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桓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一气之下就把沈榆舟掳了。事后,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榆舟倒是真心谢他,眼下不用夹在沈弘与既白之间,着实轻松了许多。
不过她可不会觉得凌桓此番将她掳走,是有意帮她,毕竟他不知道她和既白的事情,他跟她的关系连普通朋友也算不上。虽然凌桓救过他一次,但是没有哪个朋友会拿着亡母遗物要挟别人。况且,此人杀戮过重,他身上的秘密太多太多,沈榆舟总隐隐觉得只要她知道其中任何一条,立刻就会被灭口。所以,她从来不想和凌桓待在一起。
凌桓与她共乘一骑,沈榆舟趴在他背上已经睡了两回觉,他却不知疲倦,一刻也没停下。
“我说凌大侠,都两天一夜了,你不累吗?”
凌桓休不休息无所谓,他不停,是怕惊醒沈榆舟。所以一路上尽量骑得平缓,好让她睡得舒坦。不过,既然她都发话了,那就停下吧。
沈榆舟只以为是他逞强好面子,其实他早就累了,有了台阶才肯下来。可沈榆舟还是不满意,坐在马上没动:“你就不能找个驿站吗?”
凌桓看了她一眼,似有寒光从面具里穿透,沈榆舟立马怂了,赶紧下吗,讪讪笑道:“其实原地休息也挺好的,你这形象好像走哪儿都能被人认出来。”
凌桓依然盯着他,沈榆舟真想给自己掌嘴,不敢再出声。
“是吗?”出乎意料地,听上去,他似乎一点儿也不生气,不知道从哪儿拎出一个包袱,扔给沈榆舟,“换上。”
沈榆舟扒开一看,居然是一套女装,抬头问他:“我就不用了吧,主要是你……”
凌桓抽开腰带,一身黑衣瞬间落下,沈榆舟刚要喊他流氓,却见他身上还有一套云纹青衫;衣袖挥舞间,那张镀金青铜面具已经摘下——一张五官精致,棱角分明的脸浮现在沈榆舟的眼前。那一双黑眸深邃无边,沈榆舟一个激灵,赶紧闭上了眼睛。
天哪!这是他的真面孔吗?我都看见了,他不会杀了我吧?
沈榆舟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凌桓嘴角微微上扬,却漠然说:“赶紧换衣服。”
啊?我没听错吧……他居然放过我了?在江州,他可是把那批刺客杀得精光……
不敢怠慢,连忙抱着衣服去远处的树后换上。
非让我穿女装做什么?也没给我准备头饰。
沈榆舟换好后一面走过去一面抱怨,靠近凌桓却不敢再有微言,小命要紧哪!
哪知,凌桓却拿出了白菊银簪,面无表情道:“暂且借给你。”
沈榆舟小心翼翼说了个“好”字,接过簪子三两下挽起千万青丝。她身上的衣服与凌桓的穿着相配,是一件白衣裹身,外披浅蓝纱衣,上面绣着大雁,裙幅褶褶,落落大方,气质幽兰。凌桓一时看痴,被沈榆舟察觉之前,赶紧说道:“还缺个镯子。”直接给她戴上了准备已久的蓝玉镯子。
怕沈榆舟生疑,俯身到她耳边故意说道:“你是唯一见过我真面目的人,小心言语,否则,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喂狗。”
沈榆舟一惊:就知道他没有好脾气!看来我一定要找个时机逃跑。
她跟凌桓一样都是那种坐言出立行的人。
趁着凌桓带她去驿站,一杯茶下去就嚷嚷着肚子疼,谎称要去小解。结果,没走两步就听见驿站里鬼哭狼嚎,跑回来一看——店小二重伤在地,周围旅客慌忙外逃,凌大侠气势逼人,正拎着老板暴打,沈榆舟冲过去拉着他的衣袖劝阻:“凌大……哥,我就是肚子疼,没什么大碍,你赶紧把人放了吧。”
凌桓分明没有放下戒心,盯着老板问向沈榆舟:“要是茶里没东西,你怎么会肚子疼?”
看凌桓那股子较真劲儿,沈榆舟真是服了,踮起脚,凑到他耳边,红着脸小声道:“我月事来了。”
凌桓一愣,手里松了松,老板连爬带滚逃到一边。他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从来没了解过这些事情。曾在王府里听见丫鬟们提过一回,只知道女人来月事的时候腹痛难忍,好像不亚于男人在战场上受的刀伤剑伤。于是放了一锭银子,问老板镇上有无医馆,离这儿多远。
答曰:“快马加鞭,半日即到。”
沈榆舟还没摸清他的心思,莫名其妙被他驮上肩,只听见一句:“你忍住了,我背你去。”
听他的语气,认真得很,沈榆舟忽然地愧疚起来,但也不敢就此说破,只好安安分分趴在他肩上,尽量不再给他找事。
事实证明,沈榆舟根本是白担心。凌桓背着他居然出奇地稳且快,沈榆舟感慨:不愧是江湖行者榜第一人,体力就是好!
直到晌午将至,烈日当空,凌桓额头上冒了不少汗,沈榆舟环着他的脖子,也感觉到他的衣襟透湿。可距离镇子还远得很,她于心不忍,从他背上挣扎下来,内疚道:“我骗你的,我只是……不想让你错怪好人……而已。”
凌桓转过身,审视着她,压低声音缓缓道:“真的吗?”
沈榆舟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心虚地点了点头。可凌桓仿佛猜到了真相,步步逼来,沈榆舟连连退后。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突然腹部一阵剧痛袭来。
凌桓见她突然面色惨白,虽然有些担心,但嘴上不依不饶:“又想作什么妖?”
沈榆舟很想回一句没事,却痛得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倏而,站不住脚直接倒了下去。
凌桓抱起她,抢了行人的马一路狂奔,带上去镇上的医馆。下马时,注意到她的裙角沾了血迹,急急忙忙抱她进去,抓了坐堂大夫先给她治。其他病人瞧他这样,都以为沈榆舟出了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儿,纷纷给他让路。
可大夫一搭脉,连连摇头,看了一眼凌桓,叫来一位年长的妇人,与她耳语几句。凌桓不明所以,一把抓起大夫:“你什么意思?能不能救?”
妇人过来劝了一番,保证半个时辰就让沈榆舟醒来,他才松手放了大夫。
半个时辰过后,妇人掺着沈榆舟出来,凌桓赶紧上前:“感觉如何?”
妇人轻笑了一声,拍了拍沈榆舟的双手,调侃道:“你真是好福气,觅得佳婿。你家相公对你是真关心,也是真马虎!”
凌桓想否认他们的关系,却生生被沈榆舟按住了,她对妇人笑道:“让您见笑,今日有劳了。”随后便拉着凌桓出了医馆。
凌桓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她脸色依然苍白,紧张道:“我方才看见裙角有血,你到底怎么了?半个时辰就能走动了吗?”
见他一脸认真,沈榆舟忍不住凑近他,打趣道:“凌大侠第一次见我不是嚣张地很吗?怎么连月事都没了解过?”
凌桓憋红了脸,他确实不清楚这些个事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榆舟还是第一次看见盛气凌人超然物外的凌大侠这副模样,忽然觉得凌桓可爱地很,忍不住动手轻轻拍打他的红脸,笑道:“原来,凌大侠也会害臊呀!”
沈榆舟内心得意地很,完全没注意到前方两道目光——
陆机骑马靠近明湛:“你看那个女人不是老大吗?”
明湛睁大眼:“是啊?她她她……不是有太傅了么?怎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调戏别的男人?”
陆机没好气地拍了他的脑袋瓜:“胡说什么呢你!她是我们老大,总之,她喜欢谁我就认谁!”
明湛不假思索:“对!”
“哎哎哎!等走过去,注意看那个男人有没有太傅英俊!”陆机兴奋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忽然既白的声音从后方飘来,鹿鸣二人一时尴尬,晃来晃去嚷嚷着没什么没什么,偏要挡住前方一抹杏色。
既白自然察觉到了,但是等他看过去的时候,凌桓已经黑着脸拉着沈榆舟走远了。
食神居已被查封,也发了告示全国通缉老板娘,佟飞和两个女捕役也全都派出去了。对于金碧辉煌一事,沈弘先前与沈榆舟商量过,还是如实告知百姓,并做好安抚民心的工作,才带着伏案司一行人立即赶去南州。
可既白更胜一筹,给皇上写了封信,就把沈弘叫回去了,并且让既白尽力辅佐伏案司,于是赵岚和鹿鸣只好跟着他走。
因为担心沈榆舟,四人快马加鞭又抄了近道,才让他们追上。明明遇见了,鹿鸣二人却要替沈榆舟隐瞒。不巧的是,明明隐瞒过去了,两拨人又要在同一间客栈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