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城的这场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内城永安殿门前,太子王修文朝着大太监李莲忠抱拳一拜道:
“李公公,宫中可有客人?”
讲道理,以王修文的身份,是用不着对一个太监如此客气的。
但谁叫这太监的身份特殊呢,跟着姜太后快三十年的老人了,不仅在宦者令的位子上经营多年,最近更是代理了永巷令的职务,权利得到进一步提升。
“老奴参见太子殿下。”
李莲忠的语气虽然极为客气,但礼数还是简化了不少。
王修文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放在心上。
“是两位公主殿下,正在里头陪太后她老人家唠家常呢。”
“思云思雨也来了?”
“可不是,太子殿下直接进去就成,太后早就吩咐过,家人来访,无需通报。”
李莲忠说完,侧过身子,给王修文让开了路。
永安殿内,姜太后侧卧在那张紫檀木雕鸾凤纹床榻上,面色红润,一脸享受。
床尾处正在为她捏腿的姑娘看上去年纪不大,丸子头,齐刘海,细长的睫毛下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
思雨公主,当代秦皇的小女儿,算起来秦皇一共生得三龙二凤五个孩子,其中王思雨最小,也是最受宠爱的一个。
“舒服吗,皇奶奶?”
王思雨的声音就像刚出炉的糯米花糕,甜甜的,软软的,让人听了油生怜爱。
“你这小丫头片子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以后谁要是娶了去,那上辈子准是修了一世的福分。”
姜太后说着,伸出手,在王思雨的小脸上轻轻一捏,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捏起来柔软丝滑富有弹性。
“人家还小啦,再说,就算思雨长大了,也不嫁,每天陪着皇奶奶才好嘞。”
姜太后挑了挑眉,呵呵一笑,看着正端坐在一旁摆弄着香炉的女孩道:
“你瞧瞧你瞧瞧,真是个小机灵鬼,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净说些讨喜的话。”
女孩闻声,将目光从手中的香炉上给摘了下来,看着姜太后道:
“思雨这小丫头啊,肯定又有什么鬼点子了,不然怎么会这么乖呢?”
“云姐姐你这说的哪里的话,我……我……”
王思雨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那样子,就像刚摘下来红通通的苹果似的,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
王思雨口中的云姐姐正是长公主王思云,按照年龄算仅次于太子王修文。
思云、思雨,这两位就是平阳百姓口中的“内城开两枝”了。
与王思雨不同,王思云的脸上少了一份稚气,多了一份成熟,挽成髻的头发上插着一根碧绿镶金翡翠钗,妆容稍重,却不俗气,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
“你云姐姐说的是一点没错,说吧,你这小妮子这次又打了什么鬼心眼?”
姜太后看了看王思云又看了看王思雨,笑得更开心了些。
“皇奶奶,姐姐,唉……不理你们了!”
王思雨的脸涨得更红了,只见她小嘴一噘,歪过头去不再说话。
“皇奶奶,这阴山云顶香已经弄好了,您闻闻看。”
王思云看了一眼王思雨,捂着嘴笑了一会儿后指着刚刚冒出青烟的香炉说道。
“哦?”
姜太后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樽小香炉,闭上眼嗅了一嗅。
“清淡、柔和,嗯……”
说着,姜太后猛地睁开眼,看着王思云问道:
“说起这云顶香,我这宫中也不是没有,可怎么感觉同你弄得比起来,似乎少了一点什么呢?”
王思云还没来得及说话,刚才还在生闷气的王思雨就抢话道:
“我知道我知道,皇奶奶,是云姐姐的体香,您忘了,上次咱去御花园赏花,那些个蝴蝶可都围着云姐姐转圈呢!”
“就你知道的多!”
王思云抬起玉手,隔空点了点王思雨嗔怒道。
“怪不得怪不得,你们瞧我老婆子这记性,老了老了!”
姜太后眼珠一转,笑着自嘲道。
“是谁说我皇奶奶坏话呀!”
就在这时,伴着一声清脆的呼和,太子王修文微笑着走了进来。
“孙儿王修文给皇奶奶请安了。”
“给太子殿下请安。”
王思云和王思雨也站起身来,盈盈一拜。
“好啦好啦,来到我老婆子这里就是回了自己的家,哪里来的这些个礼节,看着烦,看着烦!”
姜太后说着,坐起身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个太子殿下已经有些日子没来我老婆子这里了。”
话中虽有责备之意,但姜太后的脸上却无愠色。
“皇奶奶息怒,孙儿这几日为了筹备后金使团的来访,忙得那叫一个焦头烂额。”
王修文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王思云。
对方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自顾自地摆弄着身前的小香炉。
这个细节哪里逃得过姜太后的眼睛,只见她微微一笑,朝侯在下首的李莲忠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将我给大孙儿准备的栗子糕拿来。”
姜太后说完,转过身,望着王修文继续说道:
“就这点儿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还忙得焦头烂额,将来要是继承了皇位,我看你咋办?”
“不怕皇奶奶笑话,要是真有得选啊,我还真没那个心思去当这个秦王,上面有父皇扛着,再上面有皇奶奶压阵,我就安心地当好这个太子,也乐得清闲。”
“说的什么混账话!”
姜太后脸色一变,声调骤然升高。
“皇奶奶莫要生气,大哥的意思是说奶奶您和父皇定是千岁万岁,轮不到他这个小辈做咱大秦的主。”
原本一直低着头摆弄香炉的王思云突然抬起头说道。
美人含笑,雍容华贵。
“都说女儿家是贴心小棉袄,我看一点儿也不假。”
姜太后的表情一变,笑着说道。
“知我者,思雨也。”
王修文说着,朝王思云一拱手。
王思云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行了,要是由着你乱说,我老婆子非得被你这毛头小子给气死不成,说吧,有什么事儿。”
姜太后说完,王修文点了点头道:
“孙儿这次来是想跟奶奶请教些迎宾的问题。”
“迎宾的问题?呵呵,我这孙儿啊可真逗,宫中那些个大臣哪个不比我这老婆子懂得多。”
姜太后说着,顺手将身旁的王思雨搂进怀里,刚才宫外的那道闪电把这小丫头给吓得不轻。
“是关于联姻的事。”
王修文的话音刚落,一声惊雷突然炸裂开来。
一旁王思云手中的香炉,咕噜一转,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