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轻盈在一旁看着,怕两个人吵起来,细语相劝,“孙老爷,令公子已经身亡,我觉得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过往和以后的事,而是找到他的死因。我听闻最近徽城不停有传闻说孙府闹鬼,难道孙老爷不想为令公子申冤?”
“扯淡,传言是传言,我已经为他做了法事,害死我儿的人也已经入狱,还有什么冤屈。我看你们这些无事生非的人才是不安好心。”孙老爷骂骂咧咧,着急了像一巴掌拍过来。
周轻盈被他的表情吓到,又要再辩解,却被章泽拉到身后,他怕失去理智的孙老爷会伤到柔弱的周轻盈。
小竹默默冷眼旁观,这件事他不能表现的太明显,目前孙家能不能赢还没有胜算,他想独善其身,就只能保持中立。
孙老爷被踢了一脚,越发凶猛,他的两个小妾拉着章泽不放,自己则指挥人打算封棺。
章泽和周轻盈这会更确定了孙洛意的死和孙老爷有关,居然泯灭良心杀了自己亲生儿子,和畜生无异。
“住手!”
众人回头,见到萱草扶着南烟款款而来,手中提着的油灯慢慢照亮屋内,每个人脸部的表情也尽收眼底。
孙老爷停止手中的动作,回头瞪着南烟,不等他询问,南烟已经先开了口。
“吴大人,你也看到孙家的行为了,他孙洛意是死在我们药堂没错,若他的死因真的与我家相公有关,此事但凭您处理,但若他是其它死因,也还请吴大人秉公处理,为孙公子抓获真凶!”
孙老爷怕事情败露,争先夺后的解释起来。
南烟不甘示弱,声音脆朗,再加上萱草暗中使坏掐了孙老爷一下,她才得以继续说下去。
“孙落意来我家药堂后,一直吃不下东西。脸色蜡黄,浑身虚弱无力。他神智清明,却说不清自己吃过什么,我猜测是他不敢说。听闻,孙府一直伺候他的那个人,在他被送到我们药堂以后,就收拾包裹连夜回了老家,而且遍寻无踪,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吴大人脸色瞬变,视线掠过两人脸上时已经隐忍不住,“好,褚大夫,本官依你所说,给你查验的机会。但若你查不出真相,不光霍辰誉有危险,就连你们家褚安堂也不保。”
南烟轻轻点头,这次她有一半的把握能说服吴大人,这事如果不搏一下,就等于吃了个哑巴亏,她不会眼睁睁看着霍辰誉去顶罪。
“吴大人,你怎么能出尔反尔,我儿死的这么惨,你还要任由凶手的家眷这么折腾,怎不知她褚南烟是不是帮凶,可怜我儿年纪轻轻……”孙老爷说着竟哭了起来。
他的那两个小妾也很上道,跟着嘶吼哭叫,难听至极。
章泽和周轻盈不愿南烟亲自动手,在一旁放着她的手臂。随后,霍老爷也被人搀扶着来了,霍家虽然败落,可是他也在这徽城十多年了,说话也还有些分量。
“孙老爷适可而止,我儿媳已有身孕,你若冲撞了她,我霍苍会跟你拼命。”霍苍的样子很护犊,而且脸色极冷。
南烟点头施礼,身子退至一旁,她目前的情形的确不适合与人争论。
吴知州不敢与他对视,视线飞快移开他处,小竹从他们都话语中猜出些端倪,不再从中作梗,而是扶着他的胳膊,假装出事不关已的样子。
霍苍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我相信我儿媳的医术,今日由我亲自解剖,若是这孙落意的死因在误食了某种东西,非我们霍家的过错,还望吴大人能秉公处理。”
吴知州哪敢再偏向孙家,南烟他们越肯定,他就越心慌,觉得这孙落意是真的枉死。
孙老爷听说要开膛,差点被吓晕,他儿子的肚子如果真的被划开,那么虐待他的真相就会暴露出来。儿子怎么死的,他心知肚明,这事本来也不想闹得太大,当初都是他那几个小妾在耳边嚼舌根子,说让他可以利用他儿子的死,一举将褚家的药堂给拿下。
这个孙家和南烟的渊源,还得从前不久的一起生意上说起,他们孙家想把褚安堂的药材生意给做了,但是南烟死活不答应,他心里才有了怨气,被小妾这么提醒,办了错事。
儿子再不受待见,毕竟也是自己亲生的,他也是冲昏了头才有了杀机。
“霍大夫,你动手吧。倘若真相真的如你所说,那么本官就无罪释放霍辰誉,还他一个清白。”
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这孙老爷再多说什么只会让人怀疑。他心里同时也在害怕,不确定那个被儿子吞下的金子,现在还在不在他的腹里,或是排出体外。
霍苍这次亲自动手,从章泽的手里拿过那匕首,直接对着孙落意的肚子捅了进去,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这时人群中有一个小的身影,趁着黑暗转身离开,霍苍已经要动手,他再留下是自找麻烦。他周司源的计策也不过如此,还以为能有多厉害。
最终,霍苍终于在孙落意的肚中找到了一块,边缘锋利的金子,他用丝帕包裹着拿给吴知州看,那布满血污的金子山还散发着恶臭。
“吴大人请看,这才是孙落意的死因。这金块锋利、而且还是生金,吞下后因为块状太大,边缘刺破肠道,散发毒性,导致他腹痛、吃不下东西,最后绞痛而死。这金子的分量不是普通人家可以用的起,还请大人能够明察,还我儿一个清白,帮孙落意查明真凶,严惩凶手。”
吴知州半天不语,格外震惊,原本想着最多就是吃了一些石头、铁块啥的,拿出来却发现是金子,这份量、不似贫苦人家有的。
他回头去看孙老爷,眼神里带着质问,因为这事吴知州开始怀疑,这事就是孙家自导自演。
孙老爷愣住,半天不敢吱声,还以为事情就要败露,这时他身旁的妻子,推了他一把,拉着他跪在地上,“吴大人,这事要不然就别查了,既然跟霍大夫没关系,那就放了他吧,可能是我儿贪玩,这才误食金子毙命。”
“孙老爷这是何意,为何急着将你儿子下葬?难道你不想找出凶手吗,还是孙老爷知道凶手是谁,要自己去报仇?”
孙老爷恼羞成怒,不愿这件事跟自己扯上关系,“霍老爷,我儿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肯定没有什么仇人。这小子应该是自己偷吃,他以为能排出来,却没想到金子有毒被毒死,这事要不然就此作罢,不给吴大人找麻烦了。”
“自己?孙老爷这样苦苦隐瞒,是为的谁呢?”霍苍讥讽道,“孙洛意浑身是伤,枯瘦如柴,根本不像受宠的孩子,他脸饭都吃不饱,会有金子可得吗?”
孙老爷这样的辩解,是人都看得出来,他是故意想压下这件事,而不是真的怕儿子的事拖累别人。
他不想继续追究,吴知州也有点为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褚大夫,既然事情已经查明,本官这就带你去释放霍大夫,至于孙家的事,孙老爷不想追究责任,这事就算了吧。孙落意的死可能真的是自己胡闹贪玩,别人就算想害他,直接一刀子捅了也就行了,何必还浪费时间让他吞金子。”
孙老爷面露尴尬,也附和的道:“吴大人说的是,落意又不是傻子,这么大个人,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他能不知道吗。这孩子可能是觉得我骂了他,赌气自杀的,可怜他年纪轻轻这么想不开。”
接下来,无一例外又是他们一家人的哭声,可怜孙落意就这么没了,当初他被送到药堂,还死活不肯吐露心思,肯定也是起了必死决心,爹不疼,娘不在,悲惨的生活已经让他丧失了活着的信心。
罢了,人死如灯灭,她一个外人还能怎么办,想拉孙老爷给他陪葬,只怕是异想天开。
他们连夜去了监牢,打算接霍辰誉回府,见了面南烟心中吃了一惊,被关了几日的霍辰誉,整个人虚弱的换了一副模样。知道他这人从小娇生惯养,肯定吃不惯那里的饭,南烟可是送了上百两银子来贿赂牢头,还有每日做牢饭的厨娘。
这眼看着他像是瘦了一圈,虚弱的身子也站不稳,不太像吃饱饭的样子。
“辰誉?”南烟轻唤一声,眼泪已经忍不住落下,想要冲他扑到他怀里。
萱草自个儿夺了钥匙将牢门打开,南烟看到他,心疼的抱过去,“对不起,没能早一点救你出来,我记得叮嘱过牢头,你怎么会虚成这样,没人给你送饭,还是咽不下去?”
霍辰誉吻着她的发丝,眼眶已经泛湿,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被释放,顾及着南烟的肚子,他不敢动作太大。
身子无力的他,其实是怕自己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被毒死,然后又被孙家装扮成自杀身亡假象,所以这些天度日如年,越加头疼。
“这事回去再与你说,孙家的事怎么样了?”他急切的问,想知道自己是暂且出狱,还是无罪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