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为此也受了惊吓,太后便下旨让皇后娘娘在坤宁宫安心养胎,待皇后临产时,瑾庶人却不知如何闯了进去,皇上赶到时,正碰上瑾庶人从产婆手中抢过公主,就是后来的丹华公主,往地上摔去,还是皇上扑过去接住了公主,才保住了她的性命。皇后娘娘担忧公主安危,受此一激,大出血,随着就去了。”
“皇上对皇后素来用情至深,自然大怒,当晚伺候的太医、产婆、宫人,全都陪了葬,还要拿瑾庶人性命,还是太后娘娘后来赶到,苦苦求情,才保住她一条命,只是废为庶人,囚于冷宫,又有什么活头。渐渐,也就凋零了。”
或许这后来的事太过血腥惨烈,连刘嫔这样宫里走老了的人,说起来都甚是唏嘘。
玉妃也听住了,半晌都没有言语。
“那时宫里有数目的几个,现下也就只有我和丽妃娘娘了。”刘嫔又补了一句,玉妃也不甚在意,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
“娘娘,奴婢回来了,太后娘娘身边的惠嬷嬷特特嘱咐,这养生汤,要热热的喝才好呢。”
玉萱一脸喜气洋洋的进来,待看见屋内就只两位主子,有些进退两难。
“呈上来吧。”玉妃伸手解了围,美目注视着眼前这一碗汤,直看得碗底似乎泛上一丝血色,才一饮而尽。
南安候府,王夫人今日到此为客,正与顾夫人在候府后花园中赏景。两位夫人自闺中就是蜜友,常来常往着,因此候府几个小辈也都非常熟稔随意,只待传召时才来作陪。
“这个时节,也就你的园子里,还能有如此景致,”王夫人由衷赞叹,又指不远处一簇红色的鲜花道:“尤其是那一个,唤作什么名?如此鲜红艳丽,”说着便要往那边去,似乎想攀折一朵。
顾夫人连忙拉住王夫人,往花园旁的暖阁走:“怎么突然小孩心性起来,便让那花枝头开着岂不好。”又忙忙解释,“老五最是爱花,这里头都是他费心劳神育了好久的。少一朵,回来都要寻我的不是了。”
这就是所谓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满京城的高门都知道,顾家老五,是最受南安候夫妻钟爱的小儿子,哪里舍得为一朵花让儿子伤心。
王夫人听了,到底罢手,目光中异彩连连,顿了一下才说:“一朵花也不能摘,你们家这个老五忒也霸道了。”
顾夫人笑着摇头,不予置评,显然是不欲说自己儿子的不是。只递过手中的茶盏:“你尝尝,这是内务府新送来的茶,说叫什么霑朱,听起来是红茶的名儿,却又带点子兰花香,我倒觉得好。”
王夫人听了,端起茶汤来看,色泽红亮清透,抿上一口,味厚纯正,确实又透着一股兰花香,不由也赞了一声好。
“你觉得好就好,”顾夫人笑着,“内务府说今年新起的品种,不知道贵人们觉得如何,便制得少,我这里拢共才得两斤,分一半给你,”又压低声音,“咱们就放着自己喝,带回去可别往前院分送。”
王夫人真个乐了:“我又偏了你的好东西了。”
顾夫人笑着摆手,连连请茶。
葛妈妈看两位夫人聊得入港,便请云妈妈往侧边耳房休息,又命四个丫头守住暖阁门口,听候吩咐。
“前头我进宫,往丽妃那里去,她现下全然是躲清闲的模样,果然玉妃这一胎,是太后娘娘在照管。”顾夫人压低声音,面色已然沉下来。
“她这是想要做什么,多少年不管,耿家现下已是满门败落的一个空壳子,怎么也立不起来的。”王夫人面现疑惑。
“多少年吃斋念佛都改不了的,”顾夫人将盖碗重重一扣,“好容易四妃位上有一位怀了龙嗣,她不就觉得是机会来了吗,要在这里重重下一注。”
王夫人轻轻摇头:“也是想不开,皇上当年…当年瑾庶人那件事之后,便渐渐露出些端倪,剔除耿氏党羽,挪了多少,又杀了多少,到最后,才把两个舅舅,一个发配西北,一个发配云南,还说这是看太后面上才没有处以极刑。”
“尽管这么些年,皇上初一十五总是要去问安的,但咱们知道,这也只是守着孝道,不令天下起议论罢了。”
每每忆起这段往事,顾夫人总是心痛,她眼圈通红,已是淌下泪来:“他们是死有余辜,我们宝珠,可怜宝珠那么好,无辜受这些牵连,早早就去了…”
她嫁进南安候府时,先皇后申宝珠尚待字闺中,二人说是姑嫂,实际情同姐妹。这么多年过去了,顾夫人的伤怀,似乎没有一丝减弱。
事实上,当年瑾庶人的事,着实发人深思。耿瑾瑜,一个太后的内侄女,若是未得太后允许,怎会因侍疾与皇帝在慈宁宫暗通款曲,太后既下令封宫,那夜她又是怎么闯了进去,竟直达皇后凤床前,并把公主抱在手里,在场那许多宫人、太医、稳婆,莫不是死人。
只可惜天子一怒,血浮墙橹,这些人尽皆陪葬,没人知道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逝者已矣,咱们却要好好为孩子们计量打算,你振作一些,若是宝珠真能看到这一切,我想她必不愿意你到现在,还如此伤怀。”
孩子们总是最能牵动顾夫人的心,她略略收拢精神,缓缓摇头:“要说这一切全是耿家自把自为,我是不信的。”
“耿家没有这么大能量,尽管前朝后宫,耿尚余兄弟连同那老虔婆势力兴盛,”顾夫人几乎说得咬牙切齿,“但皇帝那时毕竟已不是稚龄小儿,总有自己力量,再有他得位正行,宗室总是站在他这边的。又怎么会护不住宝珠?”
“这么些年,昭宁,我心中还是那个怀疑,”顾夫人直视王夫人眼睛,“是否因为耿家势大,而候爷那时征战在外,手握重兵,军功鼎盛,皇上又觉自己地位尚未牢固,故而才将计就计,设计将这几个当时可能威胁他皇位的孩儿,一同斩杀。”
“事后,其心不正的耿家自然遭到清算,无他枝可依的我们,自然也只能继续效忠大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