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拦着她的后背,声音格外温柔:“你喝了不少药,怕你觉得苦,就放了糖进去,你如果不喜欢,以后不放了。”
南烟推开他,伸了个懒腰,看到外面天色已经黑了,蹙眉问道:“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霍辰誉吸了吸鼻子,笑容有些不安:“睡了一天了。”
南烟试着动了一下筋骨,“你去把章泽喊来,我早上让他送韦叔回家,到现在也没来向我汇报。”
霍辰誉支支吾吾的,看着杯中的茶水陷入了沉思,“南烟,有件事你要有心理准备,我娘让我瞒着你,但是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毕竟韦叔也被牵连进来,还死得那么惨。”
南烟身子一软,差点摔倒在地,“怎么回事,我亲自让章泽送他回去,怎么会出事。”
霍辰誉扶着她坐下,脸上带着担忧之色,“具体的章泽也不知道,昨夜送韦叔回去后,章泽发现韦叔的东西落在了这里就回去送,谁知到了门外,发现人已经冷了,韦婶也被吓晕了。这事村民已经报官,查探之后说是贼人谋财杀人,韦婶也是恰好晕倒,才瞒过去活了下来。”
南烟的眼泪刷的流了出来,肩膀不停抖动,“人呢,韦婶人呢?”
昨夜还没事,还跟自己说韦婶已经有了身孕,他盼了半辈子的事,如今实现了人却没了,她要查清楚,是谁干的。
韦婶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被霍辰誉接到铺子后,不说不动,见了南烟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南烟觉得她可能是怕霍辰誉,或者他叮嘱了什么才压抑自己,就把霍辰誉支了出去,
“现在没人了,你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贼抢东西也就罢了,怎么还杀人。”南烟抱着她的肩膀安慰,手捏着她的手腕号脉,“婶,别哭了,是喜脉,你们家有后了。”
韦婶听后,哭着跪在了地上,“都是我的错,那时候不多嘴跟他说了你来过的事,他也不会跑去找你,生了这档子事。”
南烟听出话外之音,拉着她问:“你是说,韦叔出事跟他找我有关系?”
韦婶点头后又摇头,表情纠结,“我也不确定,他昨夜回来后,跟我说把事情对你说了,还说天亮以后就带我走得远远的,我就想为什么要离开,得罪了谁。谁知天还没亮,院里跳进来两个人,就闯进来一个人,他们在屋里胡乱翻,还杀了你韦叔。”
南烟算听明白了,这事偏偏出在自己跟韦叔见面以后,摆明跟褚家那件事有关系,“婶,韦叔来找我的事还有谁知道?”
韦婶摇头,眼睛肿得跟枣一样,“没有知道啊,他怕别人多嘴,这事就是对我也没有说,我只知道他去找你,但是找你干嘛,我根本不知道,这事他躲还来不及,哪会跟别人说。”
“婶,你节哀,以后就跟在我身旁,韦叔的仇我会替你报,那个欠我们禇家和韦家,我会让他一分一分的还回来。”
如果说昨日南烟还有犹豫,还在矛盾该不该查这件事,那么出了这事之后,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心。
周家,她会一点点让他们败于下风,成为万人唾骂的恶人。
昨夜,南烟很小心,房间里只有她和韦叔,而这件事连韦婶也不知道,说明当时有人在偷听,知道了这件事,这么说来,她的身份就瞒不住了,也许会被仇人所知,甚至夺她动手。
不就是想知道《药王医经》的下落吗,那么她就以此为饵,找出幕后的凶手。不管是谁,也该为当年的事赎罪。
韦阳死的这件事对南烟影响很大,对霍辰誉也触动良多,他现在的为人处事像个大人一样稳重,也懂得去观摩别人的心情,去安慰别人,不再嘻嘻哈哈的像个小孩子。
这件事的发生,也促使了他一直想动周家的心思。
南烟和韦婶见面之后,霍辰誉对南烟紧追不舍, “你好好养病,有我在这里看着,你跟韦婶都不会有事。我不知道韦叔来对你说了什么,我也不会逼你讲,但是一次不管你去哪儿都要让我知道,你们家就剩你一个人,我不能再让你出事。”
这些话若是在从前听到,可能觉得会是义气用事,但现在听着让南烟觉得是另外一种感觉,这个少年长大了,有担当了。
她可能也是烧糊涂了,躺在床上喃喃自语起来。她的声音很小,霍辰誉低下头去听,才听了个清楚。
“韦叔死的那晚来找我,他说他瞒着我一些事,禇家出事的那晚,他曾目睹了凶手行凶,还在房子里大喊了几句,他当时以为家里的仆役听到声音,会很快把火扑灭,就去追那个纵火的人。那人骑了马,韦叔没追上,不过捡了一个小木牌,上面还刻了一个周字。韦叔拿着木牌返回,家里人已经葬身火海,没有人呼救,也没有爬出来。韦叔怕被人认出误会他是纵火的人,就收拾东西离开,这么一躲就是十几年。”
霍辰誉听到周家,眼神变冷,“我听我娘说过,十四年前,你们禇家排名在四大医家之首,而且还有先帝眷顾,有意让你家接下宫中御药局药材采买的这个活。你们禇家出事后不久,这事就落到了周家的头上,他们还送了门下两名根子好的年轻弟子入宫进了太医署。你家出事,得利最大的就是徽城这个周家,我猜测那事与他们家人脱不了关系。”
“这个周家果然作恶多端,人前慈善,人后肮脏,背地估计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霍辰誉没有证据,却也认定了这事就是周家所为,十四年前毁了禇家,六年前又对他们家动手,除了与他家二少有联胭的汪家,这同行之间,只怕都成了他的眼中钉。
霍辰誉说着去看南烟,发现她已经睡着了,眼角那里还挂着泪珠,他心疼地拿了帕子去擦,手指摸索着她消瘦的脸颊,她本来就瘦,出了事身子又病了,整个人更是瘦了一圈还多,面色也变得蜡黄。
他握着南烟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南烟,你放心,现在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我一定会帮你,不会让周家一家独大,该还的迟早要还。”
南烟睡后,韦婶来敲门,霍辰誉怕她吵到南烟,就领着她到了隔壁的房间里。
韦婶自从自己怀孕后,每天也爱惜起自己的身体,不再多哭了,“霍公子,我想起一件事。我家男人回来后的下半夜,家里来了贼人,他来到屋里似乎在找东西,那是一个方形的小木牌。那东西我以前在我家男人整理东西的时候见过,上面还有一个字。”
霍辰誉来了精神,紧张地问:“什么字?”
韦婶摇头,有些羞愧地道:“奴家不识字,不过如果见到了,我定认识,那块小木牌,他在的时候经常拿出来看。”
霍辰誉突然想到南烟说的,快步到桌前,提笔润墨在纸张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周字。最后举到韦婶面前,“可是这个字?”
韦婶只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我家掌柜的把它当宝贝一样藏了十多年,那贼人来抢了东西就要走,我才想起是这东西要了他的命。”
韦婶的话对霍辰誉的帮助很大,之前还不敢确认,那个周字是指向何处的周家,现在他人是在徽城出事的,他只需依据那木牌的形状和纹理,找人去问一下,和周家所用的比对一下,就能知道是出自何处。
而且,这事知情的只有南烟和韦叔,也是当晚才说与南烟听的,那么那天晚上是谁在偷听,又把这事泄露出去的。
他敢确认的是,凶手不可能一早就知道韦叔是证人,要不然也不会让他活到现在,看来我们这药堂也不干净了,是内线还是外贼,他必需要查清楚。
他把小竹、章泽、还有萱草,自己信得过的三个人叫到房里询问。
“我房间里的玉佩不见了, 怀疑是昨天晚上遭了贼,你们可有在药堂里看到可疑的人在?”
萱草一个激灵,先回道:“少爷,这事跟我没关系,昨天韦叔到了之后, 我接到夫人的传信回了府中,晚上回来药堂里已经没人了,真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他看向小竹,小竹有些紧张,“也不是我,昨天韦叔来了,师父找萱草姐姐找不着,就让我去厨房烧水煮茶,那时已经很晚了,平时这会只有我们几个在,但那会我去的时候看到张大夫还没走,还急匆匆的,我喊他也没应。”
霍辰誉又问向章泽:“你呢?”
章泽拍了一下头,“我这猪脑袋,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少爷让我保护南大夫,我一直在周围守着,中间离开了一会,回来的时候似乎看到一个影子经过南大夫的屋前,便是天太黑了,我没有看真切,还以为是小竹呢。”
小竹摇头,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不是我,我送完茶就回房间睡了,没有再出来过。”
这么一问,霍辰誉算是明白了,有人把昨天的事泄露出去,有章泽在外人进不来,会不会是内贼。
他下了楼,到柜台去,在药堂里没有见到张大夫,问向另外一个人:“严大夫,张大夫今天没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