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就……来找你了。”
深夜里,厢房内一灯如豆,温柔的火光驱逐二人身上的黑暗。
陶桃由于浑身被雨淋湿,身上裹着被子,显得极其狼狈。与穿戴整齐的孟子休形成对比。
二人对坐着,一方平静,一方恐惧。
陶桃把自己见到的恐怖画面全都告诉了孟子休。在她心里,李见月俨然是个怪物,而她找他,就是因为他此次是前来捉妖的。
对面那个平静如水的少年,紧抿樱唇,墨色眸子在烛光下染上了黎明般的颜色。波澜不惊,思绪如风般没有痕迹。
半响,孟子休道:“她发现你没有?”
如果发现她,势必会追着她的踪迹而来,那么她很可能被对方灭口,现在就必须立刻警戒追来的李见月。如果没发现她,她的生命不会有危险,接下来就要孟子休寻找时机,自行前去寻李见月。
两种情况,决定着二者是主动还是被动。
陶桃吸着鼻涕,认真的想了想,道:“应该……没有。”
加上“应该”两个字,就成了两种情况都有可能了。这种答案,说了如同不说。
“偷听的时候我藏的严严实实的,肯定不会被发现,但……但是逃跑的时候,就不知道了。”陶桃道。
她一想起自己吓得飞奔离开的熊样,就觉得心虚。
孟子休没说话。
好一会儿,她才又抬头,道:“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云开哥哥?”
不想少年回答得很干脆:“不行。”
陶桃很不解道:“为什么?云开哥哥现在是李家的家主,再说这事关于二姐姐,这么大的事,难道不应该立即告诉他吗?”
火光下孟子休的神色一片冷静,他盯着她,这一刻目光尤为深邃,与年龄不符的深邃。
虽然平日里孟子休也是一副清冷之色,但陶桃感觉现在面前的人非常的严肃,让人感受到冷的气息。
他其实并不打算和她解释太多,但是如果她说漏嘴了,事情就比现在更加麻烦。眼下完成这次任务,他其实需要这个女娃的帮助。
孟子休淡然道:“今天晚上的事情,你谁都不可以告诉。因为整个李家,都有问题。”
孟子休的语气如风般平寂,像是在说什么痛痒无关的事,可在陶桃耳朵里……就成了惊雷,特别是那句“整个李家,都有问题。”
这是什么意思?好歹陶桃也八岁了,理解能力还是够的,但是……她明显已经吓傻了。
不光二姐姐有问题,连温润如玉的云开哥哥也有问题吗?不,还不止,照字面意思,连下人女婢,统统有问题!
“不可能。”她虚虚的声音从嗓子中卡出。
她面色苍白,内心的细思极恐证明她其实完完全全相信了这个小道人的话。因为在这个时候,他没有任何理由要说谎。
她自幼便时常随爹爹到李府做客,那时候李老爷健在,云开哥哥和光华姐姐形影不离,二姐姐身体健康,还喜欢伴她一起玩耍,李庄的生意很好……
可是,现在有人说李府上下有问题。这个,陶桃凭着小孩子的直觉,其实自己早就感觉李府不同以往了吧。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陶桃望着烛火,记忆好像在倒放。
脑海里的画面,尽然停留在了云开哥哥大婚,以及不久后李老爷去世的时间段上。
对,就是那个时候,李府给她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她每次来只顾着玩,完全没有理会这其中的变化!
“以前其实不是这样的……”陶桃裹紧了被子道,“云开哥哥和光华姐姐成婚之后不久,李老头去世了,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孟子休一顿,目光再次投向陶桃,墨眸中闪烁着火光的色泽。
他一直低估这眼前这个傻兮兮的小姐,以为她心智不全,完全不知道李家的事,不想其实她见证着李家的起伏盛衰。
那么现在,陶桃就是解开李家秘密的唯一线索!
从刚刚她口中所言,李云开成婚,与李老爷去世、李家现在疑点重重应该有着莫大的联系,而其中最让孟子休在意的人就是――一直没有露面的胡光华。
从吃饭时李云开的反应、刚才李见月在花园里的胡言乱语,都直指这个人。其中,最为明显露骨的就是李见月,她应该,很痛恨胡光华。
至于她为什么痛恨这个人,是如外面所传胡光华配不上李云开那样吗?还是有什么私人纠葛……
空气陷入冷寂。陶桃把头捂进了被子,孟子休沉默不语。
突然,就在这时,厢房的门纸上,照显出了一个臃肿的黑影。
接着,就是鬼魅般的敲门声“哐哐哐”!
陶桃吓得浑身紧缩,心道该不会是李见月发现她而追来了吧?
这时,孟子休悄然起身,对着陶桃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陶桃才努力忍着没发出声。
他没有立刻开门,先问:“谁?”
而门外的声音虽然不出人预料,但是却让陶桃心紧得发慌。她是真的被发现了!
李见月站在门外道:“哦,小师傅,是我。”
“这么晚了,二小姐何事?”孟子休的对答非常冷静,也依旧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隔着一个门板,李见月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恶魔之语,夜里清冷的空气渗透着诡异的气息,“是这样的,我房间里的猫半夜跑出来不知哪里去了,我寻来时发现小师傅的灯火还照着,便来问问,小师傅可曾见过我的猫?”
一听到“猫”,陶桃就浑身战栗,想到上一刻这个人在花园里癫狂血腥,这一刻就站在门外,询问着她的“猫”。
陶桃知道李见月在撒谎,李见月从不喜欢这东西,更别说带到房里了,前不久她到李府的时候带着那只花斑猫,还被她抱怨了几天几夜呢。
陶桃冷汗连连,心里的泪水已经溢满了,骂着自己爹就这样把自己扔在了“虎口”里。
孟子休淡然道:“抱歉,这里没有猫。”
不知是陶桃的心理作用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她感觉门外的人好像阴阳怪气道:“是吗?”
孟子休夜黑的眼眸冽然盯着那道鬼魅的黑影,又启唇,语气全然是锋利的怀疑:“二小姐身有一触即染的疾病,为何要在自己房里养猫?而且,按照李公子的意思,二小姐自幼体弱多病,这样更深露重的夜晚,自是不便出来行走。”
陶桃万万没想到这个木头胆子这么大,但是孟子休越是尖锐,陶桃就越是害怕,她生怕门外这个魔鬼发狂冲进来“毁尸灭迹”。但其实孟子休心里很清楚,这个李见月,今夜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这时,孟子休对着只露了两个眼睛的陶桃做了一个手势……
“哈哈哈哈!”李见月的笑声终于变得疯狂诡异,其实双方的面皮早已撕破。
“那……我再问一句,”门外的声音顿了顿,但危险的气息俨然从门缝里浸了进来,“我路过小妹的房间,她不在里面,在哪里呢?”
这个时候按孟子休指示已经躲到床底的陶桃面色煞白。以前爱陪她玩耍的二姐姐,从一步步变得讨厌她,再到现在“追杀”她,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她都无从知晓。
孟子休清冽道:“抱歉,这里也没有。”
话一落音,他腰间的法铃居然开始疯狂作响!这邪气,便是门外来者传出来的!
这其实出乎他的意料,他初次靠近李见月,法铃并没有任何反应。妖怪是阴间之物,无论躯壳还是灵魂都沾染着极阴之气,所以邪气无法掩盖,就算是妖物侵占了人的身体也不行。除了修为极高的妖邪和一些特殊情况才会感受不到邪气。
孟子休不知道,李见月感受不到邪气,是属于两者中的那一者。如果是前者,那么麻烦就大了,如果是后者,她又是怎样伪装的?李府的秘密又莫非和妖祟有关?
一直这样没完没了的挖掘,孟子休才发现,师傅给他留的,可是个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