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这四个字掷地有声,不容置喙。
沈榆舟惊讶:“爹爹?”
来者正是大理寺卿沈弘,带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驾马而来。他一头灰发,身材瘦削,目光炯炯,厉声道:“跟我走。”
沈榆舟从没见过沈弘这么凶,一时错愕:“可是既白——”
“他自有人照顾,无需你费心!”
既白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想放开她。沈榆舟也一样,生怕经此一别,再也不能相见。
沈弘的目光盯准二人紧贴的双手,一鞭子挥下去,毫不留情打在沈榆舟细皮嫩肉的手背上,瞬间出现一道血痕,她才抽了回去。
“别让我再说一遍!”随即直接用鞭子把她勾上马背,飞驰而过。
是吴墨林等人救走了既白。
沈弘为了阻止沈榆舟去见既白,索性把她捆了关进厢房。沈榆舟见他动了真格,不敢再胡闹下去,于是乖乖认错:“爹爹,女儿悔婚在先,欺君在后,是女儿不孝,你要打要罚,只管动手,不要憋在心里,气坏了身子……”
“这亲毁了就毁了,不结也罢!”沈弘沉默了一阵,他早得知红衣代嫁惨死大漠的消息。他的宝贝女儿没嫁给十三王爷,也算万幸,逃过一劫。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可是你若再与太子太傅有来往,我就算不要自己这条老命,也会亲自押着你去给皇上赔罪!”
沈榆舟一直不明白,沈弘好像对既白有诸多成见。此刻她心里装的是既白,自然要为他说话:“可是既白多次舍身——”
“够了!既白也是你能叫的吗?”沈弘突然暴跳如雷,“你可知道他与我称兄道弟将近十年,连桦哥都要尊他一声伯父!况且,你如何知道他的心计?”
沈榆舟不知道他话里有话,但是可以确定,沈弘并不待见既白,她与既白的事情恐怕希望不大。晓得沈弘的脾气,再提既白,只会让他愈加生气,于是沈榆舟低下头,小声说道:“一切全由爹爹做主。”
沈弘于心不忍,他最疼爱这个女儿。从小到大,纵然她再淘气,也没说过几句重话。赶紧给她松了绑,叫贴身护卫拿了药箱,细致入微给宝贝女儿上了药,语重心长道:“既然你铁了心要留在伏案司,爹爹决计不会为难你。自己选的路,可得好好走下去。但是你须记住了,既白此人深不可测。爹爹狠心给你这一鞭子也是为你好,趁现在陷得不深,尽快断了念想。否则,我真怕你也……”沈弘说到一半,却欲言又止,我真怕你也和你的生父一样,惨死……
沈榆舟只觉得他与既白似乎有过一些不愉快的经历,一时间也难以抉择。
“总之,爹爹绝不会害你。”半晌,沈弘只说了这一句话。不用多想,沈榆舟自然信他。只是,不知道今后该如何面对既白。
末了,沈弘叮嘱她早点休息,明日再议邱泽的案子。
出了门就看见一个人在院子里等着他,那人带着青铜镀金面具,左耳后呈迎春花形状,随身带着烛光玄铁无痕剑。沈弘当然认得他:江湖行者榜第一人,凌桓。不仅如此,对他另一个身份也了如指掌。
沈弘示意他走去青浦小园,也随即跟上去,开口道:“十三王爷万安!”
正欲弯腰行礼,凌桓扶他起身,说道:“沈公无须如此。”
沈弘却没回话,凌桓见他脸色不好,但还是硬着头皮问:“房里,是沈二小姐……”
闻言,沈弘打断他:“我家榆儿身在何处,王爷应该比我清楚!”
凌桓自知理亏,无力反驳,只说了一个“是”字,便静悄悄离开了。
走远,飞上房梁,掏出那只蓝玉镯子,低语道:“原来,你本就是我的妻子。”
其实从来没想过伤害她,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幸好她逃了,又让他遇上;否则,无论他们成没成婚,他都不会喜欢上她。
*
抓到邱泽要归功于沈弘带来的铁绳,专门对付猛兽。没多大工夫就把他捆了,可惜他当场咽了气,连审的机会都没有。食神居的老板娘也一早跑路了,其他人都不知情
事后,立即查封食神居,在厨房的密室里发现了剩余的半具女尸,经确认,属于十位新娘之一。
根据沈弘调查,邱泽与这十位新娘并无干系。
沈榆舟还记得昨夜他说过——她,生下我却不要我;她,嫁给我却不爱我;还有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这三个她,应该是指邱泽的母亲、妻子和女儿。那么,他也许是因为受过女人的背叛,才做出这些过激的行为来报复女人。
“沈大人查过邱泽吗?”当着伏案司众人的面,他们二人还是要隐藏好父女关系,大家只知道沈榆舟是沈弘的表侄。
既白的声音从门外远远传来:“查无此人,他用的是化名。”他只上了药,换了身衣服就匆忙赶来了。
四目相接,情动于衷却不可言。
沈弘察觉到他们二人的目光,赶紧挡在沈榆舟身前,没好气地问他:“既白兄来访,有何贵干?”
既白依然温润:“听说,伏案司明日要去南州调查天坑埋尸案,我特意……”
“道别可以,毕竟以后再也不见了!”沈弘直接替沈榆舟做了决定,不希望他们再有任何瓜葛。
在场众人都听出了沈弘对既白的敌意,四个捕役知道沈榆舟和既白的关系,当然着急;尤其鹿鸣,伤势颇重,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还要替他们的爱情担心;佟飞不知道沈榆舟和既白的关系,只是奇怪九洲国内还有人不给既白面子;最为心虚的就是赵岚了,沈榆舟跟既白不清不楚的关系就是他告诉沈弘的。
沈榆舟心里着急,就要上前,却被沈弘按住了。
既白不急不缓,淡淡答道:“皇上派我去青南州巡视,我今日来,是想邀请诸位与我一同前往。大家一起,路上也有个照应。”
“还是既白兄考虑周到,不如鹿鸣两个就交给你来照顾吧。”皇上和太子对他言听计从,沈弘早该料到。虽然赶不走他,但沈弘也不会让他如意,“阿舟,谢过你既白伯父。”
这样的话沈榆舟如何说得出口!
众人也为她捏了一把汗,陆机眼神示意明湛:这沈老头分明是故意刁难!
沈榆舟一时语塞,既白看着她慢慢说道:“不必客气,身为大夫,职责所在。”
沈弘那张臭脸一直摆着,既白再无其他理由待着,只好先行离开。
当夜,亏得鹿鸣相助,既白才能顺利靠近沈榆舟。她正在青浦小园里看树。既白一早招呼过捕役们,每日戌时务必放上油灯,油不能多,燃尽五个时辰即可,第二日卯时便要取下。
忽然间,一道特有的松木香将她包裹,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他来了。于是紧紧抱住他,说道:“爹爹坚决反对……”
既白贴着她的头顶,温柔地安抚道:“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陪着。相信我,一定会说服他,成全我们。”
“嗯。”沈榆舟贴在他的胸口,闭上了眼睛。
月月天天,只共此时。
而另一个人却在房檐上黯然失神,他把蓝玉镯子小心收好,低声道:“我的妻子,我一定要抢回来。”
凌桓坐言起行,即刻飞下去将沈榆舟掳走,只留下:“我带她去南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