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椒房殿的齐许自然也是免不了接受齐璟妍的一连串拷问。刚才糊弄过李淮昱的那一套接着用来对付齐璟妍是没有问题的,加上本就是对其百利而无一害之事,齐璟妍高兴还来不及,因此对齐许的喜爱之情更甚,也对将她许配给李淮昱此举十分满意。
“对了,阿许,圣上和我已与爹爹商量过了,你成亲之前就在宫里住着,到时候直接从宫里出嫁。”
“一切全凭姐姐和皇上做主。”齐许乖顺的低头,婚期定在下月初十,如今是四月二十八,恩,还有十来天,这好像是最长的一次了。
不知道幻想出来的古代究竟和原本有多大的差距,依靠着看过的各种古装剧里的东拼西凑齐许幻想出的此次场景。此时,夜空如洗,繁星闪耀,遥远的星河就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手可摘星辰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满宫的梨花跟随夜里的春风舞动,像放慢了速度一般缓缓飘落。
齐许百无聊赖的趴在窗栏上,一颗一颗数着无尽的小星星,数错了好几次又重新开始,就这么一趴趴了一个时辰,直到念云看不下去了,上前小声提醒她是时候沐浴入寝,这才有了困意。
朝辞又不知道跑去哪了,和他说了半天话都无人应答,沐浴过后的齐许遣散了众人,一个人端坐在床上,鎏金的香炉里飘出一缕细烟。
这好像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一个人好好思考的时间,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离奇和不可思议的事情,作为一个正常人类,突然独自面对这么多事情,身处于越来越陌生的环境里,齐许越来越不知道自己究竟图什么,为了谈恋爱满足自己内心长久以来的憧憬吗?最开始的时候是这样的,但是到了如今,这份心思好像淡了一些,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每次面对朝辞的时候心里总有一股抗拒又熟悉的矛盾情感,而且最近这个人的行踪越来越诡异,他真的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吗?天知道。
天际一颗流星划过,转瞬即逝,不曾被人看到。
四月二十九,第三日,齐许难得早起一回,念云轻手轻脚的走进屋,看见身着里衣的齐许摆弄着榻上的茶杯着实吓了一跳,“小,小姐?”念云以为自己还没睡醒眼花了,使劲揉了揉眼睛,确保自己没有看错,“这才卯时啊!小姐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傻丫头,齐许笑了笑,“睡不着了,姐姐起了吗?”
“还没呢,不过也快了,娘娘一般都卯时三刻起。”念云答话的同时端起脸盆,“小姐现在要梳洗吗?”
“恩,梳洗好以后去前厅等阿姐。”
齐璟妍一入前厅就看见一道粉色的身影,和念云一早的反应如出一辙,“阿许?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美艳的高贵妇人抬眼看了看殿外,太阳还好好的挂在东方,不禁娇笑出声。
“阿姐!”看着一屋子的人掩嘴偷笑,齐许脸上染了些许红晕,起身走近齐璟妍,一旁的宫女有眼力的让了地方,齐许就这么拉着齐璟妍坐到桌子前,一通撒娇。
“阿姐,你快别拿我寻开心了,来,快吃饭吧!”说完齐许舀了满满一碗红枣粟米粥放到齐璟妍跟前,齐璟妍倒没着急尝,秀眉微挑,花汁涂染的指甲轻轻叩着桌面,“说吧,这一大早就这么殷勤是有什么事?”
齐许今儿起个大早的确是有事要求齐璟妍,被她猜中自然也就不藏着掖着了,“阿姐,我也进宫好几天了,这宫里吧都被我转遍了,我想……”
“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呀闲不住,老实了几天终于忍不了了?”齐璟妍对齐许的性子了如指掌,原本也没指望她能多踏实,从前还在府里的时候就总是独自偷溜出去,被父亲教育过无数次也不长记性,久而久之父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派人暗中跟着保护。这回进宫,父亲还嘱咐半天一定看好了这丫头,可是齐璟妍一直以来都习惯了对齐许的包容。
“你要是想出宫也可以,不过——”齐璟妍故意拉长了声音不接着说下去,急坏了齐许,“不过什么?阿姐!你就别卖关子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生怕齐璟妍不知道自己的决心,齐许特意比出三根指头信誓旦旦的说道。
“不过,阿姐得派几个人跟着你,今时不同往日,由不得你想在府里那般胡闹!”
“没问题没问题!只要阿姐答应让我出宫,派多少人都可以!”还以为齐璟妍会提出什么要求,齐许一听她松了口,大喜,拉着她又是一顿夸赞吹嘘。
看着齐许这副喜出望外的样子,哎,能怎么办,宠着呗。
“这宫里就这么呆不下去吗?”
还在激动的齐许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句,突然安静下来,很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也不是呆不下去,就是没有外面自由。”
自由,什么是自由,齐璟妍都快忘记了。
华灯初上,暗香浮动,南临都城元安城一派祥和,都城主街名叫汐凤街,街道两旁林立着酒楼商铺,热闹非凡。曲水蜿蜒,缓缓流淌。
齐璟妍喜爱梨花,李瀚华就栽了一宫院的梨花为搏佳人笑,可是元安城里却大不相同,开满了桃花,香气宜人,片片粉红似少女一般娇艳多姿。南临人自古崇尚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李瀚华虽然爱美人,却也不会忘了传承,留下这满城桃花芬芳,故而,元安城又被称作“桃城”。
夜幕之下的元安城灯火辉煌,如诗如画,齐许不免看呆了。
一路都有摆摊的小商贩吆喝叫卖,便装出行的齐许梳着两个发髻,手里拿了一串念云刚给她买的冰糖葫芦,“小姐!您走慢点,这里人多别走散了!”
交完钱一回身的功夫齐许就走出几步远,念云好不容易才将她追上,将刚买的桂花糖糕递到跟前,齐许顺手捏住一颗刚出锅还热腾腾的桂花糕放入嘴中细细品嚼。
莺声燕语,倚门巧笑,满楼红袖招,齐许抬头看了一眼——胭脂楼,有意思,抬脚就想往里进,一步都还没迈出突然就被人紧紧拉住了,真是不该带念云出来,齐许回身就是一句:“哎哟念云我就进去看一眼!就一……你,你怎么在这?”
没错,拉住齐许的不是念云,而是她的未婚夫,李淮昱。
念云此刻正站在李淮昱身后被他的几个随从挡着,无助的小脸上满满的求生欲,刚刚原本是念云跟在齐许身后的,可是不知怎么就被人挡住了,然后眼睁睁看着六王爷出现走到齐许身边,一把拽住要进去作死的齐许……
人来人往的胭脂楼门口显然不是聊天谈心的最佳选地,齐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被李淮昱一路拉到清净的曲水河畔,第三次了,这个分裂王爷第三次把自己拉到没人的地方了。
随从们也都实相的在不远处候着,导致念云和齐璟妍派的侍卫都被隔绝,只剩齐许眼巴巴的望着他们无声求救。
“你倒还委屈上了?”李淮昱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凤眼微抬,嘴角含笑,“真是看不出来,齐家的二小姐竟然喜欢烟花之地。”
月光下的男人长身玉立,人中龙凤之资,讥诮的言语自他口中说出都仿佛带了圣光,格外动人。
齐许冷静下来,心里一遍一遍的强调自己不能色令智昏,四目相对,学着他的语气反问道:“阿许也没看出来,堂堂的六王爷原来喜欢跟踪啊。”
“哼,好伶俐的一张嘴啊,你怎么竟一点也不像你姐姐般贤良淑德,”李淮昱冷笑着上前一步,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女孩子太过能说会道不是什么好事?”
“贤良淑德就一定是好事吗?似我姐姐一般被困在那四方之地整日毫无自由可言不说还要提心吊胆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而自己的丈夫呢?他会不会在自己死了没多久以后再马上宠爱别的女人,这就是好事吗?”
齐许说的痛快完全没考虑任何后果,李淮昱的一番话让她想到了这个时代女性的不由自主,被框架的束缚,深宫里的刀光剑影算计背叛,她只不过想为她们说句话罢了,想心疼她们…而已。
“冰糖葫芦诶!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
“姑娘看看这个发簪,配你正合适!”
“哎哟~柳公子,你好久都没来了!想死人家了~”
………
良久,李淮昱环顾了四周确保不会有第三个人听到齐许的话,这才缓缓吸了口气,语气郑重,一字一句地低声说道:“刚刚的话本王全当没听到,记住了。”
齐许也开始后悔,虽说这里是她的幻想,但究竟会不会有意外发生她自己也无法掌控,一时冲动的说了最不该触碰的人物,这可是牵连家族的罪啊,齐许可不想死在这,也不想连累齐家一众无辜的人。
低着头认错:“我记住了。”
站在李淮昱的角度来说,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肯定是要当场诛杀的,不管她是谁的妹妹都不能留命,可是她那副大义凛然不拘于世风的样子实在有些…动人,回想起那日手中纤嫩的脖颈,李淮昱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心软了,不舍得。
眼前的少女双十年华,明艳动人,一副知道错了的胆小模样,不像啊,和她一点也不像,可是为什么会动心了呢?
“你个小东西看你往哪跑!给我追!追上了往死里打!”
暧昧的气氛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喧闹声打破,齐许猛然回头,跑了过去,李淮昱来不及叫住她便也连忙跟上。
“还没回来吗?派去跟着的人怎么说?”椒房殿里,齐璟妍褪去了一身繁华,斜靠在床边哄着床上的一对孩儿。
“回娘娘,小姐一切安全,听来报的人说,小姐碰上了六王爷,两人现在在一块呢。”
“李淮昱?也好,本宫倒放心了。”
“娘娘,听未央殿的人说,皇上今儿传了淑妃去伺候。”
“正好,本宫也乏了,回屋吧。”
这宫院深深,长夜漫漫,谁又想在这一直待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