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山尸海里堆出来的富贵,两位夫人自然已是见多不惊。但顾夫人这样的猜想,到今日仍是有些令王夫人想打寒噤。
一室安静,还是王夫人先开口。
“还有时间予我们求证,从好处想,如今玉妃这个肚子,一下子牵出了几方势力,倒方便我们查证。”
顾夫人点头苦笑:“也只好如此,只是时间不免紧迫了些,宫里我已有些布置,近日会有动静出来,且看着罢。”
三学街,这里清清静静一个跨院,平日里只有一对老夫妇守着,这几日颇为热闹,说是在外行商多年的主人携家眷归来。
“娘,你看弟弟呀。”稚龄女子的声音透着嗔怒。
“理安,你再淘气,仔细你的皮,你爹就回来了!”厨房里,一个头包帕子的妇人正掀开锅盖,热气蒸腾,她侧脸避过,跟着就是一股浓香随着这股烟雾窜了出去。
“娘,好香啊。”小小少年从门口窜进来,伸手就要去取蒸格上的美食。
“别,别,你停手,烫着可不是顽的。”妇人连忙制止,只是手上拿着木质锅盖,实在不太方便,一个没拉住,少年的手已经伸进锅中。
“啊,太烫了,啊,烫.”少年烫得直跳也没吐出口中的食物,含混嚼两下,就吞了下去。
跟在后头的姚黄大骇,立时从缸里打碗凉水,强令他喝了下去。这才起锅的食物该有多烫,万一嘴巴喉咙起泡就不好了。
“你这个皮猴儿,要怎么才听话,这是醉蒸肘子,那皮现下是糯的,贴着肉烫呢,让你姐姐再给你灌几碗凉水,长长记性才好。”这正说话的是姚黄的娘白氏.
“不,不用不用,”少年连连摆手,说话还略有些含混,“孩儿突然想起来今日的书还没背完,爹爹回来要考的,便先回去念书了。”说着便斜签着身子溜了出去,生怕姐姐再把他抓住。
“哼,等爹回来我就告诉他,看爹捶你不捶。”姚黄冲着理安的背影嚷嚷几句,又回转来向白氏道:“娘啊,你看弟弟,也是太皮了点,您也不管管。”
白氏无故被怨,哭笑不得:“这皮猴儿,你是知道的,打小就这样,哪是我能制伏的,往常在家,就只听你和你爹的,你一离家到京里,他头上的大山就搬走一座,你爹又忙,少有时间管束。他可不就逞着能在家里淘了吗。”
“娘啊,那还不是你宠的,”姚黄向前拉住白氏手臂摇晃,又喃喃发愿,“哼,来了京城,我可要好好给他治个样子。”
白氏又是一笑:“好好好,娘是拿你弟弟无法,你爹又忙,只有靠你紧紧他的皮了。”
说着又摸摸女儿鬓发:“孩子,你一个儿在京城,也是苦累,好不容易一家子骨肉在一起,回了家,就好好歇歇,又去园子里拾掇活计做什么,你弟弟也不光是淘呢,他也是心疼你。”
听了这话,姚黄眼圈儿有些红了,嘴里还犟:“他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个啥心疼,成天瞎捣乱呢,”又回白氏的话,“小姐身边一点也不苦,咱们下头还有小丫鬟呢,娘你就放心吧。”
“娘,您来了京城,还习惯吗?”姚黄不愿母亲深思其他,遂转移话题。
白氏温婉一笑,“哪儿有你,有你弟弟,还有你爹,娘就觉得哪儿是家,再不会有不习惯的。”
姚黄像小时候一样,搂着母亲的腰,倚在母亲肩头,笑得甜甜。
厨房外拐角处,小小少年姚理安抹着眼泪,蹑手蹑脚退出去。
院处大树上一片青色闪过,仿佛是风吹翻了树叶。
容安堂,姚黄回来换过衣裳,便先来拜见易安。
里头看家理事有丁妈妈、蓝香,外头周旋盘帐有紫玉,珠红陪侍在旁,亲娘又在不远处,有时还可传信一二,尽管身在伯府,但易安还是觉得,这已是她有生以来,最惬意的一段日子了。
手拿闲书,正欲翻上几页,就听到外头小丫头和姚黄叽叽喳喳的声音,珠红已去打帘子,边走边笑:“生怕谁不知道她在外头作耍,还提溜着几袋子糕点呢。”
“那敢情好,小丫头们可高兴着呢。”易安也是笑,便把闲书放下,坐等姚黄进来。
好一会子,姚黄才转进屋内,珠红可是故意拦着:“外头什么牌名上的都有,怎么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姚黄天生的斗嘴种子,今日也平和了许多,“你最爱的三花酥,百合糕,一样一斤,都放你房间案头了,”
接着又小声道:“你偏爱这些贵的,比给小姐买的都贵,可别让她听见了。”这底子里的促狭本色是改不了了。
易安这里听见,也是好笑,“是了是了,我总爱和你们抢吃食呢。”
偏偏今儿个珠红也皮起来,大眼睛骨碌碌一转:“听名儿我就馋了,那我可先告个假去吃几口,你们几个,也跟我一起去罢。”说着就把几个丫头婆子都带了出去。
姚黄这里向易安行礼,又去净手,然后把专给易安带的点心都找出个白玉盘来呈上。
“快别忙了,坐下来罢。”看着姚黄这样活泼起来,易安也是高兴。
“姚大叔白婶子都好?理安该长个子了吧,还是多少年前见过了。”
姚黄笑起来:“小姐,不是我说,你这语气跟丁妈妈一模一样。”
易安横她一眼:“偏是你没个正形,什么都敢编排。”
“姚大叔这趟吃了苦头,白婶子和安儿尽管跟在我娘亲身边,但这一路上,彼此挂心也是够受累了。如今好容易到了京城,一家子团圆了,你就可着劲儿美吧。”易安自己都没察觉,语气中有淡淡的羡慕。
这样一家子齐全,毫无私心瑕疵的彼此挂念,或许是她永生难有的福份。
“咱们都是托主子的福,谁想到还有机会到京城来见世面呢。说不得来日,还有机会跟着主子去更远的地方呢。”姚黄笑吟吟的。
易安点头微笑,既是欣慰,也是感动。
嘉裕院,王夫人待掌灯时分,才着人将表兄妹二人都请了来。
“是有柳州来的信。”没让大家多猜,王夫人爽快的揭了盅。
“待你二人来了,才一同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