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修长的木剑交叉着碰在一起,握着剑柄较力的二人分立两边,剑拔弩张的气势在剑道社白色的圆形剑台上张扬开来。
对手是个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头的男生,死磕力气是没有前途的,林羽然力道一松,两剑交织的局势随之而解,但对手有意发挥自己力道上的优势,竖挥横砍之下林羽然退了几步。
霸道......剑道社社长沈修手中的剑影倒映在林羽然宝石般剔透的眼眸中,只听“哐——”的一声,林羽然手中的长剑脱了手......
“噢......”台边围着的社员中传出一阵低呼,随之,声音变高,只见林羽然闪电一般用左手握住半空中的长剑,长剑在手中打了个漂亮的旋。
骄兵必败。她微微抬眼望着沈修,以迅雷之势反攻上去。
左手......?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沈修不及防,后退一段,浓密的眉毛一挑,有些诧异。
“没想到你左手也行,我失算了。”沈修一边说着,一边收住了势。
林羽然将木剑垂直支在地上,木剑在左手下打着旋,“如果规则允许,我会带两把剑上场的,可惜......”说着,耸耸肩。
沈修笑着瞧了她一眼,那张被两道剑眉留下浓墨一笔的脸配上笑容让人感觉脊背凉凉,他一边笑着,一边把长剑扛在肩膀上往台下走去。
刚从台上走下来,林羽然便见留着短发的副社长楚珞瑶抱着八九瓶矿泉水气喘吁吁地赶来。
林羽然连忙上前接下一部分水分给社员。
“你姐姐呢?我一个人搬得快断气了,她不是每次都来看你训练的吗?”楚珞瑶先给沈修递了一瓶水,才扭头喘着气问她。
“她最近忙着办出国游学的手续,所以就没来。”她渴得厉害,仰头猛喝了小半瓶矿泉水,搪塞道。
她并没有撒谎,顾月彩自从两人上了大学就不时地提起搬家出国的事。虽然她不明白顾月彩为何心中如此执念,但在那个只有她们两人的“家”里,确实似乎有充足的资金供两人出国。
还没等楚珞瑶接话,沈修就凑上来问她:“羽然你是怎么做到双手用剑的?”
看着沈修又着急又得架住稳重人设的沈修,林羽然压住上扬的嘴角,扯了句废话,“当然是从小练习。”
沈修眼中绿光不减,还想开口,被一脸嘲笑的楚珞瑶打断,“没听懂吗,人家的意思是自己从小就有这天赋。”说罢知道沈修又要唠叨她没个副社长的样子,赶紧乐颠乐颠地溜了。
林羽然瞧着眼前这个有些失落的“剑痴”,抿嘴笑了一下,“双手剑也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到了大赛的赛场上,说不定我还是输你一截。”
听到“大赛”两字,压力甚大的沈修禁不住苦笑一声,“你姐姐那么想你赢,咱俩要是在赛场上见到了......我就直接投降。”说着,结果她和其他几个社员的木剑往仓库走。
“为什么?”
他扭头巴巴地瞅了追上来的林羽然一眼,“每次我赢你,你姐姐就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想你赢。”沈修委屈地耸耸肩,威风凛凛的眉目配上委屈巴巴的目光,着实有些反差萌。
离了剑道社,林羽然独自一人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因为一个人实在太无聊,她忍不住瞧准了地上散落的光斑,大步小步地踩在光斑上走。
走了一路,忽然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停下脚步,见是自己练剑之前发给项琳的信息有了回复。
“怎样能把牙签粗的钢针插墙上?”
“用锤子?”
透过这三个字她都能想象出项琳那个大美人午睡起来后懵懵懂懂回信息的样子。
“唉……”想着,她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口袋里,继续沿着灰白色小路往宿舍走。
学校大门向里十米的地方有一个大得可以的屏幕,每天都喜欢播放着千圣大学的各种宣传片,此刻斜阳从身后照来,越过她,撒在大屏幕和大屏幕下围着的一大群人的背影上,显得着实反常。
学生竟然会围观几百年没变过的宣传片?她不禁加快了脚步,想看清楚反光的大屏幕上发生了这么。
越走越近,那一抹似曾相识的灰绿色就越来越清晰。她小跑起来......
越来越靠近,那画质糟糕的屏幕上,一个人影越来越大,直到占满了她整个视野。
顾月彩!
林羽然在人群后定住了脚步,脑子一片空白,灰绿色的屏幕上,灯火辉煌的背景依稀可鉴,披散着头发的顾月彩站在一扇大门前,徘徊着,她抬头,闪耀着光芒的目光投向了林羽然......
“散了散了,别在这看!”
“都回去!没什么好看的!”
“走啦!复习完了吗?”
林羽然木然定在原地,即便身边的学生已经被急忙赶到的导员们赶散了。屏幕上的监控视频停在了顾月彩回头的这一刻,她似乎也紧盯着林羽然。
“不得了啊,千圣的学生去赌场。”
“平时看上去规规矩矩的......”
一旁手忙脚乱关屏幕的两个保安窃窃私语着。
“闭嘴。”她听到自己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喝了一句。
“羽然,”屏幕熄灭了,那个熟悉的公鸭嗓把她的神拉了回来,她扭头面无表情地盯着面色复杂的吴文,等着他的下一句话,“顾月彩去赌场的行为太恶劣了,对学校和我们学院的影响极其不好......”
“羽然,你从小在千圣市长大,你不会不知道赌博在这是名声多败坏的一件事。”
够了……她真想伸手一把堵住吴文这张拐弯抹角的嘴,“老师直说吧。”
吴文顿了顿,似乎还她打断他为人师表的演出感到气愤,“羽然,很多人都知道你是她妹妹......”
“好,我最近会低调避风头的。”
吴文被对话之顺利唬得一愣,赶紧接过话头,“那最近那个全国剑道大赛......”
“不参加了,”她直视着前方的虚无,剔透的眼珠上倒映的景物从未如此清晰,“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你主动......主动弃权当然是最好,我知道你的剑道数一数二......”
她的干净利落彻底把吴文的气愤变成了担忧和尴尬,他现在想着的大概是怎么劝她不要太伤心,最关键不要跳楼吧?
可笑。想到这,她在心底冷笑一声。
“那你先去回去吧。”尴尬得再扯不出其他话的吴文终于放弃了,准她离开。
她礼貌而疏离地说了声再见,默默地踱步离去,夕阳最后一缕辉光洒在大路上,在她身前铺就了一条耀眼的金色大道......
高脚杯晶莹剔透,透过杯子流畅的曲面,珠光宝气的客人,彬彬有礼侍从像是在血红色的水中穿行的一尾尾金鱼。
戴满了戒指和手镯的纤手拿起高脚杯,柳曼抿了一口红酒。
“学生?你当我这里是过家家吗?”身后传来那带着不耐烦的嗓音,柳曼应声而起,扶着白色的椅背精准无误地把酒杯碰在那人的杯子上。
严穆刚好走下象牙白的螺旋阶梯的最后一阶,把手机从脸颊旁拿下来,略略地打量了一下柳曼,她那火红的丝绸长裙在赌场璀璨的灯火中燃烧。
“严老板每天都这么忙,真是辛苦了。”柳曼启齿,嗓音成熟而有磁性。
严穆回以恭敬的微笑,“希望柳小姐在天玄玩得尽兴。”这个时候的他丝毫不像天玄赌场的主人,反倒更像一个彬彬有礼的男管家。
见柳曼没有马上做声,严穆也不紧不慢,每天赌场里打扮光鲜亮丽美人成千上万,目的不单纯的也不少,不过很少有她那样第一次来就戳到了要紧之处。
“天玄的竞争对手越来越多了,再不找人投资,可就要被对家比下去了。”她第一次来时,把绿色的筹码在手中玩弄。
这次没等她开口,只听身后经过的人调侃了一句......
“嗨,华国这些地方落后了,下次老哥带你去维国,那地方,啧啧~”
见严穆眼角一抽,柳曼把银色的小小卡片插在严穆衬衫的口袋里,“你和他们共事那么久,不会不知道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他们留都不会留。”她的手掌覆盖在严穆胸膛,轻轻拍了拍。
柳曼不再多言,一把把桌上剩下一大把筹码抛给同桌的几个人,在一片欢呼声中款款离去。
银色的硬卡纸拿在手上有种金属的冰凉感,严穆低头瞅了一眼,斯托克财团......
红色的火焰移动到了门边,金色大门边的两个侍者将大门开启,柳曼恰到好处地回眸嫣然一笑,然后干脆利落地出了赌厅。
大门外才是整栋建筑的前厅,三人合抱的雕龙柱笔直而上,顶上不似别的那样装几个水晶大灯,而是盘踞着四条蜿蜒生动的龙,生动而威严。
那火红的一群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不再那样耀眼。视野中的柳曼朝玻璃大门前停着的豪华轿车走去。
门外的景色不再那么火热,只听“哐——”的一声脆响,豪华轿车前有人失手打碎了一个玻璃罐子,里边的水溅了外卖小哥一裤子,小哥连忙揭起头盔的前挡风镜查看。
严穆略觉不爽,好在赌厅的大门再次合上了,客人们的好兴致不应该被这些冒冒失失的家伙打搅。
他刚想去别处查看一番,“啊——”凄厉的惨叫从将要消失的门缝里挤了进来,一把拽住了他脱身的脚步。
严穆大步流星地回身朝大门走去,身后跟着几个才反应过来的领班。
长久以来都没人敢在天玄闹事,真是不想活了!但当严穆走到大厅一看,心火又被压了下去。
一个年轻的男人倒在地上,吐了一大口鲜血,正痛苦地喘着气,他的女伴正半蹲在地上扶着他,惊慌地喊着他的名字,见严穆一行人走来,她磕磕巴巴地开口:“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从洗手间回来......就,看到他倒在地上......我出来的时候,他明明还在向我招手......走了几步就......”
一个领班上前查看了一下手紧紧抓着胸襟的男人,回身向他报告说:“大概是犯什么病了。”
“严总,已经叫了救护车了。”
严穆指指大厅角落的沙发,示意手下们把病人先安置好。
几人七手八脚地把男人搬起来,他的女伴无助地跟着走了几步,弯下腰用力地咳嗽了一下,像是在干呕。
应该是血腥味太重,太紧张了。严穆连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小姐......”
“啪嗒......”红色的血滴从她的指缝间渗出来,滴打在大理石地板上。
手中的躯体一软,严穆赶紧蹲身靠住,女子的脸仰在他肩头,长长的指甲在雪白的胸口抓出了好几道抓痕,“救救......”她一开口,血液便从脸颊边流下来,滑到脖子上。
“小姐!”严穆呼唤了一声,立马就觉得自己十分犯傻,事情已经不是生个病这么简单了。
紧接着可怕的景象更是印证了他的想法。
严穆接管天玄如此多年,摆平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但此刻他看到大面前的人一个个扭曲着身子倒在地板上,他们想要支住身子,又不得不伸手去摸嘴边的鲜血,然后难以置信地尖叫着......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末日......末日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