贵的东西也如同空白!”他张口欲言,目光望向我,却又转过脸去,颤声道。
我捏紧了拳头,重重地捶着他的胸膛:“怪你,都怪你,若不是你,我不会入宫,逸寒也不会入宫!”我把我此时所有的怨气都集中在拳头上,我知道我打他打得有多狠,可是他竟只是凝神看着我,眼中带着我无法读透的绝望。“怪我,怪我!”他蓦地握住我的手,失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