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回到樊城,已经是晚上七八点。蔓槿本来想请泷晟吃晚饭,谢谢泷晟让她有机会学习油画创作。更别提,泷晟给予了她超出合理的劳动报酬。好吧,蔓槿只是想和泷晟一起吃晚饭。什么感谢不感谢的,都是托词。
但蔓槿的话没有出口。蔓槿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泷晟,他倚着后座闭着眼睛,神情显得非常疲倦。泷晟的确是累了。这么两天的集中创作和上下山的路途奔波,对于一个腿脚健全的人也是极为耗费精气神的,更别提泷晟还是戴着义肢的人。
蔓槿把就在嘴边要脱口而出的晚饭邀约收了回来,直接驶着她的七虎牌小轿车到了羊阳杨小区8栋楼下。泷晟仍旧是闭着眼睛,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已经到了目的地,大概是实在太累了。就好像动物进入了冬眠一样,非常不容易被惊醒。
蔓槿看着正在冬眠的泷晟,挪不开眼睛。睡着了的泷晟,比醒着时候的他更柔和。他身上那些冷漠和满不在乎都通通像冰雪一样消融,只剩下放松的温柔的面部轮廓。睡着了的他看上去单纯而无害,完全没有醒着的时候那种寒玉气质。
睡着了的泷晟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蔓槿看着泷晟的面庞,思绪不由得回到过往。在那些年里,他就是她整个世界的全部。那个自从分手之后就再无音讯的男人。
蔓槿使劲地甩了甩头,努力把这些杂念驱逐出去。泷晟这时候缓缓睁开了眼,正好看到蔓槿在做着奇怪的摇头运动。泷晟那黑玉一样的眼睛盯着蔓槿,眼里写满了困惑。
蔓槿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泷晟的凝视,赶忙停止自己有点愚蠢的动作。
泷晟轻声问道,“我们这已经到了么?”
“对,已经在你家楼下。”蔓槿回答。
“啊,不好意思。我刚刚是不是睡着了?你已经等了我很久了吗?”泷晟用一种似乎并不是在询问的语气,问着蔓槿。
“哪里。没有的事情!我们才刚到没多久。”蔓槿赶忙说,生怕泷晟想多了。
两人没有再多言语,分别下了车。蔓槿让泷晟先上楼休息,自己则帮着泷晟把所有的行李分成几趟全部搬上了八楼。
等蔓槿做完这一切,再仔细看,泷晟已经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蔓槿欣赏了一会儿泷晟的睡颜,又去卧室找了一个毯子。她摊开了毯子,准备给泷晟盖上,生怕他着凉。蔓槿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泷晟的额头,额头滚烫的温度让蔓槿心里一惊。天啊,泷晟居然在发烧!
蔓槿用手比了比自己额头的温度,和泷晟额头的温度,然后赶忙又去泷晟的厨房。像土拔鼠掘土一样,蔓槿在厨房里翻箱倒柜地寻找温度计。
找了好几分钟都没有找到。
她又跑去泷晟的卧室,在床头柜里寻找温度计。但还是没有找到。
着急的她一把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就像出笼的野猫一样往楼下跑去,一溜烟钻进七虎牌小轿车然后往附近的药店驶去。护士给蔓槿拿了一只电子温度计,还有一些退烧的药,以及冰块。
蔓槿匆匆忙忙付了钱,拎着这整整一大袋的东西,又一溜烟驶回了羊阳杨小区。也不管车有没有停好,蔓槿三步并作一步往楼上跑去。
泷晟仍旧是像睡美人一样昏迷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王子将他唤醒。好吧,或许女骑士也可以。
蔓槿将这整整一大袋的东西随手往沙发角落一扔,从中找到了体温计,赶紧给泷晟测量了一下体温。
整整38.5度。高烧。
蔓槿又从袋子里找到了退烧的药,碾碎了混在了温水里。
泷晟并没有昏迷得不省人事。他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了蔓槿在公寓里进进出出,之后又给他测量了体温。他能够感觉到蔓槿那双不大的手正试图托着自己的头,尝试用小勺子给自己喂药水。泷晟顺着蔓槿的意思,微微张开了嘴。蔓槿趁机就给他喂了一勺药水。
大概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蔓槿就这样一勺一勺地喂泷晟喝下了所有的药水,然后小心地拿纸巾擦拭去了泷晟嘴角的药渍。之后,蔓槿又在袋子里取出了冰袋,仔仔细细地放在了泷晟的额头上。
即使做完了这些事情,蔓槿还是担心泷晟的体温会在半夜升高。她看着沙发上的泷晟那半昏迷的容颜,心里充满了后悔。如果她之前在白山上多一份细心,多注意一下泷晟,或许泷晟就不会着凉,更不用受发烧这一份罪。
蔓槿坐在沙发边的地上,不一会儿就摸一摸泷晟的额头看看温度还有没有升高。大概每过两个小时,她就用体温计在测一次泷晟的体温,看看有没有降下来。
泷晟可能之前在白山上寒气入体得挺厉害。虽然用了冰袋,又吃了退烧的药,泷晟的体温还是没有降下来。蔓槿心里着急得像火锅里挣扎着的螃蟹,一沉一浮的,心里没有一个着落。
或许是冰袋用得不够多,蔓槿心想。
她从药店又买回来一大袋子的冰袋,然后仔仔细细地给泷晟的身侧都放上了冰袋,额头上的冰袋也是每半小时一换。这么一通忙活之后,已经是凌晨。
蔓槿又用体温计测了测体温,这次泷晟的体温终于降下来一些。她忍不住呼了一口气,心想:简直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