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体内真气一分为二,一道护住自己经脉,左手行针,右手食指与中指放于母妃腹下,另一道真气由气海汇入,在母妃十二正经中流转,耳边却忽然传来无雨的声音:“王爷,您不能进去。”
“让开!”随即传来人体和墙面碰撞的声音。无雨当然不敢对永王出手。
我心下一惊,手中却不敢怠慢,内劲经中脘、下脘、神阙终归于气海,行完一个周天,毒气在母妃体内汇拢。
“噗。”随着一根银针刺入,一口毒血自母妃口中喷出,父王恰在此时推门而入,四哥穆云平和吴太医紧跟其后。王府上常用的太医姓周,三年来我私下和周太医商量好,周太医为母妃所开之药,皆由我手,我一直假借周太医之名给母妃看病。只是几日前,周太医母亲忽然病重,周太医告假还乡,太医院便临时派来了吴太医。
“晓晓!”父王惊呼一声,飞奔过来。我被骇了一跳,无法多想,将护住自己经脉的真气撤回,左手一扬,几根银针飞射而出,直打父王胸前几处大穴,另一道真气却未敢停留,继续运行第二周天。
父王大概未料到我会向他动手,更未料到出手如此之快,急忙翻身躲避,却到底是被一根银针射中。我努力忍着想要吐出的血,趁机喊道:“不要过来,否则母妃性命不保。”话未说完血便从喉头涌了上来,顺着嘴角流出,是故最后两个自极是模糊,可即便如此,父王还是不敢再动,只是双目直盯着我,就如同看仇敌一般。我心中腾起一股愤怒,他知不知道他差点害死母妃,害死我!紧接着愤怒却无处着力一般散去,只剩下微微的苦涩,我回过头继续给母妃疗毒,不再去看他,却再也不敢全神贯注地将内力一分为二,始终余着几分力预防突发状况。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除了我左手中的针,所有人都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母妃又一口黑血吐出,父王再也忍不住,飞奔而来,我此时正专注着收回内劲,听着脚步声,却无法闪避,只来得及把母妃体内真气撤回,父王一把把我扯开。我瞬间跌下床摔到地上,周身内劲四处乱窜,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吐了好几口血。
“晓晓!晓晓!”我伏身在地上,半天无法动弹,耳边只传来父王一遍一遍的呼唤。等终于缓过来,我慢慢从袖中掏出万蛇毒的解药,放进嘴里吞下,然后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还未待站起,脚一软又坐到地上,解药和毒药的反应,让我痛得几乎无法忍受,我知道,至此之后,我的身体再也不可能好了。
大概是听到我的动静,父王回过神来,指着我喊到:“来人!把这个逆子,不,把这个刺客给本王拿下!”
我心中一阵酸苦,一动不动任由侍卫押起,拖着出去,实际上我也没有力气去动。理智告诉我,这件事怪不得父王,是自己多番欺瞒在先。但若说我心里一点也不怨,却又是自欺欺人,父王对我的不信任,颠覆了我之前十五年对父王的认知。他差点害死母妃,害死我,甚至,到最后,父王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当然,父王即使问了,我也不会和盘托出,事到如今,我依然不忍心让父王知道真相。可是,我不说,就代表他可以不问吗。
“七哥!”快到地牢门口时,永平郡主穆云歌忽然奔出来挡住侍卫的去路,“这是怎么了。”看了我一眼,“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
我勉强一笑,“我没事,歌儿,你跟我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任由侍卫押着,我进了地牢,穆云歌紧跟其后,几个侍卫将我往牢房里一扔,把门锁好出去了。
我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挪到牢笼边上,手扶着牢笼,撑着自己不倒下去,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一般,无力感和剧痛感蔓延至四肢百骸。“歌儿,接下来三天,母妃身体会经历极热,极冷,再极热,你不要担心,看上去虽极是凶险,但是实际上醒来只是时间的问题,等第三天热退了,她就会醒过来。那时,她的病就全好了。”
“真的?”
我尽力使自己保持着微笑,点点头,说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记清楚,第一,这三天,母妃不能吃任何东西,也不能喝任何东西,当然,她也无法吃下喝下任何东西,但是医术高明的人,是可以把药给昏迷不醒的人灌进去的,这几天,你要好好照顾母妃,不要让任何人给她吃进任何东西去。''
见她微微点头,我接着说道:“第二,母妃快好了的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我虽不知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策划的,但那人无论是要害母妃还是要害我,都定不想母妃好,更何况府中或许原本就有些想对母妃不利的人。母妃昏迷不醒,症状凶险,对她而言也是一种保护,记住,这三天发生任何事情,哪怕父王要杀了我,你也不能告诉任何人。”
“可是?”
“放心,只要母妃还活着,父王是不会真的杀了我的。”说到此处,我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在父王心里,母妃会比我重要得多吧,哪怕为了母妃,父王再恨我都不会下死手吧。
“今天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为何会被关起来,父王为什么要杀你?”
“我找到了一种以毒攻毒的方法治母妃的病,父王大概是误会我要刺杀母妃吧。”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不解释吗,我又一次苦笑,是父王根本不让我解释。
“现在父王认准我要害母妃,我解释也没用,三天后,真相自然大白,我又何须解释。”
“可是这三天你……,”顿了顿,“这种牢狱之苦,你怎么受得了……”
又何止牢狱之苦,我发现,话不能多说,说多了泪眼朦胧,事儿不能多想,想多了血迹斑斑。哎,事到如今,也就只有你会来关心一下,我有没有受苦了,我心中暗道,不知道八弟此时在做什么。
只是此时我已经不敢盼望别人能惦念着自己了,我害怕会失望,我宁愿从不抱希望。人就是这么奇怪,平时我自认为自己很坚强,什么事情都可以扛过去,可是真有了什么事情,我又希望会得到自己在乎的人的关心。
“三天只是最长的一个期限,我估计用不了三天,父王就会放了我,放心吧,我没事,我也不会有事。”
穆云歌看着我的脸,泪眼婆娑:“你不要怪父王,他只是关心母妃。”
我嘴角微微一扬:“你也关心母妃,你可会信我?”见穆云歌一呆,心下微微不忍,又笑道:“放心吧,我是父王的儿子,又怎会怪他。”我只会怪我自己,无法让父王全心全意的信任,后面这半句,我没有说出来。“我一点都不难过,真的。”我盯着穆云歌的眼睛,说得无比真挚。
目送穆云歌离开,随着地牢的门被关上,地牢中最后一丝光也被挡住,周围漆黑一片。我慢慢挪到墙角,此时我一丝内力也提不起来,全身酸软,一动也不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