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穆触碰到赵梦雪的同时，赵梦雪惊恐地不敢呼吸，因为窒息的原因让她脸色发青、发紫。因为男女之防，李穆这还是多年来第一次看见赵梦雪的样子。
他记忆中的赵梦雪是位很可爱活波的女孩子，可现在脸上青筋凸显，蓬头垢面跟记忆中的那女孩丝毫不挂钩！
见李穆将赵梦雪轻轻放在床上，赵王氏抹着泪，道：“谢谢郎君，谢谢郎君。”
李穆摇摇头，道：“奶母，不必如此客气！”
曾承蒙站在门口，见李穆走出来了，道：“李家郎君，我愿意请药师为她们诊治！我知道这些是我应该做的，也知道这般做法无法弥补我儿子犯下的错。能为她们做些事情，至少我心里好受一点儿。”
李穆没有回答，盯着曾承蒙看了片刻，道：“不需要！”
曾承蒙一愣，一时间分不清楚李穆话中的意思。
而李穆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知道曾承蒙不是来找事的，那他就放心了。
见李穆转身就走，曾承蒙皱起眉头。
许久不见赵王氏出来，曾承蒙走到房门口，轻轻敲门，道：“赵王氏，我可以为你们找药师来医治！”
“我们不需要！”
“我只是想为你们做些事情，至少，她能早些痊愈。”
“不需要！”赵王氏何尝不希望自己女儿能够清醒，可她害怕，怕女儿清醒的时候便是自杀之时，毕竟没有那个女人失贞后能忍受别人指指点点的！
赵王氏说完，狠狠关上门！
自责、愧疚让曾承蒙站在门外许久，直到有路过的村民对着他指指点点，他怕惹人非议才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曾承蒙撩开帘子，神态疲惫，对着赶马车的阿民问道：“夫人知道这些事情吗？”
阿民沉默许久，道：“知道，郎君做的事，夫人都知道。”
曾承蒙闻言，放下帘子，看着自己的双手，嘴角露出一丝嘲笑。善人？还能是善人吗？
儿子行凶，夫人纵容，平白让多少人家遭殃？
其实自己才是最大的恶人吧！
最不该做的事情，便是让曾朴贤来到这个世界上！
阿民看向前方，不知道前方的路是黑暗还是光明？
回到家中，曾承蒙挥退伺候的家仆，独自一人走到天神庙。
关上门后，走到碎成渣的神像前跪下，把碎渣捧起来放到桌子上，点上油灯看着那忽明忽暗的灯火，曾承蒙深深吸一口气。
“天神在上，我现在很迷茫。我这辈子喜欢做善事，绝对不属于大奸大恶之人。可我现在发现，我不是善人，而是恶人。子不教父之过，我儿曾朴贤放下的错，全是因为我没有教育他！”曾承蒙双手交叠抵住额头后，朝着地面深深磕头。
“他杀的人比我救的人都多，我的夫人知道这些事情，选择纵容她。我最爱的人，成了我最痛恨的人。他们是我的家人，我没有办法不爱他们！”
“可他们做的事，是我痛恨厌恶、让我无法接受的。”曾承蒙抬起头，看着那一堆碎渣，道：“我知道他们不值得我原谅，更不值得被那些被残害之人的亲属原谅。受害人换成我的子女，我也无法原谅凶手！”
曾承蒙对着神像碎渣连磕三头，道：“我自诩善人，可现在内心深处，我已经原谅他们了，还想让那些受害者的家属原谅他们？我这般想法是不是错了？”
“您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做？”
曾承蒙盯着神像许久，周围静寂无声，曾承蒙自嘲一笑，道：“我是神弃者了吧，您也无法苟同我这种想法，对吗？”
“不是！”江白轻轻吐出两个字，道：“你不是神弃者！”
曾承蒙诧异地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人，欣喜中夹杂的忐忑，对着江白磕头，道：“天神，您没走？我该怎么做？”
“你的过错已经抵消了！”江白说道：“你夫人知道曾朴贤做的所有事情，不多加阻拦，反而纵容他。当她知道自己做法错了、儿子错了想告诉你时，被曾朴贤下毒，这就是她的报应。”
“因果循环，纵容曾朴贤是因，壮了曾朴贤的恶人胆儿是因，这般纵容让曾朴贤不知善恶、不辨是非是因。她自己种下的恶果，只能自食！”
“至于曾朴贤？你做善事会有气运护身，他身为你的儿子自然能得到你的一部分气运，气运会随着他做恶事而抵消！他做恶事是因，而李穆的出现对他而言便是果！”江白看向右手边透明化的小地狱，道：“只不过，这果只是一小部分，最大的部分，马上就来了！”
“我愿意散尽家财，挨家挨户去探访受害者的家人，给他们钱财。我会好好训斥朴贤，可以吗？”曾承蒙小心翼翼打量江白的神色，眼眸之中尽是乞求。
江白摇摇头，道：“这是你应该做的！可是你安抚的也只是对活着的人，那些被他杀害的人呢？”
曾承蒙闻言，双目无神蹲坐在地上。是啊，活着的人他能给予补偿，可死了的人呢？他们何罪之有？
江白打开大门，道：“你的家仆阿民乃是阿生的亲叔叔，若不是你当年有恩于阿民一家，只怕那日阿生死亡之时，便是你儿没命之日，感谢你这些年做的善事吧！”
曾承蒙嘴巴张张合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还有许多受了你的恩惠的人，他们认为活着都是一种煎熬。你是他们的恩人，而你儿子却是他们的仇人。这种痛苦一直折磨着他们！”江白叹气，道：“比起他们，赵梦雪的遭遇要好上许多！”
曾承蒙哑口无言，想起那位少了一条腿的老妇人，再想起赵梦雪的遭遇，最终曾承蒙化成一声叹息。
待江白离开后，曾承蒙头发花白走出天神庙。
其实江白说这么多，内心中对曾承蒙是埋怨的。毕竟曾承蒙稍微对曾朴贤关心一点儿，或者对妻子多些陪伴与爱护总是能发现倪端！
没有人能做到滴水不漏，更何况曾承蒙只要跟曾朴贤接触时间能超过一天，便能发现曾朴贤狂躁凶残的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