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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赌在石头上的命

石头是最普通的东西,却可能包含着最不普通的内容,人也一样。

下班号响过,在壮观的下班人潮消失后,江山机械厂的厂区大门再次合上。门卫拎起饭盒,一步三摇地赶去食堂,门口只剩下一个拿着扫帚的佝偻背影。

唰唰,竹扫帚在地面上刮扫出单调的声响,空旷的厂区门口开始出现了回音。

“老程头,忙着呢?”一个晚走的职工从边门出来,随意地打着招呼。

“不忙,不忙,离天黑还有一阵子。”竹扫帚停了下来,佝偻的背影回道,“我慢慢扫,悠闲着呢。”

扫地的这个老程头是江山机械厂的专职清洁工,平日里负责清扫厂区几块公用区域,每星期还要去冲洗两个公共厕所。其实,厂里的职工大多都不知道老程头的真实年龄,看他那满头白发和一脸褶子,估摸至少七十开外,“老程头”这个称呼也就这么叫开了。

老程头是个鳏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厂里给他在生活区东面安排了一间小平房。除了扫地和打饭,他很少会离开那间二十多平米的小平房,当然,也从来没人进去过。

不过,老程头为人倒是挺随和的,总是会乐呵呵地和人打招呼,虽然话不怎么多。也正因为这样,厂里的职工有时甚至会忘记他的存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竹扫帚的节奏却并没有放缓,直到差点扫到突然出现的那两双鞋子。

那是一双黑色军警靴和一双白色旅游鞋,直愣愣地杵在竹扫帚前,照这架势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挪开了。

老程头盯着两双鞋看了一会,慢慢地将目光扫向上方,眼前站着的正是解飞和马寥。

“哦,是你们哥儿俩啊。”老程头咧嘴一笑,“吃了没?”

“程大叔,您老方便的话,咱们借一步说话?”马寥的口气江湖味十足。

“该干的干完了,自然方便。”老程头看了眼旁边一声不吭的解飞,“是你找我说,还是你俩一起?”

“我知道的,他也可以知道。”解飞盯着老程头的眼睛道。

老程头和他对视了会儿,点点头,扛起竹扫帚迈步就走:“既然要借一步说话,不如多走两步,去我房里说。”

江山机械厂生活区东面,老程头的小平房里。

日光灯顺着墙角投射出惨白的光,照亮了屋里那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家具――长凳,木箱,一张床。

把木箱推到床边,老程头低头打床底拖出个脸盆,从里面拿了三个广口瓶放在了木箱上,又在床头摸出个不成形的铁罐,拈了点茶叶,拎起床边的铁壳热水瓶,将木箱上的瓶子逐一倒满。

解飞和马寥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简单的摆设,两人站在屋子当中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别客气,自己坐。”老程头笑着指了指那张唯一的长凳,“咱们边喝边说。”

说完自顾坐下,端起一个瓶子慢悠悠地呷了口茶。

从父亲留下的录音带得知消息后,解飞是一路风风火火地赶回厂里的。事实上,刚见到老程头的时候,他甚至带着一种想要质问的冲动。

可现在面对面地坐在这间小屋里,解飞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要问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那啥……程大叔,龙叔的事儿您该知道吧?”马寥揉了揉耳朵,略带尴尬地说道,“其实这事儿和您知道的那些事儿它有点不一样,它是这么回事儿……”

“我家老爷子留了口信,要我来找你。”解飞打断了不知所云的马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必须相信你。”

“龙哥还是决定告诉你了。”老程头盯着解飞看了会儿,点点头,“看来事情比我们料想的还要糟。”

“龙哥?”马寥的表情显得有些夸张,他所惊讶的并不是老程头和解应龙的那层关系,而是这个听着有点别扭的称呼。

一头花白头发的老头管解应龙叫“龙哥”……

“过了立夏,我刚好六十五。”老程头略带自嘲地笑了笑,“你以为我几岁?”

不止是马寥,连解飞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老程头都不像是个刚到六十五的人。确切地说,他更像是个年近八十的老人。

究竟要经受些什么才会使一个人苍老得如此之快?解飞看着老程头的脸,心里莫名地有些发酸。

“解飞,知道你从小学的是什么吗?”老程头似乎对两人的表情并不在意,“龙哥给你的看的那些石头,你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石头吗?”

除了摇头,解飞没有任何的回答,他很清楚,不管自己之前曾想到过什么样的答案,猜中的几率都不会很大。从之前发生的事件来看,父亲对他刻意隐瞒了很多事情,那么在从小教他这些本事的时候,肯定也设法掩饰了关键的东西。

“你学的那门手艺叫‘相石’,石头的好坏全凭你怎么断。”老程头用食指蘸着茶水,在木箱盖上画了个奇怪的圆,“好石头里面有宝,坏石头里面就是一包草。”

他的口吻让解飞想起了父亲在教自己时曾说过的话,大致的内容都差不多。那会儿的解飞对这些并没有什么想法,可现在他隐隐觉得所谓的好石头里面肯定隐藏着不一般的东西。

“这是老爷子那些石头里最小的一块,也是最‘好’的一块。”解飞从兜里拿出那块小石头,在手里掂了掂,“它里面到底有什么样的‘宝’?”

眯眼看了看解飞手里那块石头,老程头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随即将石头拿了过去,伸手从枕头下掏出一个脏得不成色的布包来。

打开布包,里面是几件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东西,看着像是一套工具。老程头从里面拣出一把扁宽状的家伙,上面带着细腻的锉纹,头上开了一个斜刃。

车工出身的解飞很快就判断出这东西是一把用来削刮打磨的修整工具,从材质的色泽来看,应该不是一般的金属制品,可能是自行加工过的混和金属。

果然,老程头拿起那把工具后,略摸了摸那块小石头,用头上那道斜刃在一处仔细地削刮了几下,随后又换了一处继续削刮。

大约削刮了四五处之后,老程头用斜刃的尖端轻轻一挑,一块石皮像蛋壳一样从石头上剥落下来,他又用有锉纹的一面来回打磨了一下,新露出的石头表面出现了一层带着水润光泽的绿色物质。

“靠,我猜的没错,这里头是玉!”马寥在边上一蹦三丈高,“飞哥,你记得不,咱们小时候学过的,被砍腿的那个卞和……”

“老爷子的那些石头都是璞玉?”解飞也记得那个冒死献玉的故事,但他脑中依旧有着疑问,“这些玉应该值点钱,但又不是黄金,还不至于逼着老爷子装死吧?”

解飞并不是无端怀疑,去年他曾去过附近的省会城市,在那里最大的商场曾见过一些高档的玉器玉件,上面标注的价格比较昂贵。虽然如此,但似乎还比不上边上那些做工精美的黄金首饰,而且在场的顾客大都盯着黄金柜台,相比之下玉器柜台就显得十分的冷清。

“黄金有价,玉无价,何况这不是一般的玉。”老程头像是早就料到解飞会这样质问,“这是翡翠,玉中之王!”

说到这儿老程头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也难怪你,自打破四旧之后,就没多少老百姓再去关心这个了。现在的人只知道黄金值钱,早忘了美玉的无价。”

“这我知道,翡翠值钱,还不是一般的值钱。”马寥盯着那块显出光泽的石头兴奋道,“我看过刘德华演的《魔翡翠》,那东西绝对够拽,据说还有特异功能……”

啪,解飞照着马寥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把他剩下那点“高论”给打了回去。

“那是电影。”解飞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眼睛盯着老程头,“我想知道的是现实。”

看着解飞那决然的眼神,老程头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用火柴点上,猛吸了一口。

缭绕的烟雾中,老程头的语声显得沙哑而又悲伤……

老程头本名叫程宝生,父亲是缅甸华人,在缅甸经营着一家不小的玉石铺。程宝生十三岁就入了行,跟着父亲学做玉石生意,他家的玉石铺子里有个老玉工,在玉石技艺上有着一手绝活。程宝生年轻好学,再加上有一定天赋,老玉工很是喜欢他,便把自己的所有技艺倾囊相授。

过了几年年,程宝生的手艺已经到了青出于蓝的地步,经他挑选的玉石籽料剖开后都有上品的玉料,再由他精心雕琢,成品的玉器玉件常常被各大客商争相抢购。

父亲见程宝生聪明能干,又有一手独当一面的技艺,便将铺子里大部分的生意交给他打理。一时间,街坊乡里都知道程家玉石铺出了个年轻能干的少掌柜,更有人给程宝生起了个名号,叫作“鬼斧神刀”。

也就在程宝生主掌生意后没多久,已到油尽灯枯年纪的老玉工撒手人寰了,在弥留之际,老玉工留下了一个忠告:“不可将所学技艺用以作假害人。”

满面泪痕的程宝生连连点头,在床前赌咒发誓,老人这才闭眼而去。

随后的几年间,因缅甸战乱和灾荒的影响,平日供应玉料的渠道断了好几处,一群奸商趁机坐地起价,程家玉石铺子的生意日渐惨淡。

程宝生的父亲心疼祖上产业落败,气急之下一病不起,铺子里原本的伙计帮工也相继辞工而去。眼见父亲卧床,家里入不敷出,程宝生心急如焚,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想到了一个救急的法子。

第二天,程宝生关了铺子备好马车,交待剩下的伙计照顾父亲,一路扬鞭出了城。

大约过了两个月,街坊乡里传开了一个消息,说是程家铺子的少掌柜独闯缅甸玉石大会,弄到了一批上品翡翠。

消息传出没几天,某个黄道吉日,程家玉石铺子在牌匾上披红挂彩,点了一通炮仗,程宝生笑眯眯地摆出五个玉制器件。

略懂行的人见着这些器件,当时就愣在了那里,无论从品相还是雕工,这些器件都可以称得上是上上品,有个玩玉的老行家就此激动得当场昏了过去。

在一阵激烈的竞价之后,五个玉制器件被地方上颇具势力的乃赞以高价买下。按当地的行规,大宗买卖的买主可以先将玉件带回自家把玩,卖主则在次日上门结账。

就在程宝生拿了定金,笑眯眯地将乃赞送走后,铺子里来了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那人看了看铺子里摆设的玉件,随口和程宝生聊了起来,一来一去两人甚是投机。

从谈吐中,程宝生估摸出这人的造诣绝不在自己之下,甚至在有些方面还远胜过自己,于是便邀请他到后堂品茶再叙。

但这茶却只喝了一半,因为那人在后堂坐了没多久便建议程宝生放弃这单生意,并指出程宝生出售的这五个玉制器件在玉料上做了手脚。

被人这么指责,程宝生脸上自然挂不住,当时就翻脸送客。可那人还是固执地劝着,担心程宝生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这话正好说中了程宝生的要害,而之后的话更是让程宝生心惊不已。

事实上,之前的两个月,程宝生并没有去什么缅甸玉石大会,而是乔妆去了几处附近的玉石市场。凭借着老玉工教授的技艺,他挑选了一些特定的玉料,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加工拼接,从而制作出这五个足以欺瞒过大多数行家的玉制器件。在所有人都惊叹不已的情况下,那人却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他向程宝生指出的正是这五个玉制器件在加工时所留下的致命缺陷。

更要命的是,那人还告诉程宝生,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会一个缅甸玉石界久负盛名的老行家,而这位老行家恰好正在乃赞家作客。这乃赞是当地军方势力的经济后台,在当时军政横行的缅甸可算得上是只手遮天的主,要是骗局一旦被揭破,程宝生一家断然是没有活路的。

果不其然,就在程宝生准备收拾细软带父亲逃跑时,一名伙计匆匆赶来报信,说乃赞带着一群军人杀气腾腾地正往这里赶来。

据说五个玉制器件在那个老行家手里过了一遍,人家只用一个小木槌轻轻磕打了几下,敲到的地方立刻就出了裂纹,有的还立马断开了。

这些都和那人方才警告的一样,程宝生这下慌了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父亲在一旁听了气得满脸发紫,一口气没接上来,当场咽了气。

迫于无奈之下,程宝生只得交待伙计帮着料理父亲的后事,只身跟着那人从后门夺路而逃。

“嗯,我敢说,那人就是龙叔。”马寥一脸得意地说道,“后来你就特别服他,叫他龙哥。”

解飞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马寥这才注意到老程头的脸上满是悲伤的神情。

“宝生叔,后来你们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麻烦?”解飞故意将话题转开。

老程头沉默了会儿,丢去手里的烟头,又点了一支。

马寥的确没有猜错,那个提醒程宝生的年轻人正是当年的解应龙。

解应龙是个到处漂泊的“相玉人”,哪里有好玉,哪里有高手,解应龙就会出现在哪里。但解应龙一直没提起过他这些本事是怎么学来的,从平日的言行举止来看,程宝生私下揣测他应该是出生于中国的某个玉石家族。

无家可归的程宝生自此便跟着解应龙四处流浪,在之后又结识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兄弟,一干人在玉石界混迹了几年之后,为谋发展终于将眼光投向了玉石界最为神秘的一个行当上。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惹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一个让他们后半生隐姓埋名四处逃亡的麻烦。

“赌玉。”程宝生怅然地叹道,“龙哥和我们都没想到,这赌上的竟然是命。”

赌玉又被称作“赌石”,按程宝生的介绍,这个闻所未闻的名词正代表着玉石界最为神秘也是最为危险的一个行当。

之前解飞交给程宝生的小石头是一块翡翠原石,简单地说,就是一块被石皮包裹着的翡翠原料。

翡翠的原石通常分作两种,即山料和仔料。所谓山料,是从翡翠矿山里直接开采出来的,没有光滑的石壳外皮,外部形状极不规则,有很多棱角和裂纹。这种原石结构粗糙且疏松,质量不怎么好,不属可赌的赌石。而所谓仔料,即行内所称的翡翠砾石。这种原石是风化破碎后滚下山坡,而后被洪水或河水带入山沟、小河中形成的。在滚动及水流搬运过程中,原石碎块的棱角被磨圆,原来裂纹多或疏松的部位被磨掉或崩落。

在这个过程中,原石表面被风化成一层厚薄不等的石质外皮,这层石质被称作“皮壳”。自此,翡翠原石就变成由皮壳包裹着的近似圆形或椭圆形的砾石了。

这些砾石的大小各有不同,大的可达几千吨,甚至几万吨,而最小的则如拇指大小。

开采后流入翡翠原料交易市场上的大多都是上面所说的仔料,由于原石表面有一层风化皮壳的遮挡,根本看不到原石内部的情况,所以人们只有根据皮壳的特征和在局部区域打磨出的小缺口来观察内部翡翠的价值。

解应龙从小教解飞的“相石”便是这一行中最为高深的技艺。在“相石”中,观察皮壳特征,行话叫作“看皮”;在局部区域打磨缺口,行话叫作“开门子”。解飞清楚地记得,父亲在讲到“开门子”的时候,只是告诉他石头表面具备哪些特征的地方可以“开门子”,可为什么开,具体怎么开,却并没有细加说明。

现在看来,这些都是解应龙刻意隐瞒掉的,其目的自然是不想解飞过早地知道自己学的是什么。

玉石界有一句行话,叫作“神仙难断寸玉”,就是隔着这么一层皮壳,对翡翠原料品质的鉴别便成了一件颇为困难的事。但恰恰就是因为这个,才给人们带来了某种刺激,因此便成了“赌”。赌赢所带来的巨大利润形成了一种魔力,这种魔力促使着赌石的买卖从古到今历久不衰。

因为天天进行的交易几乎就是一种赌博,所以人们形象地将带皮壳的翡翠原料称为赌石、赌料或赌货,并把这种专营的行当也称为“赌石”。

既然称之为赌,那就谁也没有百分之百必胜的把握,就算是经验老到的行家,也难免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其风险性可见一斑。然而赌的刺激、神秘和一赌为快的乐趣驱使着很多的人加入赌石的行列,有一夜暴富,从街头的混混转眼变成百万富翁的;也有倾家荡产,由百万富翁转眼成了穷光蛋的;更有些人为了其中的巨额利润,不惜造假害人甚至杀人越货。

当年的解应龙、程宝生带着一班兄弟闯入赌石这个行当,正是看中了其间的巨额利润,这些老大不小的男人们已经厌倦了在缅甸动荡漂泊的日子,各自都有了回国成家立业的念头。尤其是解应龙,当时他是众人中第一个娶媳妇的。

要说这帮兄弟也都是身怀绝技的主,再加上解应龙领导有方,他们很快便在缅甸的各大赌石市场上崭露头角,不出两年的功夫,一笔巨额的财富积攒了起来。

都说钱多不烧手,面对财源滚滚的大好局面,兄弟们有些头脑发热,解应龙冷静地劝告他们要适可而止,可还是有人刹不住车,回国的事情也因此一度耽搁。

为防不测,解应龙将赌石所得的一小批上品原石收藏了起来,并托程宝生照顾自己的妻子和刚刚出生的解飞,同时还要他密切注意赌石业内局势的变化。并叮嘱程宝生,一旦出现什么情况,要立刻带着兄弟们躲去一个秘密藏身点。

在交待妥当之后,解应龙带着一个兄弟悄悄离开了。

没几天的功夫,一批不明来历的人出现了,他们找到了程宝生等人的落脚点,企图用武力将一干人等带走。这帮血气方刚的兄弟自然不肯乖乖就范的,于是便起了冲突,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批人竟然掏出了枪,几个兄弟立刻血溅当场。

程宝生护着解飞母子设法逃离,在奔逃的过程中,解飞的母亲被子弹击中,当场就不行了。程宝生只得抱着襁褓里的解飞,带着剩下的兄弟连夜逃到那个秘密藏身点隐蔽了起来。

两天后,解应龙来到了藏身点,面对所发生的一切,他并没有表现出责怪和愤怒,只是拿出一些文件交给程宝生等人。文件上是他们回国后新的身份和职业,原来他这几天外出正是为了给大家安排回国定居重头开始新生活的事情。

见剩下的兄弟挥泪而别,程宝生却执意不肯离去,要求回国后跟着解应龙,无奈之下解应龙答应了程宝生的要求。

那一晚,程宝生看见解应龙在院子里站了一宿,手里捧着妻子留下的一方手帕。

“到底是谁杀了我妈?!”解飞的眼眶发红了,眼里却充满了血丝,“老爷子后来有没有查到凶手?”

程宝生看着解飞哑声道:“我们躲了很多年,一直都没有找到幕后主使,直到去年,我在街上遇见了一个老兄弟……”

那个老兄弟叫孙永贵,程宝生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碰到他的,当时孙永贵正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沿街乞讨。出于好心,程宝生上前给了点钱和食物,在连连道谢的时候,孙永贵认出了程宝生,当即便说出自己的姓名。

为保证安全,悲喜交加的程宝生设法将孙永贵送进了医院,并暗中通知解应龙。

当见到病床上那个不成人形的老头时,解应龙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年众兄弟中最年轻活泼的那个。按院方的诊断,孙永贵因常年在恶劣的环境下生活,加上体力透支及营养不良等因素,导致了诸多的疾病。而照目前状况推断,他的生命最多也只能维持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同时,医生还告诉解应龙,通过X光透视,在孙永贵的肺部发现了大量的积尘阴影,这是一种十分显著的职业病,而患病者大都是长期在条件恶劣的矿井里工作的人。

病床上,孙永贵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解应龙和程宝生。

当年出现的那批人属于隐匿在玉石界的一个强大黑势力,知情人称之为“肉厂”,这个黑势力一直用凶残的手段控制着国内几大玉石市场的交易,并在云缅边境与境外黑帮勾结,开设私矿。

为了保证更大的利润,这个黑势力通过各种手段秘密抓捕了大批相石行家,让他们在矿内没日没夜地分辨矿脉和原石。孙永贵当年被他们抓住后,也被送进了私矿,过着非人的生活。

两年前,孙永贵抓准一个机会从矿上逃了出来,身无分文的他一路乞讨一路打听着兄弟们的下落,希望能在自己咽气之前将这个秘密告诉大家。

在撑着说完这一切之后,孙永贵安详地离去了,解应龙和程宝生安排了他的后事。就在他俩在安放骨灰的时候,程宝生发现附近有可疑的人正在窥视。

两人当即意识到,黑势力很可能是在利用孙永贵寻找当年逃脱的兄弟,于是两人暗中安排计划,试图在被黑势力锁定之前逃离此地。解应龙特别嘱咐程宝生,假如自己发生什么不测,希望程宝生将这一切告诉解飞,并带他逃去安全的地方。

“逃?这不是解决的办法。你们逃了这么多年,还是被他们找到了。”沉思半晌,解飞摇头道,“不解决这些混蛋,就不会有安宁的日子,还是报警,让警方来处理这些人。”

“对,让警察把这帮家伙全抓起来。”马寥一脸的义愤填膺,“我去找我老爸,他在里头有点关系,一定能搞定这事儿。”

说干就干是马寥的一贯作风,话一说完,他也不管程宝生和解飞是否同意,拉开门就抛了出去。

程宝生也不阻拦,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解飞,端起面前早已凉掉的茶,一饮而尽。

“宝生叔,你好像不赞成我们报警?”解飞从程宝生的脸上读懂了些什么,“你是老爷子过命的兄弟,也是我的长辈,有话不妨直说。”

“几十年前的悬案,那些人又一向行踪神秘,不要说查了,连人证物证都没有。”程宝生缓声道,“去了派出所,你怎么说?人家已经认定龙哥被烧死了,就算要查,你也只能查个尸体丢失。”

停下喝了口茶,他又道:“再说,那些人手头有得是这个,真要动他们,谈何容易。”

说这话的时候,程宝生抬手拈了拈手指,解飞明白他暗示着对方可以靠钱办事。

“现在不比以前,靠钱未必就能摆平一切。”解飞不屑地说道。

程宝生笑了笑,没有和解飞争辨的意思,但脸上却带着“年轻人不懂事”的表情。

“至少可以从我家被盗的案子入手。”解飞的拗劲上来了,伸手指了指程宝生手边那块石头,“老爷子收藏的石头都是价值连城的翡翠,单凭这一点就足够引起警方的重视了。”

“哦?”程宝生拿起石头,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觉得这是货真价实的翡翠原石?”

这一问倒把解飞给问住了,虽然他知道这算“好石头”,但在程宝生道明真相之前,他并不知道这就是翡翠原石。现在程宝生突然这么发问,难道其中还有什么另外的门道?

见解飞不说话,程宝生也没继续问下去,从那个破旧的布包里又拿出一把带着弯钩的细巧工具来,沿着石头上露出的绿色翡翠部分仔细地勾划起来。

勾划了一会儿,程宝生又拿出一把曲形的工具,沿着刚才勾划的地方一圈一掀,石头上层那块绿色翡翠部分竟应声而落。解飞在一旁看得十分清楚,脱落的绿色翡翠下面有明显的打磨痕迹,而剩下的石块内部竟都是杂七杂八的结晶,完全看不到一点点绿。

“这块原石根本没有翡翠,上头这部分是做上去的。”程宝生拿着那块翡翠道,“拿着这么块假东西,你和警察怎么说?”

“不可能,不可能是假的……”解飞有些难以接受,“老爷子最喜欢的就是这块石头,它怎么会是假的?!”

“这的确是假的。”程宝生叹了口气,“因为,这块石头是我和龙哥亲手做的。”

在赌石场上,人人勾心斗角,为了防止某些心怀不轨的人设计陷害,解应龙和程宝生曾做过几块以假乱真的伪赌石,而解飞所拿的这一块,正是当年那些伪赌石中最逼真的一块。解应龙和程宝生在这块石头上做足了功夫,几乎具备了所有优质原石应有的特征,甚至还切开内部做了假,并重新仔细封装。

从外表看去,这就是一块完好无缺近乎完美的赌石,也正是因为这样,解应龙才把这块伪赌石作为了对解飞的教学素材。

可是这么一来,解飞所说的线索突破口就完全不存在了,而火葬场尸体的失踪和解应龙留下的那卷录音带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实质性的问题,更不用说将线索引向那股神秘的黑势力了。

“如果真像你想的那么容易,我和龙哥还用得着逃吗?”程宝生感慨道,“这么多年了,这种日子我们都过腻了。”

正说着,门突然急促地被敲响了,解飞刚想起身开门却被程宝生的眼神制止了,他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确定并无危险后,这才打开了门。

“飞……飞……”马寥从门外冲了进来,喘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看他那慌张的神情,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

解飞一把将他拽进门,摁在长凳上坐下,拿起瓶子给他灌了几口茶水,这才好了一些。

“飞哥,我老爸找到龙叔了……”马寥显然跑得很急,“哦,不,是派出所找到的,在……在防汛堤上……”

“老爷子怎么样?!”解飞按着马寥的双肩焦急地问道,“他现在在哪儿?有没有受伤?”

马寥的眼睛黯淡了,鼓了半天劲才说清了情况。

他赶到厂保卫科的时候,马德林正在办公室暴跳如雷,仔细一问才知道,之前派出所来过电话把他叫去,说是在江边的防汛堤上发现了一具尸体,从随身的证件和体貌特征来看,应该就是之前失踪的解应龙。

在事情确认之前,马德林不想惊动解飞,便独自一人去了。在验尸间他一眼就认出了解应龙,警方大致推断解应龙是驱车出行时遇上了劫匪,在搏斗中被害,之后劫匪在驾车逃逸的过程中发生车祸,烧死在了车中。

自己的老同事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杀害了,在悲痛之余,马德林这个保卫科长更是怒不可遏,而且他对警方的推断也存有怀疑,理由则是验尸结果中出现的一个异常情况。

“我老爸说,龙叔是让人……”马寥哽咽着说道,“是让人长时间活活给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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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着20几年军人血脉的莫落落,一次偶然的机会,遇到了年轻的空军中尉苏维安,在这个颠沛流离的年代里,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藏在里面。纯真的爱情,亦如从前的那般美好,经历了太多大起大落,也亦如有情人终会终成眷属。也许,这是在完美不过的了。在友情上,莫落落得到的永远和失去的成为对比,身边形形色色的朋友都有,却也体现了太多的无可奈何。也许,这很接近现实。(亲们,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一段刻苦铭心的爱情,哪怕是未浮出水面的爱情。我们每个人也都经历过青春,在风华正茂的年纪,我们渐渐的变得成熟起来。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爱情、我的青春、我的大学、我的朋友,还有支持我的你们。也许,当你们读完我的文字以后,也会觉得我所经历的、感悟的,正是你所想的。)
  • 我是你的文艺复兴

    我是你的文艺复兴

    “我觉得这个世界一点对我一点都不友好。”“为什么?”“但是我又觉得很不错。”“为什么?”“因为我还有你呀。”
  • 法的精神·世界顶尖学者中国演讲录

    法的精神·世界顶尖学者中国演讲录

    世界顶尖学者中国演讲录,国家图书馆华睿讲堂精华!这是一个高级研讨会,不同于辩论会,既不是简单的争论,也不是简单的批评和质询。而是深入的研讨。在这个共同探讨之中,通过一个长时间的积累,使我们的社会科学能够对中国的社会发展稍微起到一点儿作用。这也是我们中国这样一个大国的学术界对人类文明的贡献。大学能够让这些终生处于思想悬置状态的老怪物处在年轻学生中间,一起交流和共鸣,创造一些人类的新知识;而这些知识还需要通过更大的渠道、更多的媒介向社会传播。
  • 萌芽.

    萌芽.

    本文转自百度贴吧勋鹿吧眸光d你的夫人。原名《萌芽》,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本文是非现实勋鹿同人耽美文,主勋鹿,副灿白繁星开度,内有肉,清水妹子慎入。
  • 人参谱

    人参谱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恶天堂

    恶天堂

    什么是天堂呢?一一,不过是掩藏罪恶的地狱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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