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56648500000005

第5章 冰火菠萝油·胆怯

我以为爱情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然而,制造更多遗憾的。却偏偏是爱情。

——张爱玲

接下来几天,“甜度”和小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容茵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准备食材,这一次多了小石这个帮手,做起活儿来事半功倍。上午十点钟,清早烘焙的糕点已经贩售一空。邻居们和老客人的坚实拥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好友毕罗和唐家那位少公子合伙开办的餐馆也正式开业了。容茵另雇了一个年轻小伙子,每天负责往城里的餐馆送货,再加上一传十十传百,以及孔月旋有意无意在朋友圈的宣传,“甜度”的口碑逐渐打开,甜品店的生意一时间达到开业以来的顶峰。

另一边,唐氏在众人的欢声鼓舞中真正迎来酒店发展的全盛时期。平城国际电影节完美落幕,组委会和许多出席电影节的大人物都对唐氏赞不绝口。从最细节的服务到食物酒水的品质,再到每一场活动的具体安排和密切衔接,这期间不是没有出现过问题——这么大的活动,这么密集的场次安排,这么多来自社会各界的名流大腕儿——如果说完全没有问题和意外,根本是不可能的。可出了问题,如何化解和善后,才真正体现一家酒店的专业和品质。

唐氏因此一跃成为国内酒店行业的翘楚,而唐清辰原计划借此一举攻进国际市场的计划也正式拉开帷幕。

唐氏集团上下越发忙碌,等林隽终于从一堆工作中抽出点儿时间思考个人问题,时间已经悄然滑向酷暑的8月。

这期间,苏苏去找过聂医生帮忙,可结果令林隽和苏苏两人备受打击。

聂医生最近工作清闲,几乎每周都要去两趟容茵的甜品小屋。可他从不和跟任何人同往,理由是:容茵最近不想见老同学以外的任何朋友。

这句话不仅把林隽回绝了,连苏苏也连带吃了瓜落儿,搞得她最近每次见到林隽都没好脸色——见不到容茵也就算了,连聂医生也趁机跑没影儿了。换作别人还好,可聂子期对容茵那点意思,就是路边一只狗都看得明白清楚。苏苏越想越觉得这回亏大了,直怪林隽想了一个馊主意,不仅没劝回容茵,还把聂子期越推越远,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和林隽抱怨的时候,就听林隽不慌不忙地问了一句:“所以你这句话的意思,到底谁是夫人?”

苏苏语塞半晌,一拍桌子:“这是重点吗?重点是,再这么下去,我和老大的‘夫人’眼看就要双宿双栖了!”

林隽笑得淡然,一边整理文件,一边说:“容小姐不是那样的人。”

苏苏拿眼睛瞥他:“容小姐是哪种人?”

林隽拿资料夹的手微微停顿,手指在夹子外缘描摹片刻,说:“容小姐不缺男人追求,但她的注意力,向来不在普通的男女之事上。”

苏苏闷了片刻,反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说,我每天追着聂医生跑,人生境界低吗?”

林隽失笑:“人生境界低说不上,但你眼光差了点儿。”

苏苏表示不服:“那你说,聂医生哪儿不好?”

林隽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他眼里没有你,就是最明显的不好。”

苏苏愣了愣,半晌没说话。

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偌大办公室除了他们两人,其他员工要么去了员工餐厅,要么去酒店内部的咖啡厅小坐。苏苏一时无话,林隽也不觉沉闷,继续整理手上的文件。

“怎么不去吃饭?”唐清辰回自己的办公室拿一份资料,一进门就看到这两个人一站一坐,破天荒地没有聊天,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气氛愉悦的模样。他看向林隽:“刚好我也没吃,一起吧。”

苏苏哀叹一声:“老大,你怎么偏心了?我也没吃饭呢!”

唐清辰反手一指门外:“有人找。”

苏苏一边翻手机,一边纳闷:“谁?没人给我打电话啊!”她后知后觉地翻到了微信,不由得“啊”了一声。

伴随着苏苏的高跟鞋清脆落在大理石砖的声响,唐清辰说:“怎么了?”

林隽瞧一眼唐清辰:“老大,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天的午餐好像另有安排。”

唐清辰指了指他面前的办公桌:“如果我没看错,你这些文件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两个男人无言相对片刻,还是林隽先举手投降:“苏苏一直缠着我抱怨,我也是没办法,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没吃饭。”

唐清辰说:“去楼上吧。想吃什么,让厨房送过来。”

林隽深知唐清辰的口味,两人搭乘电梯的过程中已点好午餐和水果,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方,他抬起头:“老大,要吃甜品吗?”

唐清辰一顿,目光看向打开的电梯门,先一步走了出去:“随便吧,不要甜的。”

林隽:“……”不甜的甜品,这要求是不是也太难了点儿?

左思右想,走进去找唐清辰会合前,他还是先给杜鹤拨了一个电话。

那头杜鹤听到这个要求,沉默片刻说:“这是唐总自己说的?”

林隽也无奈了:“难道我提得出来这种要求?”且不说唐氏上下都知道他最喜欢吃甜食,就这种奇葩的要求,一般人想也想不到好吧?

杜鹤说:“他想吃不甜的甜品,怎么不干脆说想吃某人做的东西呢?”

林隽愣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之后,说是大喜过望也不夸张:“你的意思是说,容小姐会做这种甜品?”

“什么叫‘会做’?要说会做,我也会做二三十样‘不甜’的甜品好吧?”这简直是在质疑她的专业,别的杜鹤还能忍,质疑她的专业能力实在不能忍,她翻了一个白眼,一推鼻梁上的眼镜,“林秘书,‘锣鼓听音,说话听声’,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林隽秒懂:“我知道了。”

杜鹤生怕点不透他,继续说道:“都这么多天了,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咱们唐总要么不出门,要么就和Fiona出双入对,看在咱们并肩作战过的份儿上,林秘书,你行行好,早点把容茵给请回来,成吗?”她从接到林隽的电话,就走出工作间,一路到了休息室。这会儿房间里没有别人,她也方便敞开说话:“虽说电影节最终成品的樱桃红酒蛋糕用的是唐总找来的酒,蛋糕也是我和殷若芙一起完成的,还用到了他们殷家独门雕花技法,可这里面容茵也没少出力吧?我一直没跟你说,你是不是心里没有数?酒窖最新入库的那批酒到底市值几何?其中有十来瓶,更是有市无价,汪柏冬那老头儿看到了都得眼馋,你在这儿跟我装糊涂?”

林隽听到杜鹤一迭声的抱怨,一开始也有点儿头疼,可越是听到后面,越是心惊:“你说什么酒?”

杜鹤正慷慨激昂,说话时险些一只手带飞了桌上摆放的水晶球,听到林隽这句话,她更是差点没站稳:“我那天打电话跟你说容小姐派人送了酒来,你不知道?”

林隽觉得后脑勺有点儿空:“你说的难道不是老姜送来的酒?”

杜鹤:“老姜是谁?”

林隽努力调整呼吸:“最后决定做蛋糕用的那些酒,就是老姜送来的。他看起来四十来岁,瘦高个儿,穿一身白,斯斯文文的。我记得他是一路把东西交到你手里的。”

杜鹤“啧”了一声:“你是不是傻?我刚才说了,我知道最终做蛋糕用的是唐总送来的,虽说现在我才把唐总的朋友和老姜这个名儿对上号,可你也能看出来,我压根儿就不认识他。不认识的人还用得着我专门打电话跟你说?你再想想我那天给你打电话的时间,是不是在老姜来送酒之前?你居然能把这两拨人混成一桩事儿,你说你是跟容茵有仇啊,还是有仇啊?”

林隽有点儿想哭:“我跟容小姐没仇!但我怕她现在跟我有仇!”

杜鹤哼了声:“你不是故意的就成。”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真是欲哭无泪:“不跟你扯这些,那些酒现在在哪儿?”

“酒窖啊!合着刚那么一大段话我白说了?!”

“你就别跟我逗贫了!现在、马上、赶紧的,给我拿一瓶最好、最贵的来,上来前说一声,我到电梯口迎你。”

“你知道你现在说话这口吻像什么吗?”杜鹤慢悠悠地添上一句,“特别像暴发户。”

不等林隽炸,杜鹤先一步挂断了电话。她瞥一眼手机屏幕上的背景照片,嘴角抿出一缕极淡的笑,那是容茵离开那天给她烤的荷兰松饼,只有一半。另一半被她端着盘子,专门跑了一趟,送上楼给唐清辰吃了。大概是考虑到唐清辰的口味,荷兰松饼的甜味很淡,却很香,杜鹤不知道唐清辰最后到底吃了多少,起码她是把自己那半份全吃光了。

现在看着照片上的松饼,仿佛还能闻到那股香喷喷的奶香味儿。那种香味和容茵给人的感觉很像,清清浅浅,却如沐春风。

没有敲门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杜鹤抬起头,正对上殷若芙探究的目光。

杜鹤唇角浮着笑:“是Fiona啊。”

殷若芙微微颔首:“你怎么在这儿?”

杜鹤说:“觉得有点儿累,过来歇会儿。”

殷若芙皱了皱眉:“事先说好,今天下午我妈妈来做的培训课程,是经过唐总本人认可和邀请的,不是我自己搞什么特殊关系。”

杜鹤点点头:“欢迎之至。”

殷若芙原本准备了一大串话,可迎上杜鹤这副态度,再多的话好像说了也是白说,如同狠狠挥出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让人有气都没地方撒。她咬了咬唇,看杜鹤:“杜鹤,我想跟你开诚布公地谈谈。”

杜鹤伸了个懒腰:“改天吧,我这会儿有点儿事,少陪了。”

殷若芙:“可是下午两点……”

“我不会迟到的。”杜鹤经过她身边时,朝她露出了然的笑容,“怎么说我也暂代着甜品部的总负责人的职位,一定准时参会。”

杜鹤走得潇洒,殷若芙紧紧攥着拳头,追出两步又停下脚步。不是她非要和杜鹤较劲,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能和杜鹤和平共处。母亲想要的一直是唐氏的扶持,而她想要的,也不是什么制霸行业内,她只想坐上唐清辰身边的那个位置。在这一点上,杜鹤不仅和她没有任何冲突,甚至可以成为她的一大助力。

可不知道为什么,杜鹤就是没来由地喜欢容茵,对她,则是没道理地反感。

殷若芙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可从小到大,也鲜少受到男孩子这样的冷遇。对于杜鹤,她因为需要他的能力而舍不得疏离,想亲近却又不得其法。这阵子为了这件事,私底下她也没少向旁人打听杜鹤的喜好,母亲也给她出了不少主意,可是收效甚微。

想到原本与唐清辰约好又被临时取消的午餐,殷若芙的目光越发黯淡下来。容茵走后,随着帕维尔不知所踪,汪柏冬养病逐渐淡出,唐氏甜品部的格局也发生了巨大改变。现在唐氏正走顺风路,杜鹤和她都赶上了好时候,连母亲都说,以她的能力,现在与杜鹤同挑大梁平分秋色,其实有点儿勉强。可运气来了,哪是谁能挡得住的呢?她以为自己算是赶上了顺风顺水的一程路,可真正向前走时,却发现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

她也时常劝解自己,容茵已经走了,她有妈妈的帮助,又得到了唐清辰的瞩目,接下来哪怕有这样那样的阻碍,也不该轻易气馁。一点困难都没有,那还叫走上坡路吗?

可事情总和她想象的有点儿不同。唐清辰对她礼遇有加,也带她出去过一些颇有分量的场合,可两人之间总像隔着一层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让她无从亲近,更无从揣摩他的真实心情。杜鹤也是一样,还有许多其他的同事,他们待她都是客气的,尊重的,但这份客气和尊重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疏离,似乎还有某种她不敢窥探的鄙夷。

她关上门,在杜鹤之前站的位置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

这些人是怎么看她的,如果说她刚来到平城和唐氏时还看不清,现在怎么也该看清了。在苏城时她可以说是天之骄女,尤其在家里,大家都亲热地叫她小小姐,那些叔伯师傅,每一个见到她无不关爱备至。可到了平城,曾经被捧在掌心的娇小姐也要和他人公平竞争,没人再觉得寄味斋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传说,也没人再用惊艳和钦羡的目光看着她,她心中涌起的不平和失落如山呼海啸般将她湮没。

哪怕在容茵走后,她也没能找回昔日在苏城的骄矜和尊贵。最近,她常常忍不住想,如果连她都觉得这么艰难,容茵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她连寄味斋传人的名头都没有,连母亲的殷姓都不敢提及,失去了家族的支撑和长辈的扶持,她是怎么从医科大学毕业后又成为业内小有名气的甜品师,顺利在平城落脚扎根,甚至让唐清辰和林隽这样的人都对她青眼有加的?

与容茵相比,她到底欠缺在哪儿,到底输在了哪一步?

她总觉得,弄清楚这一点,许多原本挡在那儿的障碍也就迎刃而解了。

思及杜鹤和林隽电话里的内容,唐清辰想吃不甜的甜点……不甜的点心,她也可以做得很好吃。

既然是自己拼了命也要争取的未来和恋人,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唐清辰知道这顿午餐不会吃得太安生。但他没想到,林隽没让后厨做出什么令他感兴趣的甜品,倒把做甜品的人给引来了。

说起来,甜品部现在这些人,一个赛一个地给他添堵。但认真说起来,相比较杜鹤,此时此刻,他更不想见到的是眼前这位。

殷若芙双手在背后紧紧绞着,脊背挺得笔直,头却微微垂着,看起来如同一个准备挨批的学生。

这副样子,林隽都不忍心看了,但午餐已经端上桌,而且唐清辰明显是让他留在这儿陪吃,现在再走,估计他们家老大光用眼神儿就能灭了他。

殷若芙声音小小的,还带一丝颤抖:“唐总,我听杜鹤说您想吃不甜的点心,这几种都是不甜的。您尝尝看。”

唐清辰本来笔记本电脑都关机了,这时候却装模作样地点了几下键盘,眼睛盯着屏幕:“嗯,放下吧。”

从林隽的角度,只见殷若芙原本绷得紧紧的肩部线条一瞬间垮了下去……林秘书险些把头扎进面前盛牛排的盘子里,殷若芙看不到,但从他的角度却看得特别清楚,他们家老大的电脑屏幕根本就是黑着的,亮得都能映出人影儿来。尴尬,实在是太尴尬了!

所幸殷若芙这姑娘虽然有点儿不会看人脸色,但也不是胡搅蛮缠的性格。眼见唐清辰从头到尾都没看自己一眼,尽管满脸失落得都快哭出来了,还是老老实实地转身走了。林隽揣测,估计是怕被心上人讨厌吧?

殷若芙明显连殷筱云功力的十分之一都没有,不然他和老大这餐饭肯定被搅黄了。

送走这位殷小姐,杜鹤姗姗来迟。林隽心里埋怨这不该来的来得挺快,该来的却一点儿都不着急。唐清辰却在看到杜鹤的那一瞬间,眉头向下压了压。

林隽对他的神情变化看得清楚,头不免压得更低了。

看清杜鹤手里擎的那瓶红酒,唐清辰也看出这是有正事儿,问:“怎么回事儿?”

他以为是酒窖的库存又出了问题,却意外为什么不是酒窖的负责人直接来报,而是由杜鹤一个甜品部的负责人来说。

杜鹤大马金刀地往唐清辰对面的沙发一坐,不顾桌上摆开的丰盛午餐,径直将那瓶红酒递了过去。

唐清辰接过去,看清上面的法文,他蹙了蹙眉,看向杜鹤:“这瓶酒有什么问题?”

杜鹤嘲弄一笑:“唐总,您知道这瓶酒现在多少钱一瓶吗?”

唐清辰将酒放在桌上:“这不是我选的酒。看来是用法国某地特产的黑樱桃酿制,可能是汪老的私藏。”

杜鹤挑了挑眉:“我想,汪老本人如果见了这瓶酒,他的病大概当场就好了一多半儿。”

汪老那天闹到住院看着挺吓人,可个中内情只有唐清辰和汪柏冬本人最清楚,老头儿心脏病是犯了,可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回国后这几年他一直注重养生,药丸出于慎重更是从不离身,怎么样也闹不到要住院的地步。眼看当时后厨和仓库闹成那样,这是唐清辰和汪柏冬两个人不用言语沟通就达成的默契,与其力挽狂澜迎头撵上,不如将计就计、不破不立。

这不,依照老头儿的原话,退下来他一个汪柏冬,杜鹤、殷若芙,还有另外两组的几个年轻人,就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他要是照旧在那儿杵着,这些小孩儿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历练出来呢!

可这只有唐清辰和汪柏冬两人心知肚明的内情,轮到杜鹤一个外人评头品足时,听在唐清辰耳中,就不那么中听了。更何况,汪柏冬的退守,不仅是为方便年轻人上位,更是方便了他们后续动作。只是这个话题对于眼下的局势而言,过于敏感了。

杜鹤觉察唐清辰面色不虞,她也不再卖关子,开口说道:“这瓶酒现在究竟卖多少钱,我也说不上来,但我知道国内一共也只有五瓶,咱们酒窖里有三瓶。余下两瓶,我前两天打听到,有一瓶半个月前已经开了。另外一瓶,好像在何氏兄弟的手里。”

话说到这儿,唐清辰终于确认,杜鹤此人,不仅是个技法高超的甜品师,铺展在唐氏面前的这局棋,他已入局。因为有些事,他知道得实在太清楚了。

唐清辰终于开口:“你送这酒是为什么?”

杜鹤“扑哧”一声笑了:“这酒我可送不起。”她扬起头,朝站在一旁安静作鹌鹑状的林隽投去一个眼风。

林隽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轮到自己说话了,他再不想说,这个时候也不得不说:“酒是容小姐送来的。”他抬起头,跟着唐清辰久了,他知道他不喜欢手底下跟低头认罪似的交代事情,可看到唐清辰一瞬间黑沉下去的目光,久经沙场的林秘书仍然感到头皮发麻,“是……汪老住院当天下午送来的,比老姜送来的那批酒还要早两个小时,量也大好几倍。”

唐清辰问:“一共送了多少?”

林隽看向杜鹤,后者摸了摸下巴:“大概有两百多瓶吧,二十多个牌子,其中有几样很适合做切尼樱桃红酒的替代品,估计效果不会比汪老最后定下替代切尼的牌子差……其他的品质也都很不错。”好像生怕唐清辰了解得不够清楚,她又说了一句,“粗略估计,不算这三瓶最贵的,剩下那些怎么也要几十万人民币吧。啧啧,没想到我小师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真是惊天动地的豪气啊!”

唐清辰没说话。

林隽在旁边说:“稍后我会让杜鹤一块儿做一个详细的价目统计表格出来。”

唐清辰没有理会林隽这句话,问:“她亲自送来的?”

林隽那天忙得晕头转向,接到杜鹤电话时把两件事都弄混了,哪里知道容茵本人来了没有,只能把求助的目光再次投向杜鹤。

杜鹤眼睛里漾着笑意,她跷着二郎腿,足尖在空中旋了旋,说:“唐总说笑了,经过那样的事儿,她怎么会自个儿再跑回来呢?”

这回,直到林隽领着杜鹤出门,唐清辰都没再说一句话。

被这么闹了一顿,林隽感觉饿劲儿都过了,喝了两口热水就进了电梯。

电梯里,林隽忍不住抱怨:“你刚话说得重了。”

杜鹤哼了一声,斜眼看林隽:“怎么,没人敢和你们唐总这么说话,所以我说点真话,也要被你这个大红人打压?”

林隽简直要给这位小爷跪了:“我这个大红人今天差点儿折您手里,麻烦您高抬贵手,饶我一命,成吗?”

杜鹤目光流转,透过金丝眼镜,眼神近乎诡秘:“成或不成,林秘书要拿什么来换?”

电梯狭小的空间里,林秘书头一回注意到,眼前这个人虽然只比自己矮了五六厘米的样子,较起真来气场却出乎意外的强大。

杜鹤朝林隽挑了挑眉:“林秘书,说话呀?”

林隽咳了一声,回看他:“你想要什么?”

杜鹤早就在等他这句话,顿时眉开眼笑,竖起食指:“帮你渡过这一劫也不难,我就一个条件,让容茵回来唐氏。”

林隽难掩心中的惊愕:“你想她回来?”

杜鹤懒洋洋一笑:“怎么了,我想她回来不成啊?亏你还口口声声说是她的朋友。”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隽组织了一下语言,问得小心翼翼,“我能问原因吗?”

杜鹤笑嘻嘻的,依旧是那副没正经的样子:“我把她当成最尊敬的对手。”

“所以你想她回来,跟你一起工作?”林隽觉得杜鹤这个脑回路实在清奇。

杜鹤瞪都懒得瞪他,先一步走出电梯,往酒窖的方向去,一边拿出电话,拨通一个号码:“转告殷若芙,我这边有正事要和林秘书忙,下午殷夫人的那个会,我没法儿出席了。”

杜鹤电话挂得轻巧,林隽则越听越觉得有意思:“看起来你不太待见殷若芙。”

杜鹤扭头看了他一眼:“你会喜欢绣花枕头?”

林隽忍不住笑了:“如果绣花枕头真的很漂亮,枕着又很舒服,也可以啊。”

杜鹤毫不客气地点评:“就算让她当枕头,恐怕都要有人扶着才能枕,我嫌瘆得慌。”

杜鹤这话说得俏皮又辛辣,连林隽这样一向八面玲珑的人一时都找不到合适的话来接,只能哑然失笑。

两人走到酒窖,找负责人拿了两台笔记本电脑,一个人查找当时的录入记录,一个人比对酒水的一般市场价格。

看起来性格气质完全不搭的两个人,坐在一起忙碌的样子,竟也分外契合。

苏苏从没想过,有一天聂子期也会主动找自己吃饭。

一路从办公室走到电梯口,熟悉的背影从模糊到清晰,苏苏的心情也从惊喜到忐忑再到茫然,看到聂子期抬起目光的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几乎是硬挤出了一个笑来:“你怎么来了?”

聂子期笑得温和:“来得唐突了,刚遇上了你们的一位同事,她说你应该还在楼上。”

电梯停在这一层,门打开,里面的人朝外张望。聂子期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苏苏先请。

两个人一同进了电梯,因有陌生人在场,苏苏的神情越发拘谨,还是聂子期主动开口寒暄:“有段日子没见你,最近很忙吧。”

苏苏两手交握在身后,十根纤纤玉指几乎拧成了麻花:“嗯……不过最近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你呢?”

聂子期说:“最近专门负责一位老先生的饮食起居,清闲了许多。”

苏苏“咦”了一声:“你不是一直在外科?”

聂子期说:“是帮我老师的忙,所以只是暂时的。也算是给自己放个假吧,顺便调试一下心情。”

医院的具体事宜,苏苏也不太了解,听聂子期这样说,她点点头,一抬眼正好看见电梯即将停落的楼层,心思一动,说:“要不我们去外面吃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港式茶餐厅很好吃。”

聂子期笑了笑:“唐总知道你们去外面餐厅吃,不会生气吗?”

苏苏做了一个鬼脸:“他才不会那么小气。”

苏苏指点的茶餐厅就在距离君渡酒店不远的街边。许久之后聂子期才知道,这家餐厅其实也是唐氏控股,再想起当时苏苏的神情,不由得暗笑她真是鬼灵精。可当时的聂子期并不知晓,饭菜端上来,他只觉得口味地道,每一样菜都很好吃。

苏苏特意点了冰火菠萝油。聂子期看着她一口菠萝包,一口丝袜奶茶,忍不住说:“你倒是不怕胖。”

苏苏眼波流转,低头瞥了瞥自己胸前:“我应该还好吧。”

聂子期失笑:“调皮。”

苏苏朝他眨眨眼:“说正经的,怎么突然就想到请我吃饭了?有什么事儿,问吧。”

聂子期双手交握放在跷起的二郎腿上,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怎么我要请你吃饭,就一定是有事要问?”

苏苏放下丝袜奶茶,一手捂在胸口:“难道是聂医生突然发现我其实魅力无边,想弃暗投明?”

聂子期笑得腼腆:“苏苏确实魅力无边,但我暂时没有投靠的打算。”

苏苏撇了撇嘴:“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聂子期问:“你们唐氏……最近是不是内部要有大动作?”

苏苏咬着吸管又松开,她倒是没想到聂子期会问这个:“你这是替容茵问的?”

聂子期的目光不自在地撇开:“就算是吧。”

苏苏搅了搅奶茶杯底,浓密的眼睫如同羽扇,轻轻扇动:“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我们老大这几年之所以这么拼,是想全面斩获对唐氏的绝对掌控。他那几个叔伯都不是省油的灯,以前由老唐先生掌舵时,也没少闹过幺蛾子。这几年酒店行业不好做,内外压力都不小,经过了这次电影节,我们老大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接下来你不妨等等看,唐氏想做的,可不仅仅是行业龙头。”

聂子期垂落眼眸,掩去沉思的神色:“这么看来,你们唐总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是啊,一般人在我们老大面前,那是半点便宜都讨不到。”苏苏拿眼睛瞥一下聂子期,隔一会儿又瞥一下,“我说,你现在还没打算放弃?”

聂子期朝她一笑:“是啊。”

聂子期回答得这么爽快,苏苏心里难掩失落,可这份失落早在意料之中,接受起来也就没有那么困难了。她在工作上向来冲劲儿十足,连林隽都经常打趣,越是难啃的硬骨头,到了苏苏手里,攻城略地的进度就越快。聂子期若是一开始就半推半就地从了她,她反而会觉得索然无味,还要看轻他,觉得他朝三暮四没有长性。

如今看到他对容茵这么一往情深,反倒让她越发期待,若是有一天他肯转身看向她,该是怎样的光景。

苏苏早不是初入江湖的懵懂少女,深知男人对待爱情的态度并非一朝一夕炼成,与其去期待一个薄情的男人浪子回头,还不如去守候一个聂子期这样足够长情的悬崖勒马。说不准哪天他突然想通,一个转身,不就落入她怀里了?

想到这儿,苏苏露出一个甜蜜的笑:“聂医生,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这段时间两人交手也有数个来回,聂子期身旁追求者众,可像苏苏这样古怪精灵的却没几个,一看到她展露的笑,他本能地端起神情,做好提防:“你说。”

苏苏说:“如果你明知道一个病人已经治不好了,你是会劝他留院观察等着试验新药,期待奇迹发生呢,还是顺其自然,让他干脆早点回家过几天安生日子算了呢?”

聂子期沉思片刻,答道:“从医者的角度,我会向患者和家属说明他当前的身体状况和医药方面所有最新手段,这个决定,需要患者自己来做。”

苏苏歪头:“那如果这个人是你非常要好的朋友呢,或者说,”她紧追不舍,笑容有一丝狡黠,“如果这个病入膏肓的人就是你自己呢?”

聂子期微微一笑,他听懂了苏苏的意思,类似的问题哪里用得着她这样暗示,他自己也早已问过自己无数次。

聂子期说:“如果你指的是生理上的疾病,那我会选择后者。”

苏苏眼睛一亮:“怎么讲?”

聂子期说:“医者也是人,尽人事,听天命,是我自己的生命观。不管我能走到哪一步,凡事尽力而为,却不强求一个结果。”

苏苏半晌没说话。直到聂子期提醒她,她才发现丝袜奶茶早被她吸得见了底,发出簌簌的声响,连隔壁桌的两个年轻女孩子都忍不住朝她看了好几次。

最后一道冰激凌端上来,苏苏吃得无精打采。直到和聂子期告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才恍然回神,好像这一餐饭,也没和聂医生聊什么重点,更没聊一句和容茵相关的事。

这是不是说明,她其实还挺有戏的?

隔着一扇窗,办公室内的人,接到林隽传回的酒水价目表后,一言不发地看了许久。

直到太阳西落,热烈的余晖将滴水观音肥厚的叶片镀上一层琉璃般的金色,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也因反光而显得晃眼,他才回过神。房门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然后是苏苏的声音:“老大,我走啦,已经七点多了。”

以前苏苏也偶尔会这么说,主要是提醒他别走太晚,唐清辰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答应。

又过了半小时,天色渐暗,这回来的是林隽。他敲了敲门,而后推门走进来:“老大。”

唐清辰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手肘撑着皮椅扶手,眼睛望着窗外:“有事?”

林隽说:“老爷子打电话,问您今晚回不回去。”

“不了。”唐清辰沉默片刻,又说,“告诉他,我同意殷筱云到君渡酒店甜品部授课,不等于同意婚事。寄味斋入驻唐氏的事,我也不会同意,让他别白费心思了。”

林隽轻声说:“您有没有想过,可能老爷子也不是非要您和殷小姐结婚不可?”

唐清辰绕过椅子,手指垫在下巴有节奏地敲了敲:“你想说什么?”

林隽觑着唐清辰的面色,说:“容小姐比殷小姐更符合老爷子的要求,她也是殷家人,而且是殷筱晴的女儿,不是殷筱云的。老爷子对当年的事难以释怀,那不妨给他一个开释的理由,更何况……”

唐清辰见他迟迟不语:“把话说完。”

林隽吁了一口气,低声说:“更何况,容小姐是您真心喜欢的人。”

唐清辰挑了挑眉,神情调笑:“你怎么看出来我是真心喜欢容茵?”

林隽的神情透出几许费解:“您如果不喜欢她,怎么会……”

“如果我是真心喜欢她,怎么会轻易就信了舅公打来的电话,还让你去调查?容茵会信吗?你,相信吗?”唐清辰的笑透着嘲弄。

他看着林隽,几次想将那几句话学给林隽听,可话到唇边,却每每说不出口。

她那天说的话,不仅又深又狠地戳进汪柏冬的心,更如一把利刺,深插在他的心头。她是怎么说的?她说:“你们家上下从你到唐清辰都从心里面烂透了,总要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才觉得安心。这里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待,因为多待一秒,我都觉得恶心!”

真狠,真绝情,可说得也真对。

总是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才会安心,他不正是这样的人?可每一个和他打交道的人,又有谁不是这样的?他已经习惯这样去预判和思考,凡事做最好的准备,也做最坏的打算,不然如何能在去F国谈判铩羽而归后,短短三载时间就成长为业内最有名的危机公关高手?处事如此,待人也是如此。他已经看过太多人性的丑陋和黑暗,你来我往间的尔虞我诈,关键时刻的背叛和哗变,以及状似深情款款后的机关算尽……古人说:“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后世的人只知感慨周瑜羽扇纶巾,气度非凡,又有谁曾细想过,这其间暗藏多少杀机,煞费几番苦心?已经写满文字的一张纸,如何还回忆得起最初的洁白?就像已经阅尽千帆的人,早已习惯不去盼望久等的归人。

可直到容茵点破这一切,他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逐渐成长和蜕变成少年时期的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心中早已踏遍千山。强者只会不断追逐更强大的对手,胜者只会不停攀登更高的山峰。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对一个人心动过了,可终于有一天,他遇到一个倾心相待的人,可那个人看着他的心,说了一句:“你的心真肮脏啊。”

于是他自己也低下头,发现原来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为了一个目标和理想,走出了这么远,改变了这么多。

别说人无法变回曾经的自己,就算可以,他也不愿意去改变。不把自己变得无坚不摧,如何去摧毁更坚硬的壁垒?已经淬炼出锋芒的刀锋,也不会愿意轻易归鞘。

可在攻城略地得到更多的同时,如果说他还想多要一样东西,该要怎么办?

喜欢一个人,也希望能得到对方心底最纯粹的那一点喜欢,应该要怎么做?

许多人都以为年少时的恋爱最纯真,可只有经历世情的人才知道,看遍山风水色,尝过人情冷暖,最后焐在心头的那一点暖,才最难得。

他有幸见过那一团真淬的火焰,却又在不经意间甩袖覆灭,现在想重新觅得,事到临头才发现,向来所向披靡的唐某人,竟然也有了一丝怯懦。

独自驱车离开唐氏大楼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城里正是一天中最拥堵的时候,车子走走停停,看着窗外霓虹夜景,不知道怎么就开到了老姜的四合院。

熄火下车,迈进院门,绕过影壁,刚好撞见老姜送客人出门。两个人对上视线,老姜第一反应就是往后挪步。

等他送走宾客,唐清辰站在那儿看着他:“我有那么可怕?是上次进酒的钱少给你结了,还是弯弯从我那儿走后舍不得,闹腾着不想在这儿干了?”

“去去去!弯弯最近乖得很,你别乌鸦嘴!”这个时候店里生意正好,唐清辰事先也没打声招呼说要来,没有多余的雅间。老姜也不见外,干脆把人领进自己后院的房间,端茶倒水切果盘,也不麻烦服务生,都他自己一个人来。

唐清辰见他这样就冷笑:“说吧,你这又是怎么了?”

老姜“嘿”了一声:“不是你上回把人家小姑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撅回去的时候了?我亲自上阵,伺候您唐大少爷,还伺候出毛病了?”

唐清辰皱眉:“不记得了。”

老姜给自己沏了一杯普洱,听了这话气得直拿手指点他:“就那回,你带容小姐头一回来那天!事后要不是那领班跟我说,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听说把我们小汪弄得哭了好一顿鼻子!可确实是我们没理啊,没等我回来,领班就按照我之前的吩咐把人小汪给辞了。”说到这儿,老姜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每回都搞突然袭击。谁知道你突然带个女人来?人家小汪对你有意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就那一回,就撞在枪口上!依我看,就是你那天自己心情不好,拿人扎筏子!”

唐清辰端起盖碗,撇了撇茶沫,说:“那你看不出来我现在的心情也很不好?”

老姜气得跷着二郎腿,一个劲儿地抖腿:“上次累了我一天一夜,到现在还没歇过来呢!有啥要求直接说,一般事儿我不伺候!”

唐清辰说:“还是那句话,是短你钱了,还是少你人了?”

老姜一拍桌子:“当时你一个电话我就蹿了!要不是弯弯机警,容小姐又着实厚道,一声不吭地留下来帮忙,我可就折了一个大单子!”说到这儿,他斜眼瞧唐清辰,挺起了胸膛,“且有你后悔的!”

唐清辰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点:“谁的单子差点折了?”

老姜“嘿”了一声:“还有谁啊?你事先关照过的那位呗!不是说来年三月要在咱们国内办个甜品大赛,古女士也是国际组委会力邀的评委之一?我可跟你说好,别人我不管,我们弯弯是一定要参加的。”

唐清辰不理这茬儿,继续问:“那关容茵什么事儿?”

老姜拿眼睛瞥他,拖长了音儿:“哟——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唐清辰面色沉静如水,可说出来的话险些让老姜当场蹦起来:“再多哟几声。这么听着,真有大内总管的范儿。”

老姜差点被他气得背过气儿去:“你说谁是太监!”

唐清辰递了茶水过去:“挺大岁数了,稳重点儿。”不等老姜消气,他又添上一句,“闪着腰就不好了。店里的生意如今可全都指着你。”

老姜深吸一口气:“不跟你耍贫嘴。”这么多年,在互损这个环节就没有谁能赢过唐清辰。老姜自我安慰,他一个人势单力孤,说不过唐清辰,不丢人。而且现在,明显是他说的话先刺着唐清辰了,才让人家反应这么大。这么想着,老姜嘬着牙花子,皱眉耷拉眼,哀叹一声:“说起来那两天也是把容小姐累坏了,整个四合院,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从买菜到做饭、洗碗、上菜,平时十几个人的活儿全都她一个人做,等我傍晚回到了家,一切都那么井井有条,连厨房的墙砖都擦得锃亮。连弯弯都说,后厨有两年没这么干净过了。”

唐清辰垂着眼帘说:“你最后这句话要是让别人听了,还让不让人来你店里吃饭了?”

老姜笑眯眯的:“平时也干净,可怎么也没这么干净过。说起来真要感谢容小姐。”

唐清辰说:“那也没见你去登门道谢。”

老姜一拍桌沿,顾不得准头儿,手掌根儿火辣辣的疼,扬起脖子拔高声调:“去啊!我一直都说要去,这不是拨不出空儿来吗?”他偷瞄着唐清辰的脸色,“要不,我明天一早去?”

唐清辰“嗯”了一声。

老姜又凑近了问:“唐总去不去?”

唐清辰又“嗯”了一声。

老姜笑眯眯的:“那敢情好,有唐总陪我一块儿,心里底气都足。”

唐清辰瞥了一眼四周,声色淡淡:“隔壁客房还空着吧,收拾一下。”

老姜掏了掏耳朵:“啊?”

“我今晚睡这儿。”

到了后厨,老姜嘱咐弯弯第二天早点起床帮忙准备早餐。弯弯见了老姜这副摩拳擦掌的样儿,说:“从唐先生那儿讹了多大一笔钱,把你高兴成这样儿?”

老姜顿时不高兴了:“有你这样说你的衣食父母的吗?”

弯弯一脸诚恳地说:“我师父教过,衣食父母是顾客,不是老板。”

老姜瞥见身旁男人安静的笑颜,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丫头片子,就知道搬你师父压我。”

弯弯说:“我这说的都是实话呀!”好不容易将最后几份甜品做完,她走到水龙头边,边洗手边问老姜,“我让你打电话跟唐先生说道说道,你偏不说,非说他自己会来问。你看看,这都过了多少天了。要是容小姐和唐先生闹崩了,有一半责任在你。”

老姜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关我什么事儿?怎么也是唐清辰自己占一多半责任!”

弯弯说:“知情不报,做人不厚道。”

老姜哼哼道:“你懂什么,这报信儿跟做蛋糕是一个理儿,最关键的是什么?火候!懂吗?”

弯弯说:“您这两年眼神儿越来越不好使,可悠着点,别火大了。”

趁着弯弯去卫生间,老姜和坐在一旁安静饮茶的男人说:“你看看这丫头,这两年让你惯得越发没个样子了。”

男人笑着说:“也不是我一个人惯得。”

这个马屁拍得老姜浑身舒坦,他哼了一声,问:“我跟唐先生说好了,明年3月那个甜品比赛,给弯弯留一个报名名额。至于到底能闯到第几关,就看这丫头自己的本事了。”

男人沉默片刻,说:“一直听弯弯说起容小姐,难得有点儿好奇,她做出的甜品真有那么好吃?”

老姜说:“前两次她来,刚好你都不在。你若有心情,什么时候我陪你去一趟她的甜品屋。”

“她不回唐氏工作?”

老姜说:“我看难。”

男人说:“也不用专程去。明年初不是还有比赛吗?她肯定也会参加。”

老姜难掩惊诧:“你也要参加?”

男人浅浅一笑,他看起来样貌平平,可这一笑,竟有点儿云破月来的意思,让人挪不开视线。

“我不可以参加?”

“不是。”老姜沉吟片刻,说,“你要是参加自然好。从前唐清辰还问过我两次,我都帮你回绝了。”

“下次再提起这事,你可以告诉他了。”

“成。”老姜说,“难得见你对一个人感兴趣。怎么,听弯弯那丫头讲了一堆故事,有兴致了?”

“弯弯很聪明。不知不觉间,国内除了汪柏冬,也终于有几个有意思的人了。”

同类推荐
  • 刘夏回忆录

    刘夏回忆录

    你本就是世间的一抹儿尘你认为自己不属于这个人世界可你又离不开真的你本该无所绊无所牵的就一直停在那儿见证一种叫永恒的东西可你非要追求那本来不属于你的怎么样在她眼里你本就是一方泥垢是你因爱慕人家的美丽而去追逐但你不明白吗你弄脏了她的漂亮的外衣谁都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谁都知道你只是想伴在她左右可人家不肯你也不能怪她有谁愿意让自己的外衣有一丝丝的尘垢呢?肥皂水把你冲刷下来了顺着水流你又沉积在她门前我曾叫你离开可你不肯非要一直让她从你身上踩过你还笑拖着分筋错骨的身子笑我不明白也许你应该告诉她你对她有多么依恋哦我知道了你怕她发现你喜欢她
  • 你是黑夜曙光

    你是黑夜曙光

    经常性绝望,间接性崩溃,经常性治愈,我若能熬过去就是庆幸熬不过去就下地狱。调色盘里所剩无几的红色,是我疲惫血管里濒死的惊蛰。
  • 秋冬恋夏

    秋冬恋夏

    夏明晨,一个美丽大方却又隐忍的才女,她的爱单纯而温馨,她喜欢上了便认定了,认定了,便倾其所有的为之付出。冬以翼,阳光帅气花心大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张扬却有时透着稳重,这辈子他最爱夏明晨,却也伤她最重。薛子政,冷酷无情大帅哥,寂寞中带着丝丝悲伤,他的特点是无情无爱,他不懂何为爱,不知怎么去爱,他犹豫让他错过了很多,包括他在意的和在意他的人。他们爱过,恨过,更有错过,悔过,是否还能回到最初那青涩的爱情原点呢。。。
  • 雾雨的尘埃后

    雾雨的尘埃后

    我们如同向下坠落的尘埃,孤独中最渺小的期盼……
  • 只做你的evlor

    只做你的evlor

    “我不保护别人,只保护你”——顾言晟?徐清若“因为你是我的全世界”——顾言晟?徐清若他的双重身份无人知晓,却因和她有莫名其妙的心电感应而暴露了自己的双重身份。他表面上是sk集团总裁,但背地里却是用ev来逆转时间拯救无数生命的evlor。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喜欢看斗罗,武庚纪,各种玄幻动漫的三次元女孩。她的另一个身份无人知晓,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身份。他和她的相遇总是很突然,让人错不及防。“喂,怎么又是你啊?这里很危险,你快出去!”“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突如其来的地震,满地的鲜血,空气中拟满着鲜血的味道,人们的惨叫声接连不断,一块巨大的石头砸向了他们,划破了顾言晟的手臂,鲜血瞬间染满整个手臂,他将她护在了身下,紧紧的抱着她,用尽力气将石头推开。“顾言晟,你说我们会死吗?”她说,他回答:“如果你死了,那么我定会陪你的。”“顾言晟,你知道世界上最美的情话是什么吗?”她问“当然是,你是我的唯一,也是我的命,更是我唯一的信仰。”他说。
热门推荐
  • 旷世兽王

    旷世兽王

    一个现代社会的少年,因为一个破指环而穿越到魔兽横行的世界。看他如何驾驭万兽,建立自己的魔兽统治,坐拥美人遥望江山,挥手间伏兵百万;万兽怒吼,声震天地,万禽啼鸣,震慑寰宇,最后率领众兽进军传说中的光明神域……
  • 王者时代之荣耀征途

    王者时代之荣耀征途

    无尽的时光洪流汇聚于王者大陆。机关术与魔能肆虐,让世界面目全非。哪些熟悉又陌生的历史英雄,散发着野心与欲望的魅力,追逐力量,彼此杀戮。王者时代中期,东方大陆上大唐,大汉,大元三大帝国急剧扩张,三方剑拔弩张,新的战争即将爆发。那一年大元铁骑踏破了兰陵国的宁静,那一年贵霜国也是战火纷飞,那一年吴地江东的水被血染的妖红。在生存或者毁灭之中,在永无止境的战争之中,缔造了一个又一个荣耀传奇。云和山的彼端,大陆西方的殷商废墟似乎在等待它的王,卷土重来。
  • 女神你家又断网了吗

    女神你家又断网了吗

    片段一:当广大网友们发现,顾影帝身边的评委席上坐了一位仙气飘飘的女神时,开始疯狂搜索她的资料,最后得出结论:除了百度百科,一无所获。但是!那上面金光闪闪的履历是真的吗?同样是人,怎么她就可以优秀的这么突出!片段二:顾影帝这几天很郁闷,明明是他的微博,怎么一个个评论都是关于表白他心上人的,他都还没追到,还要他转告,各个都是情敌,不给你们拉黑都不错了!!片段三:广大网友开始集思广益,如何解决女神断网的问题,尤其这断网还不是一根网线就能连上的事,他们亲爱的女神没有社交软件如何是好?女神的生活隔绝网路,粉丝提问:想哭想闹想上吊,但去哪里可以让女神看到?片段四:顾影帝追到女神后的某一天,明熙窝在他怀里,可怜巴巴的说:“我没有断网,我有社交软件的。”顾裕玩着她的头发:”我知道,我不就是靠社交软件追到你的嘛。“片段五:明熙出国演出,新鲜出炉的某社交账号久久未曾(一礼拜)更新,网友齐呼:“女神,你家又断网了吗?”翩然起舞的(假)温婉淑女遇上德艺双馨的(真)年轻影帝,想让你主宰我的世界,因为世间只求一个你!
  • 我家后院有灵田

    我家后院有灵田

    什么?萝卜?老子这明明是人参好吗!什么,魔功?你管我,不服你打我啊!什么什么?这些灵药是你的?干,我家后院有灵田好吗!
  • 网游之莽荒记

    网游之莽荒记

    这是一个仙侠与武侠并存的游戏世界。修武封神,修道飞仙。带着前世七年的游戏收藏,叶辰光回到了游戏开始之初。拜婠婠为师傅,收貂蝉做侍女,视小倩为红颜,与英琼称兄道弟,和语嫣共研武学、和女神玩玩暧昧···当然,上面这些都只是他平时想想罢了,还没空去实践,他真的很忙,忙着去照顾他的宝贝——妹妹···无尽yy之作,喜欢萝莉、女神的进。
  • 叠世谜城

    叠世谜城

    如果为你打开上帝视角,你将在这个世界如何存在,浮世沧海,曾不能一瞬。
  • 逆道三千

    逆道三千

    西游之时,孙悟空曾在五庄观打断了人参果树,后来被南海观音以无垠之水修复,但是其中有一颗果子,却是再也找不到了……这是一个属于人参果的故事,规则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想被人吃到,所以要改变属于一个果子自身的规则!
  • 绝色御灵师:腹黑小姐太逆天

    绝色御灵师:腹黑小姐太逆天

    移动到《邪帝追妻:绝色御灵师》了,亲们可以看了~她,是二十一世纪最神秘最厉害的金牌杀手,隐藏在医院做一名神医,却不想被出生入死到好友出卖,被下毒,被子弹射穿心脏,魂归异地。等她再次醒来时竟成了个两岁的小屁孩!被下毒,被火烧,还好她命大没挂,潜心修炼,提升实力,遇神拐走,遇魔拐走,遇兽……还是拐走。但……这家伙是谁,她没拐过吧。
  • 显贵大唐风云传

    显贵大唐风云传

    大唐传奇李显从勾心斗角的宫廷内斗角脱颖而出,从皇子到太子,终至登基大典,成为大唐天子,天子骄子。率追随他的谋臣武将薛仁贵、狄仁杰等南征北战,开疆拓土,曾在大海、沙漠和原始森林征战探险,九死一生。收百济,占高丽,败日本,吓死日本天皇。伏突厥、降契丹,征西域,战吐蕃,波斯,重辟丝绸之路,铸大唐盛世巅峰,被称为天可汗,名震寰宇。英雄与佳人相伴相随,有上官婉儿、韦氏、黑白丫鬟、新罗公主、折冲府12卫美女卫队长、东瀛少女、流求酋长女儿等12位少女与李显的缠绵曲折的爱情故事,令人荡气回肠。
  • 伊清幽

    伊清幽

    一支歌曲唱尽欢喜演绎离合,每首歌都有来源,每个故事都是梦寐。抑扬顿挫,起起伏伏。如火张扬,如痴如狂。我爱你,不必说,这歌会告诉你。【凉夕】嗯,这是俾人第一次写长篇小说~文章较长,更新较慢,亲们不要建议哈~喜不喜欢是看个人,如果有意见,凉夕是很欢迎大家来讨论的~那么喜欢的朋友请留下你手中宝贵的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