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惟新一路不加遮掩,朝西而行,此时江湖中人人以为他杀了汪剑通,又把半颗龟丹据为己有,虽然忌惮他武功高强,但却不知他已有天下无敌之姿,想靠人数取胜于他,只能是徒劳送死。
正是宝物动人心。
他不过刚一露面,消息就被飞鸽传遍了天下,第二日,附近的武林豪客,已有好几十波连夜赶到,远远近近的跟着他。
他艺高人胆大,眼见着也没什么大人物,哪里在乎这些江湖小虾米,就该吃吃,该喝喝,浑不把这上百的武林高手放在眼中。
第三日,他已来到伏牛山脉附近,那武林中的豪客,却是又换了一茬。
原来,他轻功实在太高,骑于马上,不但轻若无物,反而微运神功,帮助马儿疏缓筋骨。
武林中人,即便是绝顶高手,也对自己的真气珍视若命,别说是马,便是后辈至亲,不到吊命的时候,也不会为之随意耗费真气。
可他此时武功,几乎已入仙神之流,易筋经又是盖世奇功,能全天十二个时辰自动运转,他体量既大,又有神功自动修炼真气,一天所得,已抵得上玄慈、汪剑通等一流高手一个月的修炼。
他哪里还在乎这点子真。
那马儿本来神骏,得他之助,便如浑身泡在温热的泉水之中,当真是通身舒泰无比,身体中充盈着发泄不完的精力,立时发足狂奔。
那些跟着他的武林粗豪,不过是些三流的角色,连二流的高手也没几个,虽一时之间有赶马之能,但哪里能与这神马的全天奔行相比,不过个把时辰就内力耗尽,不得不远望其身形消失于尘土之中。
众豪客只得纷纷飞鸽传书,告诉亲朋好友,说他一路西行,让大家在前面候着。
张惟新正纵马驰骋间,只见七八十个武林人士挡住前路,他见了,欢呼一声,纵马就踏了过去。
其时,张惟新先是斗败玄难、汪剑通,又孤身独闯少林寺,连伤玄寂等少林高僧,声名雀起,已经隐隐的压过了乔峰的“北乔峰”。
那群武林人士见他状若欣喜,想起江湖上传言他心狠心辣,如今一见,恐怕还有杀人为乐的嫌疑。
人人惧他威名,待他近前,竟尔纷纷拔足而逃。
其实这七八十个人,虽然没有一个一流高手,连二流好手都没一个,但众人齐上,如果张惟新还是先前的功夫的,那么说不得,就是一场恶战。
但人的名,树的影。
他此时威名太盛,人人都不敢当其锋芒,却不知道,众人的这一畏惧,正好让他们躲过了必死的一战。
张惟新见敌人如鼠逃蹿,没一个敢来挡自己路的,不由得哈哈大笑,纵马而去。
他又行了半日,已来到一地,但见竹荫森森,景色清幽,山涧旁用巨竹搭着个凉亭,构筑精雅,极尽巧思,竹即是亭,亭即是竹,一眼看去,竟分不出是竹林还是亭子。
他翻身而下,也不系马,那马贪恋他的真气补养,竟尔依依不舍,咬住他的衣角。
张惟新笑了一笑,作势欲打,那马儿才放了他的衣角,在凉亭边上望着他,生怕他把自己给舍弃了。
张惟新发一声长啸,那竹林的叶子,就仿佛是受到了狂风的吹拂一般,扯直了身子,发出呼啸之声。
他一声啸毕,就在凉亭中坐定。
过不多时,山道上两人快步奔来,都是身穿乡农衣衫的青年汉子,走到他面前,躬身行礼。
他点了点头。
那两个青年健步如飞,向山上奔去。
这山道甚是陡峭,但张惟新闲庭信步,已是足不点地,宛如御风飘浮,轻易的便跟上了二人,顷刻间便没入了竹林之中。
不多时,三人已进了一个山谷。谷中都是松树,山风过去,松声若涛。在林间行了里许,来到三间木屋之前。只见屋前的一株大树之下,有二人相对而坐。
走到近处,见坐着的两人之间有块大石,上有棋盘,两人正在对弈。
右首是个矮瘦的干瘪老头儿,左首则是个青年公子。
但见那棋盘雕在一块大青石上,黑子、白子全都晶莹发光,双方各已下了百余子。
那矮小老头拈黑子下了一着,忽然双眉一扬,似是看到了棋局中奇妙紧迫的变化。
那青年公子手中拈着一枚白子,沉吟未决。
张惟新走上前去,那枯瘦老头站起身来,向他一揖、一瞥,便又转头去瞧棋局。
张惟新不也言语,沉默着等了半晌。
万籁无声之中,那青年公子忽道:“好,便如此下!”说着将一枚白子下在棋盘之上。
枯瘦老头脸有喜色,点了点头,意似嘉许,下了一着黑子。
两人跟着你来我往,连下了十几着,那青年公子吁了口长气,摇头道:“老先生所摆的珍珑深奥巧妙之极,晚生破解不来。”
那枯瘦老头脸上不喜不悲,朝青年公了作了一揖。
青年公子将自己所下的十余枚白子从棋盘上捡起,放入木盒。枯瘦老头也捡起了十余枚黑子。棋局上仍留着原来的阵势。
那枯瘦老头便示意张惟新就坐,与他对弈。
张惟新知道枯瘦老头是苏星河,二十余年来,摆了这个珍珑棋局,遍邀天下豪杰前来破解,从无一人成功,当即微微一笑,右掌一伸,在半空划了一下。
只听得“喀喇”之声响起,青石棋盘朝下一沉。
苏星河急忙看去时,一阵山风吹过,无论是那青石棋盘,还是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瞬间皲裂龟裂,仿佛是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霜,随后就化成细沙,“簌簌”的朝下落去。
苏星河吃惊一下,竟尔大喝出声道:“你,你是谁?”
张惟新笑道:“聋哑老人,今天不哑了?”
苏星河连退数步,离得他远远的,厉声道:“你是星宿派的门人,是丁春秋派你的来!”
张惟新道:“丁老怪算什么东西,给我提鞋也不要,也配指使我?”
张惟新见苏星河双手置于胸前,仍然一幅戒惧的样子,笑了笑,道:“苏星河,你不必如此防备,我若是想要取你性命,不过是在反手之间。”
苏星河一愣,心道:“不错,此人凌空一掌,就有粉石之能,十个丁春秋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怎么可能受人指派,我可真是对丁春秋畏惧如骨,竟然连这样浅显的事,也想不清楚了。”
此忧即去,他深惧又还,心想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份的,但此人一介少年,武功奇高,又对自己底细清楚,显然是有备而来,心中忽然大惊:“糟糕!此人看不上我的,自然是为了师父而来。”
苏星河向来敬爱师父无崖子,此时心道:“若是此人图谋不轨,我偏拼了性命不要,也,也……”
他想到这里,忽然发现,自己就算是拼了性命,于对方而言,也是毫无作用,恐怕就连阻上一阻,也是办不到的:“当世武林,竟然出了如此悚然听闻的少年高手!”
那谷中的弟子,见自己师父突然开口,惊诧之下,虽然不知所措,但也知来者不善,举起扁担、叉子,就围了过来。
张惟新见苏星河神色变幻不定,对自己的问话听而不答,已知他被自己刚才露的一手,显得丧魂失魄。
他见苏星河头发花白,年有七旬,也就不愿再吓他,当即温言道:“苏前辈不必担忧,一来我与丁老怪是敌非友,二来我是逍遥派的故人,此次前来,绝无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