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我是个十分念旧的人,就算是十年之前也是如此,我对那些陪伴过我的人或事物都非常怀念,尤其是那些在一起时间很长的东西,可以说是时间越长,一起经历的越多,我就越是不愿意分开,就像那张陪伴了我两年,几乎快要断了一条腿的桌子,还有那只可以轻易被我大卸八块又能轻易组合起来的凳子一样,在我升初中刚成为他们的新主人时,它们的身上就已经受过了各种创伤,我超级嫌弃他们,可这两年里,我又再它们身上添加了更多的伤口,也把以前别人留下的伤口加以点缀,我对它们太熟悉了,哪里有坑,多大多小,哪里有图案,什么形状什么类型,我都了如指掌,甚至我闭着眼睛都能把我的凳子快速拆散,然后快速组合,俨然已经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一个星期以后的晚自习,我决定把我的老友再次换回来,把这张新的,我不舍得伤害的桌椅还给唐朵,也算是物归原主,否则不论哪方面,我都不能安心。
“木木哥,良,良,良心发发现了?”严重口吃的吴老二笑眯呵呵得问我。
我学着他的样子说:“什么么么,发现,我我、我,是不想移情别恋,懂吗?”这样说话真难受,我捋了捋自己舌头,还好我不是口吃。
“你你你你……”
“我怎么了?”我着急的问。
“学的不像。”他这句话说的突然很顺溜,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边睡觉去。”说着,我把吴老二撵走了,晚自习时间是我学习时间,懒得和他废话,而且太废话。
吴老二是个很听我话的胖子,因为上课时一直处于休眠状态,连考试的时候都不例外,所以我们给他取的外号叫觉主,姓吴所以又叫吴老二,老大是赵青山,我们给他取的外号叫做睡神,他比觉主更传奇,骑自行车都能睡着,掉进一米多的下水沟里,顺势就睡着了,一只苍蝇钻进了他的鼻孔里,把他疼醒的,,医生问他:苍蝇是怎么进鼻子里的?
“想吃鼻屎呗。”他理直气壮的说。
不仅成了我们学校的传奇,连县医院都经常用他来吓唬小孩:赶紧吃药哦小朋友,不然苍蝇钻进鼻孔吃鼻屎哦~小朋友听后无不乖乖的配合治疗。
“你想到什么了?”李佳问我。
我赶紧摇摇头说没事,又开始向她请教化学和物理的题目。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她经常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的新同桌,唐朵。”她盯着我的眼睛问。
我摇了摇头说:“不行,那女孩每天都低头看书,一句话都不说,甚至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如果不是第一天的时候,嗷的一声叫出来,或许现在我都能下结论她是个聋哑人了呢。”
“哦哦。”李佳努努嘴吧,拿起笔来又开始作数学老师留下来的该死的作业了。
“要不然,你和唐朵换一换,重新做我同桌吧。”我凑了过去,悄悄地对她说。
她停下笔,想了想,微微看向我,有些为难地说:“可吕老师是不会允许的。”
“倒也是。”我也觉得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希望,如果李佳因为我而成绩下降,我也会自责。
过了大概十分钟,她又突然的冒出来一句,:如果唐朵去说的话,还是有可能的。
对啊,如果是唐朵去说的话,的确有可能,因为我发现吕老师很在意唐朵的情绪,她好像很怕唐朵,难道是因为唐朵的家里很有钱的原因吗?毕竟有一辆黑色奔驰轿车,每天都会准时来接送唐朵上下学,这可是达子都没有的待遇啊。
那一个星期里,我用各种办法挑逗唐朵,想要撬开她的嘴巴让她说话,可都没有成功,除了第一天被我吓了一跳以后,就再也没有为我所动了,好不容易给我派来一个同桌,不成想,是个木头,一句话都不给我说,一个表情都不让我看见,说实话,一个星期里我才看见几次她的眼睛而已,而且是一扫而过都没有看清楚,这种感觉就像在我旁边摆了一台又没网线又不通电的电脑一样,只能看看,不能玩,让人抓狂。
我放下笔,用心去思考,该如何与唐朵沟通,才能成功的让她去找吕老师把座位调换,用苦肉计?还是围魏救赵?或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呢?想到晚自习结束,我都没得出答案,因为如果唐朵真的是个聋子的话,我所想到的一切计谋都不会成功的传达到她的脑子里的,真是难办,只能先放一放,等我彻底放弃的时候再说了吧。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星期,我依然没有放弃挑战唐朵的状态,我就不信以我的恒心和我的耐力就征服不了她这个南方姑娘,我不能让我的传说就这样被她终结。经过这个星期的努力还是有了一点变化,和她来这里的第一天一样,会在我不经意间观察我研究的稀奇古怪的玩具,只是次数很少,我想吓唬她一下的机会都不够,,如果按照这样的进展速度,我变成老头之前可能会让她开口说话,那岂不是个悲剧,于是乎,我又想到了李佳对我说的话:如果唐朵去说的话,还是有可能的。
“木头公主,蒙面大侠,唐大朵,老唐……”这些都是我两个星期里给她取的外号,现在一股脑的在她耳边说给她听。
唐朵依然端正的坐在那里,低着头看着书,双手轻放在大腿上,偶尔会拿上来翻上一页,不论在她耳边说什么,她都像没有听见一样,我没有放弃,小心翼翼的进行着我的计划,吕老师在台上停止了讲课,我也赶紧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看来她并没有抓住我的把柄,否则不会只是停下来讲课这么简单,等吕老师用粉笔继续在黑板上呛呛呛的写着字的时候,我在次凑到唐朵肩膀下面对她说,:花姑娘大大滴有……
唐朵伸出左手到桌面翻了一页课本,我急忙闪躲,等她再次恢复到原来的状态时,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都这样唠叨她整整两节课了,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唐豆豆小姐~”我无意间又给她取了新的名字,可能和她的姓有关系吧,这让我想到了糖果。
唐朵身子一颤,及其微妙,我心中窃喜,她终于有了反应,趁热打铁,在她下面继续说着唐豆豆这类的话,可她又恢复了最初的状态,完全看不出她有什么反应,挫败感瞬间充斥了我的全身。
“大姐,你就不能有点反应吗?我只想跟你谈一点事就这么难么?”我尽量压着嗓子,不让自己的声音被其他人听见。
唐朵的头部,微微的向我的方向转动了大概几度角,我知道这个动作就是说明她在听我讲话,因为这个动作在李佳身上见过很多很多次,我心中窃喜,趁这个机会赶紧说:“下课的时候,你能不能去找吕老师一下。”
她的头部偏向我的角度又加大了几分,她在等我说后面的话,我能确定。
“把你的位置,和李佳的位置调换一下,我不配做你的同桌啊,姐姐。”
听完我的话,她整个身体怔了一下,然后全身开始发抖,是那种极力忍耐痛苦时的样子,我有些害怕,可她的嘴里突然说了三个字,那声音很柔弱,:为什么?
没等我解释,她的身子已经慢慢的转向我,又问了一句为什么?只是那声音开始随着她的身体的颤抖,有了一种委屈的微妙倾向,我知道自己可能又捅了篓子,在她哭出来之前,我必须把她稳住。
“大姐,别这样,是我不配……”
“为什么,你要赶我走吗?”
眼泪已经在她的眼眶里来回打转,受不住重量的累积,一下子落了下来,她嘴里还在念叨着:为什么。
我心急如焚,并不是因为吕老师在台上,而是因为我实在不能看见女生哭,尤其是因为我才哭的女生,可我又不会哄女生开心。在我印象里,也只有衣学灵被我的恶作剧搞哭过,可衣学灵打我几下就会停止哭闹,反而会变得很高兴。吕老师已经发现了我们这里的异常,她的粉笔暗器也正中我的脑门,可我没有心情搭理吕老师,因为唐朵的眼泪已经像雷雨一样,大颗大颗的坠落着,盯着我,像着魔了一样重复着那句:为什么……
我突然想到了衣学灵,她每次哭的时候都会打我,打完就能笑出来,可能女人都是这样的奇怪生物吧,所以我想要抓住她的手,让她打我两下,可谁知道她的反应那么大,一个大嘴巴子扇了过来,我只觉的眼前有无数小星星在飞,恰巧我那脆弱的板凳也在这时散架了,所以大家都认为我是被唐朵一巴掌拍到了地面上,连板凳都被震散架了。
吕老师已经站到了我的身前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我,然后从我身上迈过去抱住哭泣的唐朵,随后一脚蹬在我的大腿上吼到:“你装死呢?快滚。”
这次被赶出去的原因和以往不同,我心里有对唐朵的愧疚,同时也有对她的愤怒。
我妈从小就教育我有两点绝对不能做,,第一尊重长辈,长辈是错的,可以和他理论,但绝对不能与长辈动手,如果长辈是错的还要对你动手,你就躲避开,不要与之冲突。第二就是打脸,打脸在我们的思想里,就是践踏尊严的意思,我妈叮嘱我说:如果你在外面惹事了,和人打架了,无论如何都不要打别人的脸,如果你是被打的一方,又被别人打了你的脸,那你一定要还回来,因为杀人又诛心的事绝不能做,也不能妥协。
我一个人坐在楼梯口,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
“又犯了什么错呢?”英语张老师抱着一叠书纸站在我身前。
我抬头看了看她,虽然心中的情绪已经平复,可随之出现的颓废又充斥了身心,我挑起眼皮看了看张老师,散漫的说道:被人打了。
“被人打?有人欺负你?”张老师急切的问。
我点了点头后,就一头扎进两腿之间,漫不经心的鼓捣着地面上的尘土。
张老师向楼下走去,很快她就两手空空的回来了,并坐到了我的身边。
须臾,说:“给我讲讲是怎么回事吧。”
于是,我把整个事情发生的过程全部讲给她听了,连我嫌弃唐朵太闷,和我只是想让她打我两下解气,并没想让她打我的脸,还那么用力,而且吕老师还踹了我一脚,高跟鞋踹的太疼…………
“不要嫌弃唐朵,她应该是自闭症患者,你不能那样对她。”
“自闭症?”我仿佛听到了惊天大秘密。
“小点声,我也不能确认,只是其他老师都这样说的,你不要告诉别的同学,也不要因此疏远唐朵同学,知道吗?”张老师像个坏孩子又像个好孩子,一会低头窃语,一会儿暖心叮嘱。
“我说呢,吕老师可真坏,知道唐朵不说话,才分配到我身边,这明显是牛头挂白菜,让我心里着急难受啊。”
张老师呵的笑了一下,用她那柔弱的拳头捶了我大腿一下,说道:“不能那样想,也有可能是吕老师认为你这个话唠,能把自闭的唐朵从只属于她的世界里带回来呢!”
啊……我突然明白了,这个的几率更大,唐朵一看就是个小富婆,而吕老师又对她十分照顾,没准吕老师已经收了很多好处,却不告诉我起因,想利用我给她赚钱啊!
“另外,你不能把其他女孩和衣学灵相比,毕竟你和衣学灵是兄妹,有分寸的亲密动作也不会惹到衣学灵生气,知道吗?”我明白张老师的意思,可能是我想的太简单,而唐朵想的又太复杂,她以为我是在非礼自己才打了我一巴掌。
“我和灵儿算是兄妹,不过也只是因为我妈是她的干妈而已,你想嘛,她姓衣,我姓木,怎么可能是亲兄妹呢?”我解释一下和灵儿的关系比较好,因为误会的人太多了。
“是吗?不是说你们两个是龙凤胎,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吗?”张老师有些惊讶。
“我妈姓贾,也不姓衣啊。”
“你们不是住在一起?”
“是啊,我们从小就住在一起,但也不是亲兄妹,她八月生日,我六月生日,只不过是我们两家像一家一样,另外还有别的原因,一时也说不清楚。”
张老师看来也是个普通人,是个喜欢八卦的女人,听我说完这些,豁然开朗的出了一口气,我觉得她那表情非常搞笑。
“可不论如何,你以后都不要被赶出来了,你的脑子并不笨,只是没有把能力用在正题上,我相信,如果你肯努力,不会比李佳差的。”
“我能追上李佳?”我自己都怀疑自己。
“当然,只要努力。”张老师非常肯定地说,然后站起身离开了。
追上李佳是太难了,吕老师的数学课我多半都在楼梯口度过的,英语老师虽然换了新来的张老师,但也完全来不及了,以前的英语老师是龚老师,龚老师的老婆就是我们伟大的吕老师,虽然他们离婚了很多年,可他们的脾气是真的一模一样,我甚至怀疑他们是假离婚,否则怎么会串通好,只要我有毛病就赶我出来呢?
不想这些,我现在想的,应该是唐朵,她竟然有自闭症,等等,自闭症是什么症?凭感觉像是心理疾病,看字面意思就是自己把自己关闭起来的病症,不说话内向和异常的情绪爆发就是这个症状的表现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应该帮助她走出自闭,还是记恨那一巴掌而不再理会她呢?
显然,我并不是个太小气的人,如果是一个正常的人打了我一巴掌,我可能会把他打死,可这是个姑娘,而且是个自闭症的姑娘,我就自认倒霉算了,以后的日子里,不在刻意挑战她的世界,也不会刻意疏远,一切随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