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二徒
时光飞逝。
很快迎来了一九一零年的春天。
张永成拜师学艺,已经足有一年了。
有黄粱这位“名师”言传身教,专心指导,加上此时的张家本身财力不俗,各种熬炼筋骨血气的名贵药材,每天外用内服,从无间断,小张永成的进步飞快。
练形阶段差不多到顶,也代表着基础养身功即将大成,
别说一年前三个乞丐那样吃不饱穿不暖、气虚体弱的人,就算是正当年的青壮男性,如今也很难在这个小姑娘手中坚持几个回合。
而她今年,不过九岁罢了。
有这本事,小姑娘勉强也算学有所成,达到了出师级——打哭小朋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可这要是动手时,没控制好力道,一拳打死了或者打残了还是小屁孩的叶问,那可就不好玩了。
所以眼下,更好地控制力道,自然成了张永成的主要功课。
最近黄粱主要就是在教导这个。
而一段时间下来,她也学得差不多了。
除了已经有能力去血虐未来的师弟,张永成对力道的控制也相当精细,接着就是等机会,等一个见面的机会,机会一来,她就能去奠定大师姐的威严了。
眼下,这个机会已经来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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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清晨。
旭日初起,一派草木清新。
张家后院。
小张永成腰间扎着黑布带,一身利落的青色练功服,嘿嘿哈哈,发出一声声娇喝,臂无影,腿无踪,上击下挡,左打右防,动作迅速利落,在特制的小型木人桩前训练。
木人桩在不断的转动和被拍打之间,响声大作,绵密不绝。
看她练得有模有样,负责照顾的两个下人,在旁边小声议论,大为惊叹。
这时,张母过来喊她去吃早饭。
“知道了娘,我马上来。”
小姑娘头也没回应了一声。
张母看着女儿不断动作的身影,摇了摇头,暗暗叹气。
自打女儿跟着那姓黄的武师习武,就整天只知道舞刀弄枪了,女红刺绣已经给抛下,上学也不认真,经常逃课不说,前些天还把学堂的几个同学给打哭,这是彻底没了女孩子的样子,让她习武这事,真真是一个错误决定。
可惜,这事做主的不是她,她只能时不时就劝说丈夫一句,希望他能及时拨乱反正,将女儿导回正途,只是,至今都没有什么效果。
张母转身回屋后,又过了片刻,张永成才缓缓收功停下,接过下人递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奔去餐厅。
迅速扒拉完一碗白粥,将碗筷一放,张永成就道:“爹娘,我吃完了,先走了。”
下了桌,就往外走去。
张父道:“等等,成成你是去你师父那里吗?”
张永成停下,回头道:“对啊。今天是初一,学堂不用上课,当然要去师父那里了。”
张父道:“等下见到你师父后,就跟他请个假,中午之前就回家来。”
张永成奇怪道:“为什么?”
张父解释道:“我打算带你去喝下午茶,见个长辈,你得早点回来准备一下,免得到时候见了长辈还一头大汗,失了礼数。”
张永成道:“长辈?谁啊?”
张父道:“是桑园的叶先生,爹生意上的一个老朋友,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张永成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
来到黄粱坊。
大门紧闭。
不过张永成知道,门虽关着,却没锁,师父从不锁门。
她直接推开门进去,合上门,蹦蹦跳跳穿过放着各种木雕、泥人的架子,来到窄窄的后院,就看见师父坐在椅子上,正在刻一个木雕。
“师父,我来了。”
张永成招呼道。
“嗯。”
黄粱轻应了一声,手上动作没停。
张永成凑近道:“师父,你又在雕木头了,这次雕什么东西啊?”
她知道师父时常会雕些或者捏些新奇的玩意,比如人身鱼尾的鲛人,长翅膀的腾蛇,三只脚的金乌,长着翅膀的西洋天使和恶魔,这些在卖出去之前,自然都是她的玩具了,她就算拿到学堂里去,师父也不会说什么。
而在学堂里,这些当然能收获许多同学的羡慕,让她十分高兴,所以每当有新的泥人木雕出来,她总爱先带到学堂去玩一两天,同时也会希冀起下次师父会雕刻或者捏个什么新奇东西出来。
上次就是因为两个男同学仗着个头高大,想要抢她的木雕,才被她一生气给打哭的。
可惜师父不会每天都做,总是隔个三五天,甚至十天半月才做一次,不然她就可以天天换新玩具了。
……
黄粱轻轻笑了笑,说道:“你看着不就知道了?”
说话间,原本慢吞吞的雕刻,陡然加速,运刀如飞,木屑纷纷扬扬洒落在地,片刻间,一个栩栩如生的小木人便成型。
张永成鼓掌道:“师父好厉害。”
黄粱将木人递给她:“诺,给你。”
小女孩拿着木雕翻看,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有些失望道:“是个人啊……还是个小孩子!”
相比普通人,她还是更钟情那些奇人异物。
黄粱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你好好看看,记住他的样子,等见到了他,就拿我教你的‘基础拳法’,揍他一顿。”
小姑娘蓦然睁大眼睛惊讶道:“基础拳法?啊,师父,你……是同意我用功夫了吗?”
她先前虽然在学校打过人,不过,那是光凭着一身远超同龄人的大力气打的,根本没有用上功夫。
黄粱点头:“只要控制好力道,别把人打得太惨就行了。”
“嗯。”
张永成重重点头,很是振奋。
但接着,又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问道:“师父,你是不是和这个人有仇啊?”
黄粱道:“没有。”
张永成好奇道:“那你为什么要我揍这个人啊?还答应让我用上功夫。”
黄粱道:“咱们门派,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每逢有新弟子要入门,就得先让师兄师姐在身上施展一遍最擅长的功夫,这叫做头场打,也叫开门红,用来教育后入门的弟子以后要敬畏师长。”
“原来咱们还有这个规矩啊……”
张永成惊讶道。
接着拍了拍胸脯,一脸后怕:“幸好我是大师姐,没人揍我。”
黄粱笑道:“是啊,所以你应该感谢为师,当初第一个收你入门。”
张永成脑筋转的也不慢,接着就反应过来:“那这么说,师父,你是要给我找师弟了吗?”
黄粱点头:“不错。你揍过他之后,可以问一问他,想不想学到你那样的本事,他如果答应了,就带他来这里。”
张永成迟疑道:“可是……我都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怎么找他啊?”
黄粱笑道:“没事,你下午就会见到了。”
“下午?”张永成歪着头琢磨,说道:“下午爹说要带我去见个长辈……”
她一下想到父亲的嘱咐,说道:“对了,师父,爹让我和你请个假,下午他要带我去见个长辈,我就不过来练功了。”
“嗯。我知道了,你先自己温习一下我这段时间教你的。”
黄粱点点头,吩咐道。
“好勒!”
张永成应了一声。
跑到一边,扬起拳头,直直击打在木人桩上,砰的一声大响,敲出个开门炮。
——
督促张永成练完功,小姑娘回家后,黄粱又弄了团泥巴,慢腾腾捏了起来。
许久之后。
一个泥人成型。
黄粱拿着泥人看了看,将右手食指点向泥人额头,而在这过程中,指肚上渗出了一滴血,被印在泥人额头,枣红血印却在刹那间,融入其中,消失不见。而泥人身上,顿现神异。
如同画龙点睛,小小的泥人从栩栩如生,直接真的变作了生命,活了过来,它跳下手掌,活似一个缩小版的孩子,绕着黄粱,迈步跑了一圈,接着,跳到一边的桌子上,盘膝坐了下来,仿佛在打坐修行……
而同时。
黄粱似有所觉,抬头看天。
天机运转,略有变化。
——
第二天。
张永成过来练武时,欣喜地对黄粱说:“师父师父,你说的真准,昨天我真的见到我未来师弟了哎……”
接着喋喋不休道:“他是昨天我爹带我去见的那个叶世伯的儿子,叫做叶问,比我还大两岁,也是咱们南海县人,住在叫桑园的地方,和咱们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比较远,爹还说我小的时候,见过他好几回呢,可我自己都完全记不得了。”
黄粱问道:“那他没答应当你师弟?”
张永成闷闷道:“那个笨蛋,我揍了他之后,让他当我师弟,可他说,我是坏女人,而且他年纪比我大,才不要当我师弟,他还要让叶伯伯给他找个最厉害的师父,再报昨天被打之仇。”
“他真笨,不知道最厉害的师父在我这里呢,他要是不当我师弟,练一百年也打不过我……不对,他就算当了我师弟,还是练一百年也打不过我。”
黄粱笑道:“他不知道最厉害的师父在你这里,可你爹和他爹知道啊。”
张永成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啊?”
黄粱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张永成哀求道:“师父你别卖关子,就先告诉我呗。”
黄粱笑而不语。
意思就是叶问的父亲会带他过来。
叶张两家是生意上的伙伴,两个当家人私交也不差,张永成和叶问出生后不久,便被订了娃娃亲。
昨日叶问被张永成骑在身上打,一个说要对方当自己师弟,另一个说要自己找名师时,两个父亲在楼上瞧见了过程,当时叶父便从张父口中得知,未来儿媳拜师的乃是一代奇人,武功绝非外面那些武馆师父能比的,加上乐得两个孩子多相处,因此决定将叶问送到这里来,连学堂都打算换到了和张永成同一座。
第二天,叶问父子就在张家父女的带领下,登门拜师来了。
叶父客客气气奉上了拜师费,比去年张家还客气,足有十五两黄金。
黄粱毫不客气地笑纳,门下从此多了个二弟子,张永成身边,也多了个随时可欺负的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