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和所想的一样,只听厢房门“轰隆”一声,就被踢得四分五裂,烟尘四起。
尘埃落地……
衣着厚重的女子站在室内,外面冷风袭进,让桌上那小小烛火不停闪动,忽明忽暗,一派森然。照得她的影子也诡异极然。
木床下的陶桃看着地板上那双湿漉漉的脚,鸡皮疙瘩起一身。并且周围安静得她生怕自己“咚咚”直响的心跳被对方发现。
女子站在那里,发现眼前并没有人。于是眯了眯眼睛,幽幽道:“本以为你这小道士好好待上几天就乖乖回去了,那知道第一天就如此难缠。”
她环视一圈,目光阴森又道:“自寻死路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除了雨声,没有其他声音再回应她。但她知道,不完美的“猫”就在这里,没有离开。
“知道秘密的你们,都是不完美的,而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陶桃心惊胆战,她不知道孟子休是躲在了哪里,还是撇下她一个人跑了。她心里害怕,暗道,要是木头跑路了,她,她就诅咒他一辈子娶不到媳妇,活在世上还被鬼欺负。死了要上刀山,下火海,到时候黄泉相遇,定要……
不对不对,现在性命要紧。于是陶桃一直翻动着嘴皮,默念一些乱七八糟的求神口诀。
“吱呀呀”那双湿漉漉的脚开始移动,踩着木地板发出凄厉的叫声。
不好!陶桃望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浑身不安抖动,但又勉勉强强被她压制住。李见月是发现她了吗,怎么突然就往这边走来?
李见月朝着室内的木床走去,后背留下的影子说不出的鬼魅。
“既然自己不出来,我自己找便是。”李见月阴阳怪气道。她绝对不会让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活着出去,虽然人死了到时候陶家和孟回会找上门来,会给兄长带来不小的压力和麻烦,但如果活着……
李家的一切就会毁灭。秘密像祖坟一样被刨出来亮在天下人的眼前,尽情奚落耻笑……麻烦反而会更大。
她想起当初兄长成亲一事,就悔恨交加。
那个身心不洁的女人,引来了无数嘲笑,但是舆论也罢,她以为忍一忍就过去了。哪知那个女人以前真是活得“乱七八糟”,情郎、仇人三番五次找上门来,闹得李家府上,庄上都不得安宁,但家丑不可外扬……
大婚当晚,酒客散尽。仇人再次找来……那个女人,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李见月越想那一晚的事,瞬间气得发抖,眼睛里仇恨一片。要是当初她和爹爹极力反对这门亲事,就不会有接下来所以的事。所以她心想,这一次就由她解决,李家的秘密,一个字都别想带出去!
“混账!”她爆吼,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脚步继续往这边走来,很快就来到了床边。
陶桃瞪大了眼睛,看着就在眼前的鞋,那距离,只要李见月微微向前踢一脚,就可以踢到她的眼睛!
接着,陶桃只听到头上方一个声音森森响起:“哦,连被子都不见了……”
“我想小妹在花园里偷听的时间应该不短,下着雨怕是也淋了个通透……被子是给她了吧。”
“孟公子,该夸你怜香惜玉呢,但是,拖着那被子,还能往哪躲……”
陶桃冷汗,她看着地面上的黑影越来越大,接着,就看见那魔爪一样血腥味扑鼻的手,伸进了床底……
陶桃瞳孔收缩着,愣愣盯着那只染了紫红色液体的手,居然在她眼前,缓缓伸出了食指,就直指着她的额头。
“你在这里,是吗?”那幽森森的声音,带着讽刺和嘲笑。想活命是吧,但是你跑不了了!
这一瞬间,陶桃感觉自己的心跳、呼吸都停顿了,从小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恐惧,这种即无法正面反抗又逃不掉的恐惧。
温热的液体从她眼睛里无声无息的流出,孟子休……你在哪里?
这时,李见月深吸几口气,好像问道了什么奇怪的味道,还未等她反应,右肩就传出了“滋滋滋”的声音,还冒起白烟。
“什么东西!”她瞬间起身,寻找着肩上的异物,结果发现是一张黄色道符。她伸手去摘,却发现那东西像是长在了衣服上一样。
失算了,她太轻视孟子休了,本认为是个小鬼,却中了计!
“噼里啪啦!唰唰!”白烟越冒越大,最后直接燃起了火来。她恍然大悟,这小鬼知道她身覆厚衣,着了火符,就是致命一击。可是……他什么时候做的手脚?
火越烧越大,如有脚般向全身跑去,顷刻间将房间照得通亮。
“混账,有本事出来!”
就在她些许丢了心神时,“叮铃铃”一声铃响,那个白色身影从上方出现。李见月看着,气极反笑,他可一直都在梁上。而符纸,就在她进门的一瞬间,就被他扔在身上了。
“滋滋滋!”火舌吐的妖艳无比,李见月现在就像一个火球,空气的温度瞬间升高,可她的神色却一点都不恐慌,也未撕心裂肺的喊痛。
孟子休一双漆黑的眼眸看着她。很奇怪,她身上的邪气,时有时无,因为她进门后法铃居然没了响动。
李见月任凭火烧,一副不痛不痒的神色,承受着常人所无法承受的温度。大火将她的面纱焚烧,露出来的面容,让人一愣。
李见月的眼角暴起青筋,脸上布满了蝎子一样黑色的咒纹,一条又一条,从脸上,到脖子,再到……
看上去,简直就像阴间的恶鬼。
她面目狰狞,却依旧在笑:“你以为我会被烧死吗?别做梦了。”
火光下,孟子休看得格外清楚,女子灰黑异于常人的皮肤,这并非火烧,是她本身如此。
只见李见月手臂一挥,周身火焰像是被泼了水瞬间熄灭,只留星星火花。屋内瞬间再次陷入昏暗。
孟子休问道:“你是死物?”
常人肯定觉得不可理喻。眼前可是个会说会走的大活人啊,怎么可能是个死人,就是妖鬼附体那也是邪气满身,不会时有时无。可是……那咒纹、皮肤、邪气,不得不让他想起曾经和师傅遇到过的――操尸术。
操尸术的施术者,是人。这是违反道德伦理的禁术,将死者身书咒纹,召回灵魂,然后泡在术水里放于阴室三年。时间放得越长,对死者的修复程度就越高。尽管召醒后有神志,和常人一样,但是终究是死物无可更改。
人的肉体是阳间物,但放在阴室久了,自然会时不时释放出邪气来。
以李见月的面容来看,是施术不成功的结果,造成她的皮肤如死人一般。
但不管施术不成功的原因,至少知道,李见月已经“死”了。
李见月目光厉厉的看着孟子休,先一愣,眼中闪着复杂的思绪,接着就笑起来:“我真是小看你了,我这个样子非但没吓到你,反而还又被你猜中了一个秘密。”
那么这样孟子休就可以想通,为何今日来到李府会时不时感受到邪气,因为府上的丫鬟下人,大概也如此了,只是施术成功,外貌不像她这般。
这么说,整个李府就陷入了那个施术者的控制中了,那这个施术者是谁,会不会是胡光华?
如此无人道的做法,实在是比鬼怪还可恨,可怕三分。
李见月厚厚的衣服烧的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白长衫。她一步一步走向孟子休,“该死的小鬼!”
突然,她速度极快,向孟子休发起攻击,那双不干净的手早就成了她的杀人利器,割人喉、开人膛、剖人肚,易之又易。
孟子休后退,躲着她狠辣的攻击,黑曜石般的眼睛观察着对方的行动。
“是胡光华吗?”孟子休一边淡淡开口。
一听到这天杀的名字,李见月感觉更加的狠烈,咬牙切齿道:“少给我提那个贱人!要不是她,我不会有今天!”
语毕手指成钩向孟子休的脸挖去,他一个侧身躲过,顺手从腰带抽出一张道符贴在了她伸出的手臂上,“怦!”的一声炸裂,李见月身手分离。
李见月一惊,捂着手向后连连退步,尽管不会流血,但痛感依旧存在的。
而孟子休却在意她刚才的言语,道:“是胡光华杀了你?”
李见月却一声冷哼,嗤之以鼻,不削道:“那个贱女人,凭着那张脸皮和虚假的言语勾引我兄长嫁入李家,除了处处倚仗我兄长,剩下的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李家被她搞得乌烟瘴气,这么一个低着头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我不手刃她她就该跪天地了,她又如何敢动我一分?”
李见月的情绪很是激动,除了表现出恨得牙根痒痒,同时也否认了是胡光华杀了她。
“很遗憾我没能杀了她!”她再次怒喝。
不管手上的伤情,她这次疯了一样冲上来,又是抓又是踢,逼得很紧。
奈何这李见月并未习过武,尽管气势逼人,招招狠毒,可浑身都是破绽。
当她再次伸出手抓来时,孟子休双手擒住她的手臂,身子迅捷一转,倚肩一顶,一个过肩摔,将李见月摔得七晕八转。
少年冽冽的俯视着她,道:“你赢不了。”
李见月躺在地上咳嗽几下,灰黑的面部抽搐着,狰狞又讽刺的瞪着他:“是吗?哈哈哈哈……就算我败了,你们怕是也出不去这李府的大门!”
“知道李家的秘密,就出不去了!”
孟子休却无视她的威胁,清冽道:“施术者,是谁?”
“幼稚!你觉得我会乖乖回答你?”她现在说话,几乎是在咆哮。
她气愤,眼前这个人完全没有任何表情,连情绪流露的痕迹也没有,还一步步的挖出那见不得人的事实,不断透视李家的过往!
“我不明白,死去了还要抱着所谓的秘密,值不值得。况且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秘密。”
此刻她望着孟子休的眼睛,感觉就像是一个黑洞,有望不到尽头的恐慌,有感觉不到自我的惧怕。
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
总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