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孟非凡正在写作业的手不可察觉地抖了一下,流畅的笔迹顿了顿,留下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小污点,细微到几乎看不到。
“从第一排第一个开始吧。”徐静笑着指了指前排的同学。
那位被指的同学干脆利落地起了身,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步调轻松地走上讲台,拿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冯明辉。
冯明辉的字并不美观,有些歪歪扭扭的,但不影响内容,至少能看清楚他写的是什么,没有丑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写完名字,小个子男生转过身来对着大家,打了个招呼:“大家好,我叫冯明辉。我希望在接下来的两年里,大家能好好相处。谢谢”他很有礼貌地鞠了个躬,从讲台上走下来,踩着一片掌声。
第二个是位女生。
由于冯明辉的带头作用,她也把名字写在了黑板上。
“大家好,我叫李诗怡,平时喜欢唱歌跳舞。”讲台上的女孩子弯了弯眉眼,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像李诗怡这种性格开朗甜美可人的女孩子,大部分男生都愿意和她做朋友,台下的掌声更是激烈。
孟非凡像是被一阵又一阵的掌声打扰到了,抬起头来分了一半思绪给那个正在往下走的女孩子:叫什么来着?
……
他皱了皱眉,寻思了几秒钟,还是想不起来,便干脆不想了,继续低下头写作业。
“刚开学你到底哪来的这么多作业啊?”身旁的虞扬已经观察他好一会了,实在是无法理解孟非凡的这种行为。
孟飞帆偏头看了一眼,发现虞扬的头撑在右手上,窗户里照进来的光落在少年清秀的脸庞上,周遭星星点灯的荧尘,像是刷上了一层滤镜,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而少年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
对视一秒后,孟非凡又低下头去,轻声说:“我自己买的。”
“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黑板上的名字也越来越多。不同的字迹混杂在一起,莫名给人一种家的感觉。在这个小房子里面,有这么一群人会一直陪着你,至少两年,大家和和睦睦,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这是虞扬不敢奢求的,更别说孟非凡了。
转眼间就只剩下两个人了――坐在角落里的虞扬和孟非凡。虞扬看了一眼心无旁骛做题目的孟非凡,率先起身走上讲台。
“好帅啊我要窒息了!”
“真是要命!”
班里的女生又开始不淡定了,有些男生也在小声嘀咕:
“切,长的还没我帅呢……”
“就是。”
……虞扬心里mmp。
他扬了扬手,强行压下了班里的躁动,随手抓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说字如其人真不是瞎说的,虞扬的字很大气潇洒,笔锋遒劲有力,令人看了感到很舒服。
“虞扬,刚才已经介绍过了。”虞扬笑了笑,“以前的人都叫我扬哥。”
说完,他赶紧走下讲台,生怕有人扑上来拽着他喊男神。
虞扬走到了位子旁边,但没有坐回去,而是想等孟非凡先出来。可等了半天孟非凡还是没有动静,他有些不耐烦了,抽走了孟非凡手里的笔转了起来。
孟非凡像是被吓到了,抬起头来看他,眼神里似乎还有些,敌意?
虞扬啧了一声,朝讲台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上去。
孟非凡缓缓地站了起来,并没有从虞扬的位置上穿过,而是从后面绕了过去。
……
孟非凡快步走上讲台,以飞快的速度写下自己的名字后,在同学们的注视下又快步走了下来。
虞扬的屁股刚贴上凳子,就看见孟非凡已经下来了。
“好了?”虞扬生怕自己产生幻觉了,“这么快?”
孟非凡看了他一眼:“嗯。”
……真是惜字如金。
孟非凡下去后,徐静对着黑板拍了张照片,缓缓地走上讲台:“今天很开心认识大家。这节课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下课吧。”说完,她踩着下课铃走出了教室,留下了嘴角上扬的弧度。
徐静前脚刚走,班里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小个子冯明辉率先发言:“我觉得这个语文老师很好相处!她好温柔啊!”
班长周大仁推了推眼镜:“你别高兴太早了,听说徐静对成绩要求很严格,一退步就会找你去谈话,全程都是那张笑脸……”
虞扬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谈话,想象了一下自己被徐静训话的场面,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的手臂撑着脑袋,微微偏头,看着左边正在写作业的孟非凡。
阳光被孟非凡的左半边脸挡住,阴影清晰地勾勒出了他的侧脸。
还挺好看的。他想。
这时,有人拍了拍虞扬的右肩。虞扬下意识地往右边看,却没有看到人。
“在这儿。”左边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虞扬转过头去,心想还有人玩这么无聊的恶作剧。
“蒋飞?”虞扬依稀记得他的名字,只是不太确定,便在后面加了个问号。
“对啊!是我。没想到你记性这么好!”蒋飞十分热情。
“其实也还好吧。”虞扬挠了挠头,笑了笑,“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蒋飞:“哦对,是这样的,我是篮球社的社长,篮球社现在正在招人,不知道,你有没有趣?”他凑到虞扬耳边轻轻说到,“你会打篮球的吧?”
或许是蒋飞离孟非凡太近了,孟非凡有些不适应,他放下手中的笔转向他们:“你们能出去说吗?”语气不是很和善。
虞扬:???
蒋飞好像已经习惯了,拉着虞扬就往外面走,边走还边冲孟非凡点了点头。
虞扬:“我同桌怎么了?”
他感到十分不解,自己才刚来,怎么就惹到这位爷了?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蒋飞挠了挠头,“高一我和孟非凡是一个班的,只听说他家里情况比较特殊。他脾气不是很好,不喜欢很吵的地方,脾气怪的很。而且高一的时候还有个别的班的人整天欺负他。”
“校园欺凌?!”虞扬有些不可思议。
“嗯……可以这么说吧。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他的事,不然……会很麻烦的。要不然他成绩这么好,为什么老师都对他不理不睬的……”
“……嗯,我知道了。”虞扬的神色有些凝重,眉头紧锁,转身往教室里走去。
“唉,那个篮球社的事……”蒋飞在后面喊他。
虞扬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我会好好考虑的。”
课间时间总是很短暂的,第二节便是班主任的英语课了。
和徐静不一样,倪小婷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张扬,不骄不躁,傲气十足。而且做起事来雷厉风行,不谄媚逢迎,不搞小心机。
虞扬喜欢这样的性格,相处起来不会很累,不用花费过多的心思去猜测老师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用去刻意地讨好。
他已经不想再做这种事了。
他又想到了孟非凡。一个人的性格确实会受到很多客观因素的影响,比如家庭背景,生活条件,社会背景等,虽说孟非凡家里很特殊,但是……
家庭不好也不用对别人这种态度吧?
孟非凡好像不混社会吧?
还有校园暴力。
校园暴力……虞扬心里一直重复着这个词,感到莫名的烦躁。
明明已经调整好心情了。
开学第一天,老师一般都不上课。倪小婷只是重申了一些学校的规章制度,并且强调了某些要注意的地方。
虞扬不爱听这些,也不想去考虑那些心烦的事情,于是转头盯着孟非凡发呆。
孟非凡认真写作业的样子很讨人喜欢,很乖,跟平时看到的又不太一样。
“你干什么?”孟非凡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应该是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看看我美丽的同桌。”
……孟非凡在心里骂了他一句。
“我说,你长这么好看,为什么性格这么古怪呢?”虞扬懒懒地往后靠了靠,伸了个懒腰,落在了那束阳光里。
“跟你有什么关系?”孟非凡觉得很莫名其妙。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愿意跟他接触,有些甚至希望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怎么到了虞扬这,就不一样了呢?
我好像没惹到他吧?孟非凡想。
虞扬啧了一声,不再纠缠孟非凡了,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玩了起来。孟非凡撇了他一眼,又继续做他的题目,心里却乱糟糟的。
虞扬也好不到哪去,拿着手机什么也没看进去。
来之前,他已经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但现在,好像又不行了。
下课时,倪小婷拿着一堆资料走了出去,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一样,从教室外面探了回来:“孟非凡,你跟我来一下。”
此刻,孟非凡已经做不进去题目了,听的倪小婷叫他,他马上从座位后面绕了出去。
……
孟非凡走后,虞扬收起了手机,看起了孟非凡的作业本。孟非凡的字很清秀,写得整齐又美观,是标准的考场字体。可以看出来,孟非凡的解题思路很清晰,但是,好像用错了?
虞扬看了几眼,用铅笔在旁边轻轻写了几个小字,便心满意足地把作业本放回去了,重新拿出手机开始摆弄。
办公室里,倪小婷吧孟非凡叫到了他跟前。
“非凡啊,老师呢了解了一下你的家庭情况,叫你过来呢就是想问一下,需不需要……”
“不需要!”孟非凡把她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我不需要,谢谢老师。”他盯着倪小婷,语气十分坚定。
孟非凡是单亲家庭,从小跟着母亲长大。他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和别的女人跑了,什么也没给母子俩留下。其实孟非凡对父亲的印象十分模糊,甚至如果没人提起,他都不太想得起他还有这样一段血缘。
他的母亲是个手套厂工人,每月的收入十分微薄,但勉强能维持生计。好在孟非凡也很懂事,学习十分认真,每年都能拿最多的奖学金,用来补贴家用。
“老师,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倪小婷感到十分无奈,摆摆手让他先回去了。
孟非凡朝他鞠了一躬,转身出了办公室。
其实这栋教学楼的设计并不是很好,走廊两旁都是教室,挡住了照射进来的阳光,显得十分阴暗。
刚进教室的时候,孟非凡被窗边的阳光晃了一下,他眯了眯眼,适应了光线强度,才看清了坐在窗边正在玩手机的少年。
孟非凡有些恍惚,一直独来独往的他身边莫名多出了一个人,还是一个老缠着他的麻烦鬼。其实他不是不喜欢和别人交流,他只是觉得他不能。他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觉得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也不能够有朋友,所以他拒绝一切,把自己锁在了房子了,连窗子都堵上了。他用冷漠包装了自己,表现出一副对所有的事情都是漠不关心的样子,就是希望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
但虞扬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虞扬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仿佛生来就是高高在上一样,自信,嚣张。
这时,上课铃响了,孟非凡回过神来,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深吸了口气,调节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打算继续做刚才没做出来的题。他拿起笔,又顿了顿,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头张望。
会是谁?
虞扬?他看了看身边正在玩手机的虞扬,叹了口气:怎么可能是他啊!你在想什么呢?
他不知道的是,他身边那个不务正业的男孩子几乎不可察觉地笑了笑,暗暗地在心里夸了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