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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死者的寻呼

时髦可以赶,但并不是必须,因为有时候,它会变得很麻烦。

哔哔哔,茶几上的摩托罗拉BP机再次呱噪起来,解飞看了一眼,很不耐烦地掐断了它。

这是今天的第几个传呼?十二还是十三?

解飞没兴趣去考证这个,只要显示屏上出现的号码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就算再响上一百次,他也照样不会搭理。

对解飞这样九十年代的青年人来说,BP机绝对是个时髦的玩艺儿,每当这东西在他腰间哔哔作响的时候,车间里那几个哥儿们总会羡慕地瞥上那么一两眼。当然,还包括那两个新来的女实习生。

其实解飞并不是个很喜欢赶时髦的主,而就他那点工资,要揣上这么个东西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有趣的是,这么个时髦玩艺儿却是他家那个古板的老爷子去年送给他的,这也是解飞别着这东西时浑身不自在的原因之一。

更让解飞头疼的是,传呼他最频繁的还是他家那个古板的老爷子――解应龙。

“有没搞错,往死里CALL我,他当这是九十年代高科技紧箍咒?”解飞曾如是抱怨道。

而他现在所期待的那个号码恰恰正是父亲解应龙的,打从记事起,解飞还是第一次如此紧张父亲。

笃笃,门被急促地敲响,席地而坐的解飞条件反射似地弹了起来,拧开了防盗锁,可当他看清门外那人的模样时,又闷头坐回了地上。

敲门的是个精瘦小伙,叫马寥,两人从小都是没妈的孩子,都跟着父亲过活,走得自然就近些。马寥和解飞打小一起读书一起调皮捣蛋,工作后又分在了一个车间。

按他的说法,他是解飞最铁的死党

“飞哥,兄弟们CALL了n遍你都不回,龙叔还没消息?”马寥说话快,跟冲锋枪似的,可当他看到屋里的情形时,冲锋枪就卡壳了,“我靠……你家这是遭贼了?”

客厅的地上散乱地丢弃着各种杂志和报纸,组合柜已经被大卸八块,衣柜也只剩下了木板,衣物丢得到处都是,甚至连床板都被掀了起来。

“晚上回来就这样了。”解飞低低地哼了一声,随手点了一支白沙烟,眼睛依旧盯着茶几上的BP机。

“丢什么……没……”马寥话刚出口,便瞥见客厅中那个空无一物的装饰架,下巴顿时险些脱臼,“靠!老爷子那些宝贝疙瘩……飞哥……”

这个老旧得有些斑驳的装饰架他再熟悉不过了,那上面总是摆放着十几个大小石块,是解应龙一直把玩的收藏品。小时候他和解飞曾拿了一块砸核桃,结果解飞的屁股足足肿了一个星期。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这些不起眼的石块几乎就是解应龙的命根子。

“人重要石头重要?”解飞并没有抬头,声音低沉得有些可怕,“你爸那儿有消息没?”

“保卫科人手不够,连扫地的老程头都帮着去找了。”马寥咽了口吐沫道,“我老爸给派出所那边递了两条红万,差不多快搞定了。”

“我跟老爷子赌气,早上故意拿了一块,想不到倒成了唯一剩下的一块。”解飞狠狠地捻灭烟头,从兜里掏出一块火柴盒大小的石头,“老爷子失踪,石头也失踪,看样子还是你爸说到点子上了。”

解应龙是两天前失踪的,确切地说,应该是四十七个小时前。

年近退休的解应龙是江山机械厂采购科科长,平常解应龙总是一早五点半出门,到厂区的后山练拳,六点到食堂买一壶豆浆六根油条,然后回家把赖在床上的解飞拽起来吃早餐。

事发当日,解应龙像往常一样准点出门,但解飞却是被上班的号声吵醒的,厨房的桌上也没有摆着油条和豆浆。起初解飞并没有感到奇怪,因为前一晚父子俩因为意见不和吵了一架,没准老爷子赌气故意不叫他起床,也不给早饭吃。既然要赌气,那就索性赌到底,解飞临上班前把父亲最喜爱的一块石头揣进了口袋。

回家少一块,看老爷子急不急,当时的解飞还略有些得意。

到了中午,采购科老刘急冲冲地跑来找解飞,说是解应龙没来上班,而今天又是他安排好出车采购的。这下解飞感觉有点不对劲了,不要说无故缺勤,老爷子连平常上班都是提前半小时到的。

家里、厂区、厂医务室,解飞和老刘把所有能找的地方全都跑了个遍,可连解应龙的影都没见着。

“后山!”解飞一拍大腿,连气都顾不上喘,一溜小跑奔去后山。闻讯赶来的马寥拽着老刘,气喘吁吁地跟着跑。

也许老爷子在后山打拳扭伤了腰,也许是脚,解飞一路跑一路宽慰自己。

可事情就是这么不遂人愿,在被称作“后山”的小土丘上,解飞他们发现了一滩新鲜的血迹。博览港台录相的马寥立刻激动地断定这是一起绑架案,马不停蹄地跑回厂保卫科,把他那个科长老爸连拖带拽地请到了后山。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保卫科长马德林不愧是个退伍侦察兵,上来问清情况之后,沿着血迹的周围很快便发现了几处疑似搏斗的痕迹,接着在不远处的石缝中发现了一颗扯落的纽扣,经解飞分辨后证实与解应龙外套上的纽扣一致。

回到厂保卫科,马德林立刻给派出所挂了个电话,但派出所表示依照现有情况无法立案,而且失踪案件也只有等到四十八小时之后才能立案出警。

“老解是个不喜欢多事的人,肯定不会招惹什么不良团伙。”马德林的口径倒是和马寥很一致,“按现场的状况来看,基本可以断定是被人袭击然后强行挟持离开的,也就是绑架。”

就在马德林挂上电话没多久的功夫,保卫科的电话响了起来,是老刘打来的,说是采购科那辆专配的面包车不见了,而这辆车的钥匙只有解应龙和老刘才有。

事情就此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如果解应龙真的是被人绑架了,那么对方为什么要冒险盗走采购科的面包车?照马德林的说法,这样是最容易暴露目标的作法。

难道是因为有特殊的运输需要?

分析到这儿,马德林又提醒解飞,最近解应龙有没有买入什么特别的东西或是收藏了什么值钱的物品,因为这些都可能会是导致此类事件发生。

可解飞却并没有想到什么,这一年他们家连个杯子都没有新添过。

“你家老爷子只对石头有兴趣。”马寥盯着解飞手上那块石头,“现在石头都不见了,飞哥,会不会是有人想要你家这些石头。”

解飞点点头,突然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起身扒下身上的工作服,从凌乱的衣服堆里翻出一套牛仔衣裤换上,又在鞋柜里拿出双军警靴。

“又偷石头又绑人,有必要这么麻烦吗?”解飞抓过BP机,又往后腰掖了样东西,不由分说地拉着马寥往外就走,“拿上电筒,陪我再去车库看看。”

马寥也不多问,在鞋柜上拿了电筒,跟着解飞跑下了楼。他太了解这个哥儿们了,只有在解飞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时,才会出现这种说干就干的情况。

江山机械厂的生活区毗邻着厂区,两人小跑着来到厂区门口。这会儿是晚上八点多,按厂规,非工作时间的职工是不准随意出入厂区的,两人在暗处等了一会儿,趁着门卫倒水的机会偷偷溜进了厂区。

除了上中班的生产车间,其余地方都已是一片漆黑,解飞带着马寥熟门熟路地拐了几个弯,在厂内车库门前的一侧停下了脚步。解飞拿过电筒,在几处落有油渍的地方仔细照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一旁的马寥则四处观望着,一付把风的模样。

没过多久,解飞在一滩油渍旁蹲下了身子,伸手拣起一个烟头仔细照了照,不由歪嘴一笑。

“飞哥,怎么说?”马寥瞥见这个熟悉表情,知道解飞一定有所发现,连忙闪了过来。

“凤凰牌,奶油香型。”解飞嗅了嗅烟头,递给马寥,“车是老爷子自己开走的。”

这种奶油香型的凤凰牌香烟是上海卷烟厂的品种,全厂也只有解应龙才喜欢抽这种掺了香精的烟。对于父亲的习惯,解飞还是十分了解的,解应龙在每次出车之前,都会先吸一支烟,然后在车门上摁灭,丢掉烟头,开车。

烟头上带着浓重的焦油味,具有十年烟龄的解飞完全可以断定这个烟头肯定是父亲在失踪的那天丢下的。

“采购科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有出过车,这车库边上的卫生又是咱们团员三天做一次的。”马寥也来了劲儿,“烟头肯定是龙叔丢的,不对啊,龙叔开车前还能抽烟,该不是……”

“老爷子在后山上和人干了一架,提早进厂开走了面包车。”解飞的表情又凝重了起来,“也就是说,他不是被绑架了,而是在躲什么人。”

说这番话的时候,解飞语声异常地低沉,衬着周围黑黢黢的环境,显得得有些怕人,马寥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石头、老爷子、玩失踪……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解飞叹了口气,“马寥,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每天晚上的那两小时禁闭吗?”

马寥连着点头,这事儿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从两人上小学的时候开始,马寥就只能在放学后到晚饭前的功夫找解飞玩耍。因为只要一到晚饭后,解飞就会被解应龙关上两小时,至于这两小时里两父子在干什么,他一直都不知道,而解飞也从没告诉过他。

一直到解飞进厂参加工作,这个关禁闭的传统才被废除。

“老爷子在教我认石头,认他带回来的所有的石头。”解飞再次掏出那块小石头,“还有他烧掉的笔记上那些希奇古怪的名词。”

在解飞的记忆中,那是一段压抑的时期,每到晚饭后,父亲解应龙总是会把一块块并不起眼的石头排列在书桌上,指点着石头上那些丑陋的花纹和斑点,对解飞讲述一些枯燥的词眼。当然,解应龙并不是只给解飞看几块有限的石头,他时不时地会找一些新的石头回来,但在解飞看来,这些“新”的石头依旧丑陋,而父亲讲述的内容依旧枯燥。

一直到解飞十三岁那年,解应龙的教导方法才有所改变,他不再讲述解飞早已烂熟的内容,而是让解飞对着一堆石头,分辨所谓的“好石头”和“坏石头”,倘若分辨得准确,解飞会得到一到五元不等的零花钱;倘若分辨得不准确,解应龙就会拿起竹尺,狠狠地请解飞吃一顿“竹笋烤肉”。

无论怎样的孩子总是喜欢零花钱讨厌挨打,久而久之,解飞的零花钱逐渐多了起来,而挨打的次数也几乎降到了零。

解飞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因为她很早就去世了,据说是因为难产。

有阵子解飞常常会想,如果母亲还在,也许自己就不会被如此对待。而父亲之所以对自己这么严厉,很可能是在怨他,因为如果不是为了生他,母亲就不会去世。

听完解飞的这番话,马寥一时半会还有些适应不过来,他在港台录相片上看过的某些情节居然发生在解飞身上,而事隔十多年后,他才知道有这么一码事。

“飞……飞哥,这可够玄的……”马寥终于缓过劲儿了,“龙叔打小教你认石头,会不会是什么绝活儿?”

“不知道,老爷子从来没和我说起过。”解飞盯着手中的烟头道,“要不是他失踪,我也不会想到这上头去。”

照这么看,在后山上袭击解应龙的和爆窃解家拿走石头的应该是同一伙人,而这两个事件都出现了一个同样的关键点――“石头”。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伙人的目的并不只是要那些石头而已,否则解应龙也不会一声不吭地开车避祸了。

“了解!”马寥突然打了个响指,“不管是谁下的手,肯定是冲着龙叔认石头的本事来的,也就是说,龙叔是去避风头了。”

瞅着马寥那付滑稽的“周星驰架势”,解飞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虽然现在基本能肯定父亲没有被人绑架,但他心中的担忧却越来越重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并不像想象的那样怨恨父亲。

在父亲严厉和苛责的背后,很可能隐藏着一些难以启齿的秘密。

哔哔哔,解飞腰间的BP机突然响了起来,在周围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刺耳,解飞连忙按下按钮,液晶屏上显示出一个号码,那是……厂保卫科的号码!

江山机械厂保卫科,办公室里,马德林一手叉腰,一手夹着烟,烦躁地来回走动着。

哐,办公室的门被大力推开,马德林一皱眉,转身刚要发作,却看见气喘吁吁的解飞和马寥,已到嘴边的呵斥立刻又咽了回去。

“解飞,你先坐下。”马德林指了指边上的椅子,从烟盒里弹出一支烟递了过去,马寥在一旁看得心里暗暗一凉。

进厂之后,马寥还没见过老爸给哪个小伙主动发过烟,估计他接下来要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接过烟,解飞并没有坐下,只是看着马德林,他的预感和马寥一样。

“一小时前,派出所接到报案,在工业区西边发现一辆着火的面包车……”马德林尽可能平静地说道,“车牌已经核实了,是采购科的那辆。”

烟卷被捻成了碎末,顺着解飞的指缝纷纷落地,马德林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接着说道:“民警和消防队赶到的时候,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车里有一具烧焦的……”

“马叔,麻烦你带我去看看。”解飞打断了马德林的话,腮骨不停鼓动着。

“你先冷静一下,现在还不能确定那就是……”马德林试图宽慰解飞。

“所以,我更该去看看。”解飞依旧打断了马德林的话,眼眶已经渐渐红了起来。

马德林看了看解飞,又看了看一旁满眼哀求目光的马寥,微微叹了口气,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第一眼见到停尸间那具焦炭般的尸体时,解飞强忍了片刻,终于还是转身跑出去,抱着门口的垃圾筒剧烈呕吐起来,门外的马寥连拍带揉,好一会儿才让解飞止住。

在马德林的劝说下,解飞也意识到对这样一具面貌全非的尸体,家属辨认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重要的是现场留下的可辨认证物。

从现场带回的证物并不多,大多都已不成形了,但解飞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有些扭曲的铜质物件。

解应龙身边一直带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放大镜,由于原配的手柄不太舒适,解飞便在工作时车了一个黄铜手柄给父亲换上。为了方便携带,他特意在手柄的尾部做了一个挂环,而这个挂环也成了他现在辨别的依据。

那一刻,除了剧烈的耳鸣,解飞已听不到任何的声响,白色的斑点在眼前不断闪动……

从派出所回来,已是夜里十一点多,解飞坚持不让马德林父子送自己回家,一个人脚步僵硬地向自家的单元楼走去。

父亲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而他躲避的又是什么人?那“认石头”的本事到底有什么玄妙?为什么会给父亲引来杀身之祸?解飞的脑子里乱作了一团,无法理清却又无法摆脱。

走着走着,解飞来到了青年宿舍前,楼下那排长长的洗漱水槽让他停下了脚步。

哗哗,水流从打开的水笼头里喷出,解飞不假思索地将头伸过去冲洗着,冰冷的感觉令头皮迅速收紧,头部的某根神经一跳一跳地疼痛着。

解飞的大脑逐渐冷静下来,也就在那一瞬间,一种异样的感觉引起了他的注意――似乎有人正在背后注视着他。

在没有丝毫预兆的情况下,解飞猛地回头,一个诡异的黑影在眼角闪了过去。

“谁?!”解飞低喝了一声,除了身边的水流声,周围没有任何的回应。

关上水笼头,解飞走出几步,警觉地向四周观望了一阵,却看不到半个可疑的人影。

也许是冷水刺激造成的幻觉,解飞自嘲地想着,转身向自家方向走去。

可就在接近自家单元楼时,那种异样的感觉又一次袭来,解飞再次猛然回头,眼角竟同样瞥见那个诡异的黑影闪过。

自己一定是被人跟踪了!解飞的心倏然揪紧,如果杀害父亲的人是冲着“认石头”的本事来的话,那么自己很可能就是下一个目标。

解飞咬咬牙,右手悄悄从后腰上摸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把他亲手制作的三角刮刀,也许是出于某种预感,从父亲失踪那天起解飞便总是随身带着这把刀。

“有种就出来单挑!别做缩头乌龟!”解飞漫无目的地冲着黑暗处叫道。

夜风卷动着从解飞身边掠过,不远处的梧桐树在风中发出瑟瑟的声响,黑夜中并没有出现任何东西。

嗒、嗒、嗒,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个晃动的黑影映入眼帘,解飞还未完全松弛的神经顿时紧绷,身子向黑暗处隐了隐,握着三角刮刀的手渐渐渗出汗来。

黑影似乎也注意到了解飞的动作,放缓了速度,略略矮了矮身,从地上拣了个什么,突然加速向解飞冲了过来。

“啊~”“啊~”,两个吼声几乎同时响起,随即戛然而止。

昏暗的路灯下,解飞惨白着脸,手里紧握三角刮刀。

在他对面,马寥举着两块板砖,一脸扭曲地盯着他手中的刀。

解飞家中,一地凌乱的物件已收拾得七七八八,刚刚铺好的床板上,躺着两个呆呆的人影。

“要是再快那么一步,我这会儿可就挂了。”马寥梦呓般地说道,“也没准,指不定我手上的板砖先把你给开瓢了。”

解飞无奈地哼了一声,算作回答,两眼盯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自顾发愣。

根据马寥的“老实交待”,解飞最后看到的那个黑影就是他。因为担心解飞,马寥向他老爸请示通过之后,颠颠地赶了过来。

和解飞一样,在赶来的路上,马寥也看到了诡异的黑影,这小子以为夜里撞鬼了,掐中指咬舌尖硬着头皮往前冲。遇到黑暗中的解飞时,马寥总算确定了对手是个人,于是就地拣了两块板砖准备血拚一把。

经过这么一惊一吓,两人回到解家时早就没了睡意,收拾完屋子铺了床之后,便躺在床上等天亮。

“咱哥儿俩都看见了那东西,这就肯定不是幻觉。”马寥精神抖擞地分析着,“要我说啊,那应该是……”

“是人。”解飞闷声道,“一个跟踪我的人。”

两天后,解飞领回了解应龙的遗体。

在马德林的安排下,厂内举行了追悼会,解应龙那具面貌全非的尸体无法出现在追悼会上,只能直接送去火葬场火化。自告奋勇的马寥带了几条白沙,拍着胸脯要去火葬场操办此事,解飞要参与追悼会,便只好拜托他。

到追悼会结束,马寥也刚好回来,手里抱着个骨灰盒,脸色有些不怎么好看,一人躲在礼堂门口,冲着正和人握手的解飞乱使眼色。

解飞知道他肯定有事,便赶紧走了过去,伸手要拿骨灰盒,马寥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有事说事,骨灰先给我。”解飞盯着马寥的眼睛道。

“咱哥儿俩铁不铁?”马寥没头没脑地问着,还是不松手,“你信不信得过兄弟?”

“咱俩铁,我信你。”解飞没心情和他废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马寥咬咬牙,一把揭开盖子,反手把骨灰盒倒了个个儿,里面却没有任何东西被倾倒出来。

“你搞什么飞机?骨灰呢?!”解飞一把揪住马寥,眼睛都红了。

“我也不知道。”马寥急得差点哭出来,“我看着那个工人把尸体送进去的……”

在火葬场,解应龙的遗体刚运到焚炉间门口,就有个穿着制服的工人走了过来,向马寥问了几句便把解应龙的遗体推走了。

马寥听人说,烧尸体的时候,有人能看到死者跟着烟飘上天,所以这小子就在门外盯着烟囱发愣。可等了老大一会儿也不见烟囱冒烟,马寥觉得有点不对劲,又不敢乱闯焚炉间,只好去找人问。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找来的工作人员查看了一番之后,竟没有发现解应龙的尸体,而焚尸炉根本就没有启动过。

石头有人偷也就罢了,居然连烧焦的尸体都有人偷!冷静下来之后,解飞拉着马寥找到马德林,把事情的始末向他说了一遍。震惊之余,马德林狠狠地训了马寥一顿,随即带着两人前往派出所报案。

据马寥回忆,推走解应龙遗体的那名工人是戴着口罩的,加上他原本就没怎么注意,所以对那人完全没有任何的印象。

做完笔录,走出派出所的马寥向老爸赌咒发誓,要求将功赎罪,马德林拿自己这个活宝儿子没辙,只得由着他一路抱着空空如也的骨灰盒陪解飞回家。

“飞哥,都怨我,要是我再机灵点……”马寥偷瞟着脸色阴沉的解飞,伸手在自己脸上抽了一下,“真他妈该死,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龙叔。”

“好了,别打了。”解飞拽了下他的胳膊,“人家故意设计好的圈套,就算我自己去也一样会上当。”

马寥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解飞,可翻了半天眼睛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懊恼地又抽了自己一耳刮。

弹出两支烟,解飞叼在嘴里点着吸了口,把其中一支递给马寥叼上,两人狠狠地各自抽着嘴里的烟卷,闷头往回走。

哔哔哔,腰间的BP机突然又响了起来,解飞迟疑了一下,伸手取下BP机。液晶屏上显示的是寻呼台的回电代码,这串数字意味着有人在寻呼台给解飞留了言。

“63889机主复机,密码六个1.”

“先生您好,您有一条留言:速到工农电影院门口。”

“留言的人姓什么?”

“对不起先生,对方没有留下姓名。”

工农电影院位于工业区的东面,离江山机械厂并不远,厂里很多年轻人常会去那里的台球房打上两杆,或者泡在边上的录像厅里看上几场香港警匪片。解飞和马寥也是那里的常客,所以对此并不陌生。

挂断电话后,解飞把这个无名留言告诉了马寥,两人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大白天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而马寥这个天才联想家在一番大胆的假设之后,更是认为无名留言或许会与之前所发生的这些事情有关。

有关也好,无关也罢,所有猜测对解飞来说都是空谈,现在唯一能够证实的方法就是立刻赶往工农电影院门口。

“把骨灰盒给我。”解飞从马寥手上拿过那个空的骨灰盒,“你在我后面跟着,拉开点距离。”

马寥有些莫名的兴奋,这会儿的经历很像他看过的一部港片,他知道,解飞是让他在暗处观察,注意有什么可疑人物或潜在的危险。

“飞哥,有兄弟在,一切都能搞定。”马寥把胸脯擂得山响。

下午时分的工农电影院门口没什么人,解飞捧着骨灰盒在附近转悠了一会儿,注意打量着四周的动静,马寥买了罐健力宝,窝在一旁的小卖部,和年轻的女售货员有一搭没一搭地搭讪。

过了大约十分钟,周围依旧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出现,解飞隐蔽地冲马寥做了个手势,却见他无奈地摇摇头,看来马寥也没有什么发现。

就在两人打算放弃等待的时候,解飞腰间的BP再次响起,又是留言信息!

“先生您好,您有一条留言:速到长虹商场一楼鞋帽柜。”

走出电影院旁的公用电话亭,解飞有些纳闷,留言的人究竟想干什么?让自己到电影院门口,却又不出现,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恶作剧?长虹商场那边会不会也是个空城计?

可马寥却不这么认为,按他的说法,给解飞留言的应该是个很小心的人,临时变换地方大概是为了防止有人跟踪。

“你记得咱俩上星期看的那部片子不?刘德华和关之琳演的那部。”马寥神秘地小声道,“那上头刘德华不就是这么设计的吗?结果关之琳才把跟踪的人给甩了……”

解飞没空听马寥闲扯这些,但他不得不承认马寥的说法也不无道理,之前的那个晚上,自己的确有被人尾随跟踪的迹象。

既来之则安之,两人跳上2路公共汽车,向长虹商场赶去。

长虹商场是这座城市里有名的大商场,三层楼面,柜台摆得见缝插针,可能是因为价格相对较高的缘故,这里永远都是营业员比顾客多。

为了避免被人注意,解飞用外套包起骨灰盒挟在腋下,装作挑选皮鞋,在鞋帽柜台徘徊着。马寥打开随身带着的Walkman,塞上耳机,故作悠闲地爬上了二楼,靠着栏杆居高临下地观察着解飞周围。

正如解飞料想的那样,工农电影院门口的“空城计”又一次上演了,除了那几个极力唆使他买下老人头、苹果皮靴的营业员之外,根本没有别的人上来与他搭讪。而楼上的马寥也冲他摊了摊手,表示没有任何的发现。

既然是这样的,BP机又该响了吧?解飞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腰间的哔哔声便响了起来。

“还别BP机呢,鞋都舍不得买。”一个营业员鄙夷地嘀咕道,“抠门!”

解飞无奈地笑笑,看了眼液晶屏,依旧是留言信息。

长虹商场一楼的西侧有一排磁卡电话,解飞奔了过去,掏出电话磁卡刚要插入,却突然愣住了。

公用电话!留言中约的两个地方,附近都有公用电话,如此看来,留言的人事先就熟悉附近的环境,也是为了便于解飞在接到传呼后及时复机听取留言。

也就是说,马寥之前的假设很有可能是正确的,对方频繁更换会面地点,是为了摆脱解飞身边可能的跟踪。

“先生您好,您有一条留言:东西在第三个下面。”

“什么第三个下面?”

“对不起先生,留言内容就是:‘东西在第三个下面’,没有别的,谢谢您的来电。”

解飞挂上电话,愣了片刻,磁卡电话发出滴滴的提示声,下方弹出了电话磁卡,解飞随手取回磁卡,眼睛瞥见磁卡电话下方的标号――“02”。

第三个下面……解飞脑中灵光一闪,紧跟着向后退了两步。

眼前这排磁卡电话是固定在墙面上的,自左向右一共有六部,每个都标有数字标号。在每个磁卡电话的下方,自墙面上支出了一个小小的金属平台,那是为了方便顾客而设计的置物架。

第三个,解飞快步走到标号为“03”的磁卡电话前,伸手在置物架下摸了摸,手指触到一个方型的物体,他稍一用力,一盒粘着透明胶的录音磁带落入手中。

“飞哥,那人又放鸽子?”马寥跑了过来,一眼看见解飞手中的磁带,“我靠,还真跟录相里拍的一样!这上面肯定有关键的录音。”

说着,马寥从腰里摸出他那个从不离身的宝贝Walkman,递给解飞:“赶紧听听。”

磁带在Walkman中转动着,耳机里只是传出一阵沙沙声,解飞和马寥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小飞……”耳机中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两人一下都被惊呆了,这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去找扫地的老程头。”耳机中的声音继续道,“无论他说什么,你都必须相信。”

解飞的身体颤抖起来,这盘录音带中的声音正是父亲解应龙!

“我……还活着,但不能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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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别七年》七年了,爱有多苦说不出,苦到叫人两眼模糊,岁月冷的像魔窟,看不见我要去的路,总想举起我的全部,能够让你看清楚,从此你领土我的国度,可以成为彼此的归宿。只是你情我愿双手还是握不住。
  • 天运不归

    天运不归

    我本该死去,却在命运的驱使下重生。命运终是选择了我,我终是选择向命运发起挑战,因为我的身后,是家、是国、是整个人族!
  • 代号777

    代号777

    管理世界上所有小说的神明因为压力过大最近在招收新员工。任职要求:1最好有自己写作的经历,2真诚善良3吃苦耐劳4思维活跃5懂得变通6富有正义感7现代社会人类优先工作内容:采取7X24小时工作制,在小说的世界里匹配到合适的角色维持剧情的稳定运行,逮捕影响剧情的偷渡者。报酬:在职期间生命冻结,优秀员工转正之后将会获得永生以及神职和实现一个愿望。
  • 最强女帝:废材嫣然

    最强女帝:废材嫣然

    她是二十一世纪,上官家一刀流的传人。她,上官嫣然,一朝穿越成了陈家的废材外姓弟子。卑微下跪?不!从此走上了一条逆天之路,修炼丹药,收集神器,成就一届女帝。诸天万域,万千种族,亿万生灵,莫不俯首称臣。大世天骄,万域纷争,争相竞逐无上帝座,角逐最强帝者。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你总会路过这个世界的美好

    你总会路过这个世界的美好

    这是一本站在青春的尾巴上的回顾和总结之书。直面内心,砥砺成长,献给8090两代人的青春自白书。毕业十年了,但我们的青春依然不老。学生、中学教师、出版社编辑、北漂、作家、创业者……伴随着这些不断转换的身份标签,得到或者失去,辛酸还是荣光、荆棘或是迷茫,不管经历着什么,一路走来,我们都在变得越来越强大。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致敬我们都曾路过的青春,致敬回忆里想见却不能再见的人。总有一个故事点亮你心中的灯火,在水格诚挚、温暖而治愈的文字中,幸福从孤独中开出了花。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极品大神探

    极品大神探

    翁龙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的发呆,看着他的搞笑侦探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