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瑶搬家的事,着实震惊了一众人。
首先过来问情况的,自然是葛大娘和许晟远。昨天安瑶莫名失了踪迹,可把葛大娘担心得够呛,差点没跑去报官。好在萧北炎做事周到,事情未明前不想闹得风风雨雨,将人拦了下来。
现在一见,自然一肚子要问的。
偏偏安瑶自己也是顶着一笔糊涂账,只支支吾吾地说昨晚遇到了一点意外,已经没事了,但不适合再住在这边,得搬走。
葛大娘自是大为意外,连声追问她要搬去哪儿,又奇怪靖王怎么会与她一道出现,眼见安瑶说话支支吾吾,性子爽利的大娘还生了气,一跺脚:“既然你什么都不说,我也没辙,但少东家那边,你总得有个交代吧?我让人去找他了,应当马上就到了。”
许晟远风尘仆仆地赶来,脸上有些憔悴,似是一夜未睡。他见了安瑶,没问昨日为何突然失踪,只长长松了口气,道了句“无事就好”,看得安瑶很有些内疚。
他的直觉要比葛大娘敏锐许多,蹙着眉看了一眼院外等着的萧北炎和周舒砚,低声问安瑶:“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了?该不会是冲撞了靖王殿下吧?”
安瑶点点头又摇摇头:“有点小麻烦,但不是因为靖王殿下,王爷他……是帮我解决麻烦的。”
许晟远的神色并没有变得轻松,倒是更凝重了一些。需要靖王出手才能解决的麻烦……那到底有多大?
“葛大娘说,你这便要搬走了?匆匆忙忙的,到底是去哪里?”他继续追问。
这事儿也瞒不了人,安瑶叹口气:“靖王府。因为一些原因,我……需要王爷的庇护。好在王爷挺喜欢我的画,日后,就在他府上做个画师吧,嗯,还能设计几件衣服什么的。”
这是她想好的借口。
许晟远的脸色彻底变了:“你一个女子,如何长期在王府做画师?”
更何况是男未婚,女未嫁,众所周知,靖王府连粗使丫鬟都只在三四门外。现在安瑶住进去,让未来的王妃怎么看?
安瑶低下头,一点一点把画稿全都卷好,放到一个框里。
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呗,总比莫名其妙丢了性命好。
她抱着一大筐画,正要往外走,手腕忽地被抓住了。
许晟远面色坚决,眸子很亮:“巧儿,我带你去江南好不好?不管你在京城惹了什么麻烦,我秘密地将你送走,将来躲着些也就是了,还真有人能追到天涯海角不成?大不了,大不了京城这摊子生意我不做了!”
安瑶一愣之下,看向许晟远。年轻的男子,目光灼灼,仿佛有着无尽的勇气,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颗心,就等着心仪的女子接受。
只可惜……还是之前拒了桃花酿时一般,安瑶对他的感觉,终是没走到那一步。
低低地叹了口气,安瑶动了一下手腕,许晟远固执地抓着不放,安瑶的动作更大了一些,终于挣脱了开来。
“许晟远,谢谢你,只是我不能接受。我当你是朋友,但我不能平白陷我自己的朋友于险境,更何况这危险程度,连我自己都还未知。哪怕你觉得可以,也没有让你家人一道担干系的道理。我……我自己也不想躲躲藏藏、提心吊胆地过一辈子。”
安瑶顿了一顿,又低低地说了一句:“还有,你……好好待王家姑娘。别误会,我说这个不是因着什么小心思,哪怕没有她,我们也没走到那一步……我只是觉得,她等你这么多年不容易,想劝一劝你,惜取眼前人。”
说完这些,只觉得言尽于此,匆匆地就抱着东西放入马车。
再进院中时,只见许晟远背对着她,微微抬着眼。今天阳光很好,安瑶瞥了一眼他的侧脸,看到他的眼眶有点红。
离开的时候,安瑶犹豫了一下,送给许晟远一本册子:“这是我这些天新琢磨出来的花样子,你留着吧,愿你的成衣铺开得红火……谢谢你这一阵的照顾。”
许晟远没有动,安瑶把册子留在了院中的石桌上,又把钥匙留给了葛大娘,托她帮自己照看一下院子,便坐上了马车。
“动作挺利索。”半天过去,周舒砚又恢复了有些吊儿郎当的笑。
萧北炎淡淡地瞥一眼院中的许晟远,再看看面色沉静的安瑶,脸色有点臭:“舍不得?”
安瑶自然是有些离愁别绪的,毕竟葛大娘许晟远他们,算得上她穿越以来头一拨交上的朋友,闻言有些没好气:“舍不得朋友不是太正常了么?哪天周舒砚要出远门你不伤感?”
萧北炎奇道:“为何伤感?”
周舒砚要出远门,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外调几年大显身手去了,他自然会为好朋友高兴,伤感什么?
安瑶:“……得,算我没说。”
“噗……哈哈哈哈哈,苏姑娘,你不能以常人的心思来揣度这家伙。”周舒砚没忍住,吐槽了一波,“这家伙从小就缺了根伤春悲秋的弦。”
自安瑶跟他把话说开后,他的态度倒是自然多了。
安瑶忍了忍,也没憋住,笑了起来。
萧北炎……一张俊脸拉得更长了一点。
相比萧北炎和周舒砚的随意,靖王府中的邵武,为了迎接安瑶的到来,可就隆重了许多。
听到影卫来报,有个漂亮姑娘要来府上住的时候,头发已见银丝的老管家简直激动得要流泪了。拉着影卫一叠声地问:“哪家的姑娘?未许人呢吧?相貌性情如何?王爷对她什么态度?怎的忽然就同意让她入府来了?安排哪里的院子合适?”
从来也都混迹在军营里,一根筋到底没有任何弯弯绕绕的影卫当场被这么多问题砸得个晕头转向。
“王爷说,邵管家您全权处置即可。姑娘长得……应当不错……吧?应当是遇上了些麻烦事儿,王爷考虑着帮忙解决一下。”通传消息的这名影卫还没见过安瑶真面目,只知道她平日里都易容。
要不是长得太好看,一般人谁吃饱了撑着给自己往黑不溜秋抹啊?
邵管家一听,大手一拍,妙啊!
天可怜见,他家王爷终于懂得怜香惜玉了!
于是安瑶在收拾家当的时候,邵管家前前后后兴冲冲地忙活了起来,向来寡言的他破天荒地一直跟身边人絮絮叨叨。
“哎呀,这些这些,赶紧收拾掉……你说紧挨着王爷的那个兰香阁好不好?会不会太近了?人家姑娘会不好意思呢吧?……嗯,那就碧梧院……不行不行,碧梧院夏天里避暑好,现在马上要入冬了,阳光不太好。”
管家一会儿一个主意,底下人忙翻了天。一会儿扫这个院子,一会儿收拾那个院子,王府的几个库房都打开了,邵管家找了几个信得过的婆子,入库细细地挑能给年轻姑娘用的物件。
好在王府上下都是靖王爷的亲信,一个两个听说王爷亲自接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入府,全都打了鸡血似地,恨不能将整个靖王府里里外外全扫一遍,倒也不嫌累。
有人还抱怨:“你说王爷也真是的,这么大一个事儿,怎的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呢?咱们至少提前一个月就可以布置了呀!这匆匆忙忙的,怠慢了人家可怎么办好?”
向来护着王爷,听人说萧北炎一句不好就吹胡子瞪眼的邵管家一脸严肃的点点头:“就是!”
又有人问:“管家,府外要不要挂两盏新灯笼呀?地上需要铺红绸子不?隆重些!”
邵管家又陷入了纠结:“会不会吓着人家姑娘?罢了,地上先不铺绸子,找些细细的飘带往树上扎,更隆重的仪式等王爷成亲那日再弄!”
“好——嘞,”底下人欢天喜地,“我觉着也不远了,可以提早预备着!”
前院动静如此之大,自然也惊动了后头偏院的何静淑。她皱着眉头招来一个丫鬟:“前头发生了什么事?闹闹嚷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