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相隐昨夜的担心果然是对的。
今早刚用完早膳,轻漪便报来消息。顾长卿已下旨册封叶琬京为才人,于三日后完成册封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顾相隐放下手中的玉如意,问道。
“哎。”轻漪叹气着摇了摇头,“据说王上昨日醉酒,神志不清,在回宫的途中碰见了那叶琬京,于是便临幸了她。”
轻漪为顾相隐倒了杯热茶水,继续道:“今早,叶琬京在王上房中醒来,哭着闹着说是王上毁了她女儿家的清誉,王上便赐了她一个才人之位。”
听了轻漪的话,顾相隐陷入了沉思。
昨夜看顾长卿脸色不大对劲,况且才那么几杯,以顾长卿的酒量,那醉酒之说简直是无稽之谈。
看来,是苏蚩人早有预谋,在顾长卿的吃食里下了药。
顾长卿当着众人的面维护了江人依的颜面打了苏蚩国的脸,今早又闹上这样一出,定是让安从远重拾了面子,失了江人依几分颜面,更是让顾长卿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这招请君入瓮,还真是妙啊。
“轻漪,让小厨房备几样点心,我们去看看人依姐姐。”顾相隐吩咐道。
轻漪领命后,便退下去了。
恋依堂内。
江人依正坐在榻上绣着荷包上的花。
恋依堂原本叫做玉华殿,是韶安王宫东宫内最繁华的一处宫殿。
江人依嫁过来后,顾长卿便赐了这所宫殿给她,还特地改名“恋依堂”,可见顾长卿和江人依的恩爱之情至深。
见顾相隐来了,江人依便放下手中未绣完的荷包笑着迎接,让婢女若箐斟茶。
她们寒暄了几句之后,顾相隐便将话题扯到了顾长卿身上。
她抬眼看了看江人依的脸色,笑着问道:“姐姐可知,宫中迎来了一位新人?”
江人依愣了一下,笑道:“我怎么会不知。不过,那叶氏生得灵气动人,王上喜欢自是最好。”
听到她的回答,顾相隐连忙摆手:“不不不,人依姐姐,你误会哥哥了。哥哥肯定只喜欢你一人,你也千万莫去怪罪哥哥。”
江人依被她此番模样给惊诧到了,良久,她却笑了出来:“我怎么会去怪罪他呢。他是一国之君王,自然可以拥有三千佳丽,不管他情愿与否,这都是定数了。只要他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他,我们可以厮守一生白头到老,便足矣了。”
语罢,江人依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小腹,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温柔可人。
顾相隐拾起桌上的那条未绣完的荷包,上面有一束未绣完的梅花还有一对碧水鸳鸯。
“这是姐姐赠予哥哥的礼物吗?”顾相隐问道。
“对呀。”江人依接过手绢,抚摸着上面的鸳鸯。
顾相隐看着他们依然如此恩爱,心中这块大石头也落地了。
和江人依简单地叙聊了几句,顾相隐便告辞了。
不知不觉间,在这宫中已经已经安分守己了数月,顾相隐望着此时的高墙四面,不禁又有些心痒痒了。
“公主,咱还是快些回宫吧。”轻漪似乎知道了她的心思,于是催促道。
顾相隐不语,跟着轻漪回了宫。
傍晚,她趁着轻漪去备晚膳的时候,换了身行头,轻手轻脚地溜出了思隐殿。
她的出宫令牌还挂在秦胤腰间,顾长念又奉了顾长卿的圣旨去了外地。无奈之下,她只能“全副武装”,偷偷摸摸地翻宫墙了。
躲开了巡逻侍卫,顾相隐来到王宫最偏僻的一处。
这处地方不仅偏僻,而且凄凉。
宫中犯错的宫女太监都会被拖到这儿秘密处死,尸体扔到乱葬岗。
顾相隐觉得浑身凉飕飕的,打了个寒噤,生出了些后悔之意。
她将自己早先准备好的绳子拿了出来,决定速战速决。
望着高自己几个头的宫墙,顾相隐甩甩手中的绳子一把扔了出去,绳子上的挂钩顺利地挂住了墙檐。
顾相隐暗自窃喜,顺着绳子爬上了墙头。
她收起了绳子,纵身一跃,跳下了墙檐。
“啊!”虽然顾相隐顺利地落到了地面,可是从这么高的墙上跳了下来,她还是扭伤了脚。
顾相隐揉了揉脚踝,忍着疼痛,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准备上街。
她望着前方正街上隐隐约约的灯光瞬间感觉不到脚疼痛了。她终于可以再一次享受自由了!
顾相隐想着,脚步也加快了许多。
可谁知,刚转身的那一刻,一个个灯笼向她逼近。
“是谁如此大胆敢翻越宫墙,被王上知道了可是死罪!”
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回头一看是慕江沉。
顾相隐将头低下,并未说话。
慕江沉掌灯边向她靠近,边和手下人说道:“来人,把他抓住!”
手下人领命后准备将顾相隐押住,这时另一道命令在他们耳边响起。
“且慢。”
顾相隐知道,是秦胤来了。
“慕副将,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事不要如此莽撞。”秦胤缓缓向慕江沉走近,指责道。
“是属下不知轻重。”慕江沉施礼道歉。
秦胤走向顾相隐,将她面部的面纱揭开。
“相隐妹妹……”秦胤瞳孔中露出一点惊讶,可随后被温柔所代替。
“我早就该想到你耐不住性子。”秦胤把手伸到她的头顶,准备像往常一样揉揉她的脑袋,可顾相隐却躲开了。
秦胤的手就这样僵硬在半空,良久,他将手伸了回来,从腰间取下一块木牌递给顾相隐。
顾相隐接过,脸上瞬间有了欣喜之色。
是她日思夜想的出宫令牌!
“以后你要出宫就别翻墙了,很危险。”说完这句话,秦胤便率着自己的手下离开了。
顾相隐回过神来,对着秦胤的背影大喊一声:“谢谢你胤哥哥!”
秦胤愣了一下,之后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顾相隐来到东街口,深吸了一大口气。
宫外的感觉就是和宫里的不一样!
顾相隐拖着条伤腿准备找个医馆上点伤药。
今晚的韵京城似乎不怎么宁静。
“李婶,佟府那边出事儿了!”
“怎么啦怎么啦?”
“快去看看吧!”
顾相隐没走几步路便看见百姓们都往一处方向前去,出于好奇,顾相隐也顾不得腿伤,随着他们一同去了。
佟府门口被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
佟知府佟昭正跪坐在地上流着眼泪啜泣。而他的小女儿佟清悦正跪坐在他身旁,同样泪流不止。
地上的躺着的是他的二儿子佟绾弦。
此时的佟绾弦脸色苍白,躺在一片血泊之中毫无生气。
这时,医馆大夫急匆匆地赶来为佟绾弦把了脉。可是,大夫却摇摇头叹息:“失血过多,已经无救了。”
听了大夫的话,佟家人哭得更伤心了。
听闻佟昭为佟绾弦寻了一桩好亲事,是亦洲吴刺史的独女。
佟吴两家本就交好,祖辈都是患难与共的至亲好友。按道理来讲,这本来是两家都欢喜的事。可是谁知道,那佟绾弦早已与心上人私定终身,只是那心上人的出身卑贱,正是他的贴身服侍的婢女阿嫆。
佟昭知道后勃然大怒,为了断了儿子这份念想,让他好好地同吴刺史的女儿结亲,便让人处死了阿嫆。
这天,刚习武回来的佟绾弦得知后崩溃至极,和父亲大吵了一架。
于是,他便带着贴身的剑跑出佟府,在佟府门口挥刀自尽,随那阿嫆一起去了。
顾相隐不禁感叹。
本是一对璧人,却因家世和父亲的干预酿成了这般结局。
她没有多停留,在转身的一瞬间她听到了佟昭吐血和佟清悦再次痛哭的声音。
顾相隐回头看见佟昭被几个家丁急匆匆地抬进屋以及大夫手忙脚乱备药的身影。
她愣住了。佟家的家丁把看热闹的百姓们全部遣散,佟府这才恢复了宁静。
或许是时间久了的原因,顾相隐的脚越来越疼了。
她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一根拐棍,支撑着勉强走了一截路。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顾相隐回头一看,是江云深。
偶然遇见江云深的次数顾相隐真的数不过来了。每一次都是巧合,但又感觉每一次都是缘分。
不过今日的江云深除了带上他的随身侍从外,身旁还多了一个女人。
这女人的气质与顾相隐有一种极大的反差。她的骨子里透着一股傲气,长相和打扮也是艳丽极致。
“公主殿下。”江云深抱拳施了一礼。
他注意到了顾相隐的异常,于是赶紧上前扶住她。
顾相隐并不习惯与他这般亲密,于是后退几步,可江云深却步步靠近。
“我送公主殿下去医馆吧。”江云深眉梢眼眸全是担忧。
他抬头,向那个女人说道:“尹儿,你同阿齐先行回府吧。”
顾相隐身体一颤。
这么巧,这个女人也叫“隐儿”?
那名被称作尹儿的女子满脸的不情愿,眼神从上往下地打量了顾相隐一番。
她欲言又止,似乎想要拒绝,可是她刚刚听见江云深叫顾相隐“公主殿下”,碍于身份尊卑,她只能忍气吞声。于是,她便和阿齐先回去了。
临走时,她还特地嘱咐江云深:“记得早些回府。”可江云深并未回答她。
那个女人似乎对江云深很上心。
顾相隐想起了那日她和江云深一起放灯时江云深写的字。
难不成,是写给这个女人的?
顾相隐正在疑惑中却被江云深拉回思绪。
“公主殿下,我们走吧。”江云深扶着她,可是刚迈出一步,顾相隐就疼得眉头紧皱。
江云深见状,一把横抱起了顾相隐。
“喂,你干嘛?”顾相隐狠狠地拍了一下江云深的胸脯,眼神中尽是羞怒,脸颊上染上了红晕。
顾相隐在他的怀中使劲辗转,想要挣脱,可无奈她的力气太小了。
见顾相隐安分了,江云深便抱着她朝医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