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祈年显然被这个话题惊到了,眼神有些闪躲道:“走,走……去哪了?”
“家!”瑞雪看着祈年,想看清他的一切,可是什么也看不透。
“我……瑞雪,你!”祈年眼神闪躲不定,他真的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感觉什么都说不出口。
“你来也挺久了,你的家人……”
“啊啊,没事的吧!我娘有我姐姐们照顾呢,还有我师傅……”祈年这才想起,自己这几日虽然在采药,但是完全忘记了病中的父母和师傅师兄。
瑞雪看到祈年沉默了,也猜到了祈年是想到家了。她不便多说,便不开口。
“你是不是要赶我走?”祈年忽然问道。
“何必多说?”瑞雪冷冷道。
“我走可以,你可否等我三个月?”祈年认真的看着瑞雪。
瑞雪要是不知道祈年的心思,那她真的是白活了,奈何她心里清楚,她自己只属于这座山,哪怕她想,她也不能。
瑞雪还在犹豫,祈年就黑压压的靠近了,挽起她的发丝用木簪固定。
“这个你留着,我花了好久做的,就当信物。”祈年见瑞雪不说话,就直接动手了。
祈年见瑞雪不反抗,只好当她答应了。
“我还是第一次送女孩子簪子!”祈年看着瑞雪,笑着笑着却笑不出来了。
“我娘亲告诉我,当一个女孩子开始束发,她便为人所有,不知我有没有幸拥有你?”祈年捧着瑞雪的脸,眼中只有瑞雪的影子。
瑞雪看着祈年的眼睛,在他眼中看到自己,在自己眼中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那个人,凤眼剑眉,薄唇微抿,眼中带着笑意。
“沧离?”瑞雪喃喃道。
祈年先是一惊,瞳孔渐渐失了焦距,手也无力垂下。
“原来,你心里早已有人了?”
祈年声音凄凉沧桑,好似受了莫大的打击。
瑞雪别过头,淡淡的说道:“你既然知晓,便趁早离开。”说罢,瑞雪转身离开,背影显得十分萧条。
祈年苦笑着看着瑞雪远去的身影,袖中五指成拳。
芥莘抱着小娃娃小临躲在草丛,眼睛一眨一眨的,心中已有了打算。
祈年走的时候瑞雪并没有见他——
那日早上祈年来告别,敲了好久的门,不闻人声,但他知道瑞雪一定在里面,所以他盘腿坐在门口絮絮叨叨的说着。
祈年说,一定要等我回来啊,不要忘记吃饭,要好好照顾自己。他还说,山里危险,大晚上的不要乱跑。这些都是废话,瑞雪却是有点感动的。
“为何不出去道别?”芥莘问道。
“本是无缘,何必生劫?”瑞雪此时正用白手绢擦着手里的弓。
“相遇即是缘,不一定成劫!”
瑞雪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着芥莘,道:“为何你对他转变了态度?”
的确,芥莘一开始是相当讨厌祈年的,他的懦弱,迟钝以及自恋。可是他对生灵的呵护芥莘也是看在眼里的。身为一只妖,芥莘无法讨厌祈年。
“你对他当真没有一丝动心?”芥莘为何在意这个问题,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和那和尚呢?”
芥莘沉默,她们本是同一种人,爱过,伤过,心底便有了阴影。
巫山的从不曾冷清过,或许在人类眼中,巫山总是笼罩着一层阴影,阴森恐怖,野兽遍地。但是在妖眼中,无数生灵在林中嬉戏打闹,成群的小妖在林中奔跑。
祈年身上沾染了瑞雪的味道,倒也没什么妖兽敢打他的主意,都是远远的观望,小声议论却不敢上前。
祈年路过梨林时,想起往日种种,恍若隔世。祈年看着瑞雪常坐的树枝,
想着,瑞雪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不止祈年好奇,芥莘更好奇。她与瑞雪也有千百年的交情了,可从不曾听她提起过什么沧离。
芥莘知道这山中有一棵绝对算得上老妖的妖精,若是问它,它或许知晓。
所以,芥莘为了探索瑞雪的过去,便趁着瑞雪休息的时间,飞快的跑到山顶那树妖的位置。
这树妖的长得奇特,红色枝干如同血管一般,可以看见里面流动的红色液体。火红色的叶子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烧,染红了周围半边天,在摇曳的树叶之中,隐隐可以看见银色的小花。在这树的正中心,有一块镂空的地方悬着一颗黑红的心。
“婆婆!”芥莘奔到树下,狸猫形幻化成了半妖形跪坐在树底下,轻声喊了句。
树妖听到这声呼唤,树枝连带着树叶都在颤抖。
“何人唤我?”从树中传来空灵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
“是我,芥莘!”芥莘仰着头,看着正中心的那颗心。
“哦!是你啊,又来找我诉苦了?”树妖轻笑着,树枝哗啦啦的颤动。
芥莘听树妖提起自己的黑历史,本来还有些不爽,但是想起自己有求于妖,便不再计较。
“芥莘相见婆婆一面!”
“我此时正在青山,没个三五天是回不去的!你若是要哭鼻子,趴在树上就好,若是有事要问,直接开口。”树妖语气中带着醉意,应是喝了不少酒。
“我想问一下,沧离是谁?”
芥莘一说沧离,树妖原本摇曳如火的叶子霎时安静了下来,那边的树妖也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问这作甚?”
“近日里巫山来了个人类,瑞雪非但没有赶他,还留下了他,整个人也变得奇怪了。我听瑞雪不小心吐露沧离,所以我想知道沧离是谁!”芥莘说着,屁股后面的尾巴摇晃个不停。
“你说的可是真的?”树妖深呼一口气,问道 。
“千真万确!”
“哈哈!”树妖轻笑一声,然后道:“这沧离乃是降落梨林渡飞升劫的上仙。”
“上仙?”芥莘有些惊讶,若是巫山有妖成仙,为何她会不知?
“那沧离乃是道修,并非妖类。”树妖似看透芥莘所想,便开始解释道:“沧离与其他道修不同,他所追求的大道是六界平等,万物有灵。别的修士视他为异类,称他为妖修,然后不停排挤他,驱逐他。他无路可去,便落脚巫山……”
树妖记得许久之前,她刚刚成形,便从泥地里拔出脚来,欢快的驱动自己半透明的身子满山乱跑。
那是她第一次接触人类,也是第一次看到瑞雪真容。千年前的瑞雪,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
那时沧离被一群道士追杀,因寡不敌众,最后还是受了伤。他用尽浑身解数,才勉强从他们手底下捡回了一条命。
逃出围剿的他捂着被一道士洞穿的腹部,强忍着痛楚钻进梨林。
“哪里来的人类?”穿着灰扑扑的绿裙的瑞雪站在梨树树枝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沧离。
“在下沧离,此次不得已冒犯了各位,还请原谅!”沧离说的各位,自是那些小生灵
“这里不是人类该来的地方!”瑞雪从树上跳了下来,满是泥土的脸看起来格外滑稽。
沧离靠在树上,大喘着气,微笑道:“姑娘是好妖,可否收留我一段时日?伤一好,我便走。”
瑞雪侧着脑袋考虑着,左想右想也不确定眼前的沧离说的是真是假。
“你们道士成天想着捉妖,我要怎么相信你?”瑞雪仰着头,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沧离。
“我都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怎么伤你?”沧离苦笑。
瑞雪摇摇头质问道:“你伤好了,就会对我们不利,对不对?”
“呵呵!”沧离听了这话,眯着眼笑了起来,道:“伤你,不需伤好。”
瑞雪有些忌惮的看着沧离,已经摆好了开打的姿势。
“我保证不伤你,也不会让别的人类伤害你!”沧离看着瑞雪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现在已经信了,不是吗?”沧离无力的从树边滑坐在地。
瑞雪有些担心的跪坐在他身旁,轻声问道:“你怎么受的伤?”
沧离调皮的眨眨眼睛,声音有气无力道:“被刀子捅了。”
“是谁干的?”瑞雪看着被鲜血染红了的白色道袍,心生怜惜。
“人干的!”
瑞雪不想和沧离贫嘴,但是也不能放任不管。所以她咬破手指贴在祈年的腹部,然后念起了咒语,一阵白光在瑞雪指尖处闪烁。
沧离只感觉腹部一阵温热代替的原本的痛楚,不到一炷香,他便完全感觉不到痛了。
“伤好了,你可以下山了。”瑞雪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沧离扯着瑞雪的袖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瑞雪,调笑道:“好妹妹,能不能让我多带一些时日。这时候下山,我小命不保唉!”
“与我何干?”瑞雪想要抽回袖子,却被抓得太紧,怎么也抽不回来。
“有干有干,看我,能做饭,会洗衣,还会暖床铺。”沧离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天真无害的模样。
“不,不需要……”瑞雪哪里受过这样的调戏,顿时羞红了脸。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沧离站起身,双手作揖道。
“瑞雪!”
“好名字,瑞雪兆丰年,若是有来世,我定叫封年。”沧离挑了眉,浅笑道。